暗疑问心（十）
当熟悉的殿堂出现在眼前，裴淮仁还是有些不可置信，她竟然真的带霍成殇来见齐戎了，事实上当听到霍成殇那句话时，她只是有些惊讶，但并没有想要顺着他的想法，之所以出现在这里她也有些说不清楚。
反倒是比起裴淮仁的疑惑，霍成殇就像是认定了一样，看着眼前的殿堂，抬脚走上了台阶。
终于裴淮仁还是开了口：“你真的要去吗？”
步伐一顿，霍成殇没有回头只是道：“你还有别的解决方法吗？”
裴淮仁低下头，看向一边：“没有。”
霍成殇抬头，看向殿堂的目光格外坚毅：“所以我要去。”
说完，他再次抬起腿向上迈着台阶，一步两步。
而裴淮仁就站在地面上看着不断向上攀登的男人，说不上来是什么心情，但她知道自己没有办法当做不知道一样转身离开。
就像是被固定在原地一样，只能看着霍成殇登上最后一节台阶，站在高处，最终推开殿堂的门走近殿内。
按理来说外来者会被拦住，但他手上有她给他的通行证因此可以顺利地走进殿内。
这样真的好吗？
裴淮仁叹口气，她不知道，真的。
“淮仁，你怎么在这里？”身后传来的声音令她转过身。
眉眼弯弯地储君大人看着她，嘴上虽然说着疑惑，但脸上却是探究，尤其是那双早已看不透的双眼里头次闪烁着戏谑的光。
裴淮仁的语气淡淡：“储君大人。”
齐容儿摆摆手：“哎呀咱俩之间谁跟谁啊，话说我刚才看见了霍成殇的身影，我猜猜你们出现在这里是不是因为他知道了你与父汗的约定啊。”
裴淮仁的眸光微闪：“不愧是储君大人神经敏锐，”转身看了眼上面紧闭的殿门，转身看着齐容儿，“所以储君大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齐容儿微微一笑：“若我说是闲来无事随便逛逛，你信吗？”
裴淮仁说道：“看心情吧。”
齐容儿挑眉。
这还是她第一次见裴淮仁如此，如此的迷茫，对一个根本不会出现在对方身上的形容，你要说宫里其他人身上出现这个神情她都会相信，但她绝对不会相信这个神情竟然会出现在裴淮仁的身上。
眼前的裴淮仁虽然身姿依旧挺拔，双手抱胸，整个人都向外散发着一种不好惹的气息，往往气场弱的人根本不会多看就会走，然而强大的人则会细看，而细看下就会发现那层防护后的女人不加掩饰的情绪。
而且齐容儿知道自己绝不会看错，就是因为在霍成殇上台阶的时候裴淮仁的目光始终不曾从其身上离开，跟的很紧，但不会让人觉得冒犯，同时隐藏在衣服下的身体肌肉微微绷起，那是只要眼前人遇到危险就能第一时间冲上去，替人挡住。
直到霍成殇顺利走进殿内，她才收回目光。
这可是从前的裴淮仁不会有的情绪，至少是在齐容儿面前的裴淮仁不会有的，将自身的危险收起，用着不曾剥开的温柔对待一个人，虽不至于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碎的程度。
齐容儿觉得很有意思，因此才会驻步停留。
她开口：“要不去我殿里坐坐？”
裴淮仁摇头：“不了殿下，还是去休息吧，臣就在这里待会就好。”
齐容儿笑了：“你真的变了，要是从前你早就走了，不，是压根不会触及这些东西。”
裴淮仁却是笑了：“殿下说的好笑，那些不过是旁人说大了而已，我也是一介俗人。”
——
殿堂内，燃烧的熏香渲染在殿内，霍成殇推门走了进来，一闻就知道是与裴淮仁那日带来的香一个味道。
“倒是知道进来先敲门，你也不是个蠢人。”
关门的手一顿，裴淮仁的眸光微闪，关上了门转身走进殿内。
这里的陈设大多数都是一个样子，在硕大的殿堂里家具简洁，但用料上乘，看来西洲人真的是重武重的离谱，就连家具摆设都一样。
霍成殇看在眼里，暗自思索片刻，拐角走进屋内，就见齐戎正坐在椅子上，面前摆着一张桌子，提笔蘸墨在上面写写画画。
霍成殇行礼：“臣拜见可汗。”
齐戎点头，抬头看了眼霍成殇，放下手里的笔在架子上：“不必拘束，坐吧。”
霍成殇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多谢可汗。”
在坐下的那刻，后背并没有倚靠在椅背上，而是留了余地，整体并没有全部坐在椅子上，而是仅仅坐了一半，双手放在腿上，挺直了腰板，坐姿十分端正。
看起来是个懂礼的人，比起其他子嗣倒是显得不错，齐戎暗暗在心里想着，然而再想到就是因为眼前这个人才会让裴淮仁甘愿放弃她的晋升位而到边关，甚至是背负骂名，就是一肚子火。
然而若不是他，也就不会这么快绊倒大后和讨人嫌的那些家伙了，说起来这件事情虽然是被迫的但确实是有效用的，但他对这个结果就是不满意。
因此看这人也就是一肚子火，但身为一国之主自然不能如此小肚鸡肠。
齐戎暗自平顺着自己的心情，事实上自从霍成殇进来的那刻他虽然拿着笔想要处理事务，但事实上根本就一个字都看不下去，所以才放下了笔，反正也说不下去了，不如好好聊聊。
齐戎双手交叠在下巴上：“我知道你因为什么来这里，我不同意。”
霍成殇当即就要站起来，但放在双膝上的手紧紧握着，直至指甲深陷进皮肉里才压抑住自己躁动的心。
他道：“可汗可听臣一言？”
齐戎点头：“你说。”
“我知道淮仁，五公主殿下之所以接受这处罚全在臣身上，只因为臣杀害了西洲的兵卒，甚至是伤残了两位王子，重创了王室成员，这在哪个国度里都是大罪。”
霍成殇紧紧握着双拳，但看向齐戎的目光始终不曾离开：“但当时的臣重伤不醒，而五公主和四王子之间的恩怨在整个西洲早已不是秘密，如今发生这么大的事情，为了让他人闭上嘴巴，不会落下把柄，公主才会亲自解决，而她的解决办法就是承担苦果。”
“而这个苦果正是放弃自己的升位，与可汗承诺驻守边关一年不反西洲，但我并不想如此？”
齐戎闻言，没有言说反而是拿起杯子喝了口水。
“怎么你不想如此，那你想要做些什么？”齐戎道：“你只是个酒商，更不要说还是个养子，在身份上面你与小淮可是天差地别，如今公主却因为这样一个你而接受惩罚，你觉得合适吗？”
齐戎的话轻飘飘的，但在霍成殇听来却是听出了一丝不对劲的感觉。
他轻皱起眉头：“我自然认为不合适，不然我也不会出现在这里与可汗您进行这方面的谈话了，而且我觉得可汗您这句话说的意有所指。”
“原来你还知道啊。”
齐戎笑道，虽然这笑容称得上冷笑：“你倒是不算太笨，还知道品味我话中意义。”
霍成殇把手放在扶手上，用关节敲了几下：“所以可汗可还有其他的方式能让五公主她不去边关，请说出来。”
齐戎冷哼一声。
放在桌上的手用指尖敲打着桌面，一下又一下，慢悠悠地吐出几个字：“确实是还有一个办法。”
霍成殇连忙问道：“是什么？”
齐戎看向他：“这要看你愿不愿牺牲下自己了。”
他看向霍成殇的目光格外危险，也不知道是不是殿里的香燃烧的过多，导致殿里有些阴霾导致齐戎的目光不甚清晰，但也加深了其中的危险，深邃与莫名。
霍成殇微微眯起双眼，他看不清楚齐戎眼里的情绪，因为对方可是一国之主啊，经历过的事情非常人能比，怎么可能会被他轻易看穿呢。
或许是带着戏谑性吧，他在心里暗暗想着。
就在这份沉默中，齐戎开口了：“你该知道西洲的律法中有一条律法是明确规定了这些恶果的。”
霍成殇愕然：“什么？”
一看到这幅样子，齐戎就知道对方并不知道西洲的律法，他靠在了椅背上，以一种放松的姿态看着他。
“西洲里有一条律法明确规定，犯事者无论是无论男女，只要是联姻者可免去先前所有罪责，这一条可是有过明规的。”齐戎幽幽的说着，忽然他坐起身子双手再一次交叠放在下巴上，透过阴霾锐利的目光如似利剑插进他的身上。
霍成殇脸上明晃晃的震惊落在齐戎的双眼里，他笑了：“这么惊讶是听不懂吗，也是你毕竟不是西洲人自然不懂其中意，那么本王就破例用白花给你解释一遍。”
“其实很简单，只要你与小淮成亲，你伤残两位王子的事情就可翻篇，更不要说是对小淮的惩罚。”
“不，这，这……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齐戎所说的解决办法，让霍成殇根本就没有办法接受，至少是现在，太突兀了，这是什么解决办法？
齐戎摊手：“只有这一个办法。”
霍成殇彻底瘫坐在椅背上，久久不曾言语。
就在这时齐戎再次说出他无法接受的话语。
他说：“对了本王可是把婚书交给小淮了，就在你昏迷期间，所以说她是明知有办法，却还是接下了惩戒，你猜是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