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高一尺道高一丈
岳明月害怕自己被认出来,侧过身不与卿藻鉴打照面,毕竟她的大头照可是上过地下鬼市的广告屏幕的。
然而卿藻鉴是完全不知道那些事的,他现在只对眼前这个女人抱有愧疚,就算今天所犯下的种种恶行不是他主观意识所为,但那个怪物是他身体里的一部分,他有必要替那个怪物向岳明月道歉。
“我为我今天的所作所为感到抱歉,我脑子一时糊涂……”卿藻鉴抱头靠在墙上,手指深深地插进了头发里,“我也不知道我怎么了,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想到会这样……给你带来这么严重的伤害真的很对不起。”
“你想在其它地方报警抓我都行,要我赔偿也行,请你原谅我。”
岳明月琢磨着他说话的语气,感觉这个男人不像知道她偷过自己通行证的样子。
她回过头:“什么叫你也不知道怎么了?”
“这个我无法解释,抱歉。”
岳明月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低下头试图对上男人的视线,在他眼睛里寻找答案。
但这个男人似乎有意在躲她。岳明月往左边看,卿藻鉴就把脸别到右边;岳明月往右边看,卿藻鉴就把脸别到左边……反正主打一个不乐意与岳明月眼神交流。
此情此景……怎么如此熟悉?
岳明月想起来了。这是西游记里女儿国国王对唐僧表露真情的场景——
女王一直去瞧唐僧,唐僧死活不敢与之相视。
“你说四大皆空,却紧闭双眼,你若睁开眼来看看我,我不相信你两眼,空,空。”
女王说完唐僧就真的抬头看了她一眼。
卿藻鉴被盯得不自在,没忍住朝岳明月看去。
这一瞥,唐僧便被女王国色天香的美貌给震撼到了。
对上岳明月那颗黑白分明的眼珠子,卿藻鉴身体一颤。
岳明月捕捉到了男人眼中的震惊,可他不是唐僧,她也不是女王,卿藻鉴的眼中只有惶惑和惊恐。
这什么表情?
她是什么很恐怖的人吗?岳明月被他的反应给整不自信了。
“咳,”岳明月收回目光,拢了拢头发,“其实我也要和你道歉。”
卿藻鉴依旧别着脑袋。
岳明月深吸一口气。
“你没见过我,但是我见过你,一个星期前,在长沙阜埠河旁的一家茶馆里。可能你到现在都还没有发现,但是……我必须得告诉你——那天我趁人多的时候偷了你的宝锦玉玺,就是地下鬼市的通行证,我去了那个地方。”
原来是你。卿藻鉴恍然大悟,他张了张嘴,但欲言又止。
岳明月急忙解释:“我是故意的,因为我的弟弟得了一种很罕见的病,市面上又无药可医,听说地下鬼市有办法能治,所以,所以我才想出这些歪门邪道……”
“今天遇到你,我就干脆告诉你,那个通行证很危险,因为它被……”
“所以治好了吗?”
“啊?”
“所以,”卿藻鉴还是不肯看她的眼睛,“你弟弟治好了吗?”
“还没有……”
“很遗憾,”卿藻鉴的脸上浮现出悲悯的神色,“通行证被通缉了。”
“你知道了!那你没有事吧?”
见他不答,岳明月不好意思地搓手:“是我拿了它干了不好的事情。”
她品行不端,她道德败坏,她慷他人之慨,不过做错了就要承认,挨打就要立正,岳明月没有想过能得到这个人原谅,如果他要她赔钱,她赔就是了。
只希望金额超过那个臭算命的讹人的两千,如果超了那真是得不偿失。
岳明月开始放肆地观察卿藻鉴。
也没有缺胳膊少腿嘛,一千,不能再多了。
她听到了男人的一声叹息。“不怪你,你也是关心则乱。很少有人能在紧急关头经过深思熟虑后再做决断。不是你的错。”
什么?就,就这样?她是小偷唉!
岳明月彻底傻眼了。这话虽然听在耳朵里,但却在心里化成了一股温暖的气流涌向冰冷的手脚。
无措,羞涩,感激,委屈……她不知道哪个情绪是属于自己的。
原来被宽恕的感觉是这样?
“给我你的手机。”他说道。
岳明月慌忙递上。
卿藻鉴接过手机,他没有去输密码,当然他也不知道,点进了SOS紧急联络的拨号界面,摁下了自己的电话号码。
“这是我的手机号,想好了赔偿方式告诉我,24小时我都在。”
他转身就走,像几个小时前将岳明月从水里捞上来后就离开一样决绝。
当然,岳明月也像几个小时前精准地拽住了他的衣角,这一次她神志清醒:“我想好了,就现在吧。”
“怎么赔?”
岳明月打开自己的二维码名片:“赔我你的微信。”
池煜在前台大厅办好手续后,又在停车坪等了十几分钟,就在他犹豫要不要上去看看的时候,岳明月拎着包,一脸魂不守舍地走来。
他下去给她开车门:“你怎么了?还是不舒服吗?”
岳明月微笑着摇摇头:“没有,刚才在想一些事情,谢谢池大哥帮我付了医药费,回头请你吃饭。”
“这么客气干嘛。”池煜拍了拍她的肩膀。
当然,给你转账你肯定不会要啊,只能请客来还人情咯。
“池大哥。”
“嗯?”
“一个人在什么情况下会无意识地去伤害另一个人?而且在清醒后却说之前的行为是一时糊涂?”
池煜调节着安全带,开玩笑地说:“精神病患者在清醒后都说自己砍人是一时糊涂。”
精神病?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岳明月望着窗外出神。
深夜,编辑部的人都聚在一个房间里玩游戏,岳明月找了个头痛的借口推辞掉,一个人慢悠悠地散步到宾馆的院子里。
她自然不会忘记这次旅行是出来找灵感的。
坐在亭子里,岳明月盯着一个以绿水青山为背景的头像出神。
这是一个怎样的人呢?总是一副社恐的样子,想必是个ⅰ人。
岳明月的嘴角渐渐上扬。
他长得可真好看。
绝美的虬眉杏眼,江南烟柳,眉目如画。
和那个兰洇一样,乍一看会以为是一个秀丽的女人。毕竟远山芙蓉,垂眸的样子我见犹怜。却没有兰洇那样有攻击性,定睛一瞧,男性特征还是挺明显的,俊郎儒雅,霞姿月韵。
……职业习惯。岳明月见到帅哥脑子里总会冒出一些夸张的词来形容。
说人话就是,长得很秀气,张国荣和吴世勋的结合体。
不枉她主动出击要微信,遇上就是缘分,刚好她也有把这个缘分续下去的想法。
机会是留给主动的人的。
她回想起了橙子的那番话——曲线救国,制造与他单独相处的机会。
如何制造呢?
另一边,一个修长的身影隐在黑暗中,男人饶有兴致地品味着表情夸张的自拍头像。
他深深望着她的笑靥,没有人能够洞悉这其中的情愫。他整个人都像他那幽幽的目光,神秘莫测。
那个丫头可真难杀,不过欲速则不达,还得慢慢来。
这小子也不赖嘛,微信都拿到手了,看好友验证还是那丫头主动加的。
卿藻鉴对自己的容貌非常自信。她对他有意思,而且还是见色起意。
如此明显的举动,他应该要会意。而且作为一个男人,怎么能让女人主动呢?
就在岳明月绞尽脑汁思考怎么矜持又热情地发出消息消息约对方出来的时候,一双皮鞋站定她面前。
她抬起头。说曹操曹操到。
卿藻鉴换了一身行头,酒红色风衣内搭一件黑色衬衫,领口微敞,展现出迷人的锁骨与优雅的颈线。发型梳成大背头,尽显潇洒不羁的风格。
好奇怪的感觉,但又说不上哪里不对劲。
脸是一样的,气质却像换了一个人。
岳明月感到有些陌生,她挠了挠头发:“你怎么在这里?”
晚风萧瑟,昏黄灯光斜斜地打在他的身上,他向她伸出手:“跟我走。”
淅淅沥沥的雨还在下,古道两旁,屋檐上挂着的灯笼有柔和的黄光渗出,光线暗淡。石板路弯弯曲曲,似乎没有尽头。岳明月撑着伞与他漫步在悠长悠长的雨巷,恍恍惚惚的,感觉一切都不真实。
这在约会吗?这么突然的吗?可她现在穿的很挫,而且妆都没有化,这多冒昧啊。
拐过最后一道弯的时候,岳明月听到了水流的声音。果不其然,走出巷子,停泊着数只小船的小型码头跃然于眼前。
游船?想不到你还挺罗曼蒂克的。
岳明月惊喜地看向卿藻鉴。
卿藻鉴指向其中一只乌篷船:“上去。”
“我们两个划啊?”上了船,岳明月张望着找划浆。
看着她忙碌的样子,男人轻笑一声:“当然不是,有发动机。”
点上宫灯,船影摇曳。
拿出手机,扫了扫机器上的收款码,轻启发动器,船身“突突”地响了起来。分贝不大,但在这寂寥的夜中格外明显。岳明月吓得身子一震一抖:“不会被发现吧?”
说完这句话后岳明月就后悔了。他们又不是在干什么不正经的事,干嘛要怕被人发现,说得偷情一样。
“放心,绝对不会有人发现的。”卿藻鉴脸上笑意浓浓,眼底却幽深森寒,仿佛见不着底的深渊,连一丝光芒都反射不进去。
怎么会有人发现呢?保证让你尸骨无存。
宫灯很亮,岳明月撑着下巴观察古老又神秘的水道,所有的窗户都紧闭着,窗户上放置的长势喜人的绿植说明了这里有人正在生活,墙上斑驳厚重的苔藓告诉岳明月此建筑上了年纪,几十年前或者百年前有人也像她一样坐着船观赏过这里。
比起苏杭的古镇,岳明月更喜欢这种鲜有人问津的江南水乡。宝藏之所以是宝藏不仅因为它是一方宝物,还因为那种尚未被人发掘的神秘感。
人也是一样。
岳明月扭头去看背对着她行船的卿藻鉴,眼睛在灯火下如黑曜石般漆黑透亮。
乌蓬船渐渐驶出居民区,向河流的深处驶去,那里一片暗黑,人丢在里面可以丢去视觉,触觉,听觉。
“卿先生,你知道什么是DID吗?”岳明月兴致勃勃地开启了聊天模式。
“did?你在和我讲英文吗?”
“嗯——”岳明月摇摇头,“DID,解离性身份识别障碍,在这种障碍中会显示出两种或更多的不同身份或人格状态,这些中不同身份与人格交替以某种方式控制着患者的行为,以往我们叫它——多重人格。”
“你是说精神分裂吗。”卿藻鉴回过头,玩味地看着她,“能不能开点有情趣的玩笑岳小姐?这是我们第一次约会不是吗?”
他大步走来,步迈很重,弄得船身摇摇晃晃,岳明月重心不稳,整个身子失去重心向前跌去,额头简直往死里磕在地板上,顿时眼冒金星,七荤八素。
“啊!”岳明月吃痛地捂住额头,上面已经有血流了出来,掌间一片濡湿。
卿藻鉴粗暴地把岳明月拽起来,肆虐地临幸过她的大腿、腰、胸部,最后钳住她的下巴,在她耳边哑着声线道:“其实我挺喜欢你的。”
那小子失忆了,可他记得清清楚楚,在那一次又一次循环的过去,他们见过很多次面,这个女人完全是她的菜。
他的鼻梁顺着岳明月脸颊贴着,一路磨蹭到耳软骨,作为她死前最后的温存。沙沙的摩挲声在昏暗的环境里显得旖旎万分。
“可惜……”卿藻鉴掏出被迷药浸湿的手帕。
“嗞嗞嗞——”一阵高压弱电,神经抽搐,身体沉沉倒下。
MVP结算画面——岳明月握着电击棒沾站起身。
“我可不是娇滴滴的女王,有的是力气和手段。”
“感谢你的喜欢,副人格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