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2 章
什么叫太子殿下不是‘太子殿下’,她有这样想吗?宋祈宁正想追问,宋昌明与杜月姝收到消息正巧赶了过来,宋祈宁只得将满腹疑虑暂且收了起来,让出了姐姐床边的位置,好让父亲为姐姐检查身体。
片刻后,宋昌明收手,在全家人的注视下,宋祈安老老实实喝下一大碗汤药,躺回到了床上。
“宁儿,别总在这里打扰你姐姐。”杜月姝瞥了一眼宋祈宁乌青的眼圈和乱糟糟的头发,示意冰儿扶二小姐回房休息,一个女儿病了,另一个女儿不能也病了。
“娘……”宋祈安想要说什么,被杜月姝一记眼刀挡了回去。
杜月姝掖了掖宋祈安的被角:“你给我乖乖躺着,案子的事现在不需要你操心。”
紧接着,试图继续留下照顾姐姐的宋祈宁被杜月姝拎着后衣领带离了房间:“你赶紧给我回去休息,再让我看到你在你姐姐房里乱转不睡觉,别怪为娘不客气。”
宋昌明夫妇俩又嘱咐了几句,强行带走了宋祈宁,留下姚红守在宋祈安房间外,主打一个静心休养,若是平时,宋祈安巴不得这大冷的天吃住都在床上,做一个废人,但要做的事一件未做,哪里是能躺得下的人。
“姚红……”宋祈安的声音自门缝里悄悄传了出来,姚红颇为为难蹙紧了眉头。
不用问,她都知道大小姐要做什么。
“你放心,我病好之前不会出门乱跑,但我现在必须知道,崔鸿之和宏印法师的案子,现在进展到那一步了?另外,谢北辰那边可有什么动向……”
姚红压低了声音:“主子,大理寺去远郊探查的人今早回来了,他们在那边发现了一处掩映在山林之中新的楼阁,里面修葺的颇为讲究,但人去楼空,他们只带回些证物,还在继续调查,夫人托人去打听过证物清单了,都在那上面。”
“另外,那位宏印法师……是假的,他的身份已经被证实,是曾经远郊山匪的一员,至于真正的宏印法师去了哪儿,大理寺还在查。”
姚红是个妥帖人,在这之前,她早已打探过一圈,当她将几张密密麻麻做过重点标记的纸塞进门缝时,宋祈安心下一怔,望着纸上熟悉的字迹,眼圈蓦地就红了。
那是她母亲的字迹。
知女莫若母,杜月姝早知道宋祈安不会乖乖躺着,与其让她瞎打听乱跑,不如把她想要的直接送来,也省得杜月姝费心看管宋祈安。
隔着一道房门,宋祈安面色愈发苍白了几分,她紧紧攥着手上那几张“纸”,眼底沉的吓人。
远郊山匪……
“宏印”尸身上的烧伤,果然是那时候留下的……
他既是从大火里逃出去的,定然知晓远郊山匪被灭全部真相的,在假宏印“潜逃”的这三年里,指不定早已将事情的真相宣扬了出去,宋祈安自以为天衣无缝的秘密,终是化作一柄“利刃”,准确无误正中她“心口”,一击击碎了她那本就不甚平和的情绪。
姚红大约是察觉到了宋祈安的异常,忧心上前打开了房门,彼时的宋祈安已转过了身去,在姚红紧张的注视下,一言不发回到塌上,裹紧了外袍,靠在床边,借着天光,认认真真翻阅起了杜月姝带来的线索。
“主子,奴婢给你多加几个火盆来,你别太操劳,有什么事便唤奴婢去做。”姚红退出房间,房间里只剩下“噼啪”的烛火声和宋祈安平稳绵长的呼吸声,她很好的承袭了杜月姝随军练就的脾性,越是情况紧急,她便越是能静下心来。
远郊……宋祈安一颗心尽数被与之相关的“线索”吸引了注意。
杜月姝整理的线索比宋祈安想象中还要多,除了大理寺搜集的远郊“楼阁”最新物证之外,还有近日江湖上关于“神木阁”的传闻,同时还有关于“崔鸿之、贺云芝、赵玉燕一家人”的线索。
远郊楼阁修建于两年前,远看像是客栈,内里则是处销金窟,屋中满是乱七八糟的“玩具”和不堪入目的“画像”,除此之外,还有许多令人致幻疯魔的药物,那处楼阁是做什么的,不言而喻。
而李清歌酒后曾言,赵莲生为了找寻妹妹下落,正是找到了远郊所谓的“山匪”里去,宋祈安这才后知后觉的想明白,为什么李清歌那时候看起来那么难过……
如果是这样……那赵莲生那一去,只怕也是凶多吉少……
紧接着,宋祈安看到了更令她震惊的一条线索,金吾卫在香云寺临水阁搜出了大量银钱、珠宝,以及几瓶与“远郊楼阁”中一模一样的丹药,而宋祈安突然晕倒,尸检并未做完,故而没发现宏印面容又被“整改”过的痕迹,据大理寺推测,这个被一击毙命的假宏印,很可能就是“远郊楼阁”的主人。
莫名的,宋祈安脑海中浮现出了李清歌前日拉着自己在永兴坊喝酒聊天的一幕,李清歌是明确知晓“远郊楼阁”存在的,以李清歌与赵连生的交情,若她知晓此事,定然不会坐以待毙……
宋祈安觉得自己仿佛捉住了什么重要的“灵光”,匆忙往下看去,找到了关于“赵连生”一家的调查线索。
赵书生妻子早亡,独自一人拉扯一双儿女长大很是不易,随着赵连生与赵玉燕各自找到了营生的路,赵书生忙碌清苦的日子,总算有了点盼头,然而随着赵玉燕的突然失踪,赵家彻底陷入了泥沼。
为了找寻赵玉燕下落,赵家父子没少在去打点疏通,原本攒了点置办田产的积蓄,很快就花光了,父子俩每每听说哪里有失踪女子,不论路途如何遥远,都会动身而去,自那之后,便没有人再知晓赵家父子的行踪。
宋祈安愈发确定,李清歌一定知道些什么……
不过宋祈安并不打算将此事上报,与李清歌作对没什么好处,而她之后,很可能也有用得着李清歌的地方,她现在只想知道,神木阁究竟在这件事里扮演了什么角色。
宋祈安定了定神,翻开了那页关于“神木阁”的调查记录……
自去年冬日前,神木阁便封了山,外人难以窥探其中真实情况,杜月姝的江湖朋友并没有打听出什么有价值的线索,宋祈安早有预料,面色未变,继续往后看了下去。
杜月姝心思活泛,她的朋友们也很会变通,既然最近的事打听不到,他们便转而暗地里打听出了神木阁中人的往事,诸如神木阁一些重要人物是如何入的门,沈崇山又是如何当上的掌门。
沈崇山自小天赋极高,对药理毒理研究颇有几分心得,加之他的父母都是神木阁元老,当上掌门,可谓是实至名归,不过沈崇山幼时,并未在神木阁长大,而是被寄养在位于京州远郊的外祖父家,这是宋祈安未曾听说的事,更令宋祈安惊讶的是,沈崇山的外祖,姓谢,祖籍兰陵,与谢贵妃同出一脉。
谢知远……又是远郊……宋祈安在心中反复默念沈崇山外祖的姓名,脑海中似有什么尘封已久的记忆,即将破土而出。
“!!!”宋祈安忽而想到了什么,“腾腾”几个健步跑到房门前:“姚红,快点唤我母亲过来,我有事要问她,快快快!”
姚红匆忙离去,宋祈安这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没穿鞋,忙灰溜溜钻回到了床上。
杜月姝不本以为宋祈安火急火燎找自己要问案子的事,准备了一肚子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却听得宋祈安张口就问自己要“皇后难产而死时,被问责斩首的人员名单”。
杜月姝心下一惊:“你问这个做什么?”
帝后情深,皇后身体康健,却不慎难产而死,皇帝龙颜大怒,处斩了当时很多近身伺候的人,包括皇后凤阳宫里大大小小的太监宫女共计十四人,调理皇后凤体的医官医女共计八人,另外还有当天熬药烧水的宫人十人。
杜月姝记得很清楚,当时午门外血流成河,尸体被拉上车时,几乎快要堆成山,而那件事,被世人称之为“凤阳宫血案”。
宋祈安神色凝重:“我想知道这个谢知远,是不是当时被处斩的一员?”
那份调查记录是杜月姝检查过才交给姚红的,宋祈安所问她自然早有准备:“谢知远曾是远郊药农,他的药,正巧被药商收去,送进了宫中,谢知远确是因为凤阳宫的事被斩首,不过他与谢贵妃祖上虽都属于兰陵,却八竿子打不着,不是一家。”
“哦……这样啊。”宋祈安若有所思将目光复又投向了那几页调查记录。
谢知远大约是知晓自己难逃一死,将沈崇山和自己家人提前送回到了神木阁,自那之后,沈崇山再没有离开过神木阁,数年后,自己还是个半大孩子的沈崇山,不知从哪个山沟沟里捡回去了一个孩子,便是之后的沈淮之。
“安儿,你跟娘说实话,沈淮之究竟在哪儿?他是不是也来了京州?”杜月姝最近打听到不少关于神木阁的风言风语,很多线索直指沈淮之,她和宋昌明寝食难安,越想越害怕。
宋祈安复又陷入了沉默,每当提起沈淮之,她便是这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宋祈安与宋祈宁不同,不是被家人瞪上一眼追问几句,就能老实交代的,杜月姝别无他法,只有等。
等女儿想通了,等女儿需要他们的帮助,她总会开口。
姚红端来了汤药,适时打破了房中短暂的沉默,杜月姝看着女儿喝了药,正准备将资料放在一边,让女儿躺下休息,却被女儿抓住了小指:“娘,他是在京州,但我跟你保证,所有的事,都与他无关,你信我……”
每当宋祈安做错了事想要求饶的时候,便是这副模样,宋昌明最近总是念叨安儿长大了,有了自己的心事,跟小时候不一样了。
杜月姝心头涌上一阵酸楚,将宋祈安的手塞回被子里:“娘知道,你好好休息,为娘这就出去帮你继续打探消息。”
“有劳娘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