冤家,不是冤家不聚头
年节已过,贾府里热闹却一点也没少,前有宝钗的生日宴,家里的女人们好好热闹了一回,后又有人来报,说是宫里的娘娘差人送来了灯谜给大家助乐。贾母也趁在这个机会做了一个小灯,命小辈们做了诗来取乐,另有贾政也来贾母面前承欢取乐。
林道想着这是贾府家宴,况且自己也不善诗词,倒也不肯前去凑热闹。
倒是黛玉知道林道素来是个爱热闹的,特地的来找林道给她讲了一遍席间诸人所做的诗句。林道假借喝茶的功夫偷偷打了个哈欠,心里暗暗叫苦:我的林妹妹啊,你单知道我爱看热闹,怎么就不细想想我看的都是些什么热闹,不过是些家长里短,鸡毛蒜皮的狗血之事,你现在给我念的诗谜我是一个也听不懂啊。
但看着黛玉兴致勃勃的小嘴叭叭,林道也不好给她泼冷水,只好强撑着点头应和。
只是,那本就有些悲戚之态的诗句,结合黛玉那有些虚弱中带着坚韧的声音,凭空多添了几分凄凉,难怪贾政看了之后心有戚戚,彻夜难眠。
林道看着灯光下巧笑倩兮的黛玉,默默的自我安慰,还好,在落寞之前还有一场烈火烹油的繁华。
转过此事,就有消息传来,说是娘娘想到大观园景致优美 ,长日空旷难免有负红花绿柳,特命一干姐妹并宝玉入园居住。
从贾母那里听了此话,黛玉便来找林道盘算,正巧在路上遇见了来找她的宝玉,二人便一同来到了林道这里。
林道明知黛玉的选择还是故意的问了一句:“你觉得园中那一处院子合你的意?”
黛玉想了一想,笑着说:“我最爱潇湘馆的那几杆翠竹,颇有些曲径通幽的妙处。”
宝玉也在旁边笑着说:“那就再好不过了,我也这么想着,正好咱们离的近。”
林道也捧场说:“那正好,待到三月里竹笋起来,还能为你们做个好菜呢?只是可惜离我太远。”
最后一句话林道说的有些轻,黛玉多看了林道一眼。
宝玉笑道:“人家都是赏竹之清,之雅,之坚韧,你怎么只能想到做菜了。”
等到分派结果出来,已经回到屋里换好衣服的宝玉听见,原本打定主意要住在潇湘馆的林黛玉却被分配在了缀锦楼,反倒是二姑娘迎春住进了潇湘馆。当即喊着袭人给自己穿衣服:“林妹妹本来说好要住潇湘馆的,怎么给改成了缀锦楼,我找老太太去。”
袭人给他照顾着穿好衣服,口中还不断的劝着:“二爷不用慌,老太太是最疼林姑娘的,必不会让林姑娘受了委屈。”
等宝玉急忙忙的跑到老太太房里,见黛玉也在那里,便跑过来问黛玉:“之前说好的你要住在潇湘馆,怎么又改了呢?”
黛玉笑着说:“潇湘馆虽好,但离林姐姐实在远了些,倒不如缀锦楼与清宁观不过一水之隔。”
宝玉听见,想起自己刚刚还担心黛玉没有住到合心意的屋子,要来找老太太做主,只觉满腔苦心错付,呆呆的只说不出来一句话。
等回去时,黛玉邀请宝玉一同出去,却见宝玉仍然垂头丧气的,料想是为刚才的事不开心,便想说两句话来逗宝玉,却见宝玉只是不理,不觉也动了气,不再说话紧走几步,往前去了。
等到了分叉口,忽然听见宝玉在身后说:“妹妹,我只问你一句话。”
黛玉奇了:“你刚刚还一言不发呢,这会子还说什么呢?”
宝玉闷闷的说:“我与姑娘自小一起长大,一桌吃饭一起玩,与别人再没有这么亲厚的,便是亲姐妹也都往后了,我只想着我和妹妹是最要好的,怎么现在妹妹反倒和别人好了。”
黛玉听了这话,本能的就想反驳:“这话说的好没意思,你难道没有个姐姐妹妹的,只许你和她们好,就不许我和林姐姐好吗?”
宝玉说道:“哪里说是不许你和别人好呢?只是我私心里想着,人有亲疏远近。纵然是后面来了宝姐姐,在我心里也是将她放在后面,把妹妹放在前面。我只想着姑娘的心和我原是一样的,怎么今日反倒为了别人,将我舍到后面了。”
黛玉听了这话,竟一时不知如何接才好,好半天才轻声说:“林姐姐待我也是极好的,你尚且有些姐姐妹妹陪着,她为我孤身一人来到这里,难道我还要弃了她不成。”
说罢这话,心里难免也有些难过,也不在搭理宝玉,抽身就走了。
待回到屋里,难免有些黯然神伤,夜间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脑子里乱哄哄的一字一句闪过宝玉说过的话,宝玉既以真心待我,我原也不该辜负,可林姐姐为我千里迢迢而来,孑然一身,形影相吊,自己又怎么忍心撇她一个。
如此纠结反复,竟是熬到了天明方才合眼。
前晚如此劳神,第二日难免有些疲倦。偏又赶上众姊妹搬进大观园,虽有奴仆劳力,难免自己劳心,将东西摆设一应收拾俱全。
再加上缀锦楼邻水而建,晚上难免有些凉气,寒气一逼,当天夜里身上竟起了热,慌得紫鹃连忙遣人去请林道过来。
林道刚刚安置,听的外面的道侍通报,说是林姑娘病重了,急慌忙披上衣服过来。
进来一瞧,只见黛玉脸上身上只烧的通红,用手一碰,只觉得如炭火一样烫。用手搭在黛玉手腕上一探,未曾说话,脸便先沉了下去。
紫鹃一看林道的脸色,心下一凉,问到:“道长,可是我们姑娘有什么不好吗?”
林道将手收回去:“没事,不过是着了凉,你先让人绞了凉帕子先搭在你们姑娘头上,把烧退下,免得烧成傻子。”又吩咐人去将自己屋里的柜子上放的匣子里那个画着红梅花的白瓷瓶子拿来。
紫鹃看见林道有些怒气,心里不懂,只是听林道笃定的语气,猜想姑娘应该并无大碍,连忙下去准备东西了。
天色微微发明,黛玉才渐渐的退烧清醒,醒来后只觉得有些口渴,刚要叫紫鹃。起身时却看见床前的桌子前正倚着一个人打瞌睡,定睛一看可不是林道,这会子正用手拄着脸睡的正香。
黛玉有些不好意思,定是昨日自己生病,紫鹃又把林道请了过来。
这么想着也不好扰了林道好梦,便自己披了衣服,下来将凉茶倒了半杯润润嗓子。
结果水刚送到嘴里,就听见背后传来林道阴阳怪气的声音:“看来姑娘是大好了,如今寒冬腊月里都能喝冷水了。”
黛玉原以为林道睡的正香,不防她突然说话,倒是吓了一大跳,口中的水还没有咽下去,卡在气管里,只咳得惊天动地的。
林道知道她咳嗽不过是因为呛了水,也不用担心,只在一边看着。
黛玉咳过好一会儿,才慢慢消停下来。心虚的拉着林道的手:“好姐姐,是我的不是了,扰了姐姐的好梦。”
林道轻轻拨开黛玉的手,冷笑一声:“难为你费心,哪里就瞌睡死我了呢?”
用黛玉发疯语录发疯反制黛玉,这种把梗玩到正主面前的感觉,让林道觉得特别爽。
黛玉皱眉问道:“可是我哪里得罪你了,你怎么就恼成这个样子。”
林道继续冷笑:“你问我吗?我也不知道,我可是哪里得罪你了,整日家姐姐长姐姐短的,怎么有了什么知心话却不肯跟我说呢?”
黛玉张口辩解道:“并不曾瞒着姐姐……”
不等黛玉说完,林道就又又冷笑:“你倒是瞒得紧,只可惜身子骨忒不争气,我只问你,你这场病是为什么来的,纵然是这几天奔波,难道就能累的大病一场吗?你也太瞧不起我这段时间的调养了。你只管给我好好交代,是为着什么事忧虑至此的。”
黛玉勉强笑到:“这样子倒像是在审问我了呢?”
林道继续cos歪嘴龙王:“若不好好审你,哪里能消我昨晚上大半夜的被紫鹃从被窝里薅出来的怨气呢?”
黛玉见躲不过,长叹一口气,将前日晚上与宝玉相见时宝玉说的话并自己的忧虑统统与林道说了出来。
说起来这事又触到了黛玉的心事,说完之后,不管林道如何反应,她倒先站在一旁默默流泪。林道无奈的起来给她递了块帕子,劝说道:“为这事也值得忧愁,整个大观园才多大,不过是多走几步路吧,你们既然玩的好,多来往来往也就是了。现在既然已经搬进来了,也不好再让二姑娘陪着咱们折腾。”
黛玉摇摇头:“我是定要同你住挨着的,宝玉再恼我也是管不着的,纵然与他是从小的情谊,难道与你就不是过命的交情了。”
林道听到这话也不好再劝:“既如此,你就别再多想了,抓紧时间再去补会觉,病刚好哪里经得起这番折腾。”
待黛玉躺下后,又把黛玉往里面赶:“你往里面去些,让我就着你的床也补会子,熬了半夜,倒是差点困死我。”
听着黛玉渐渐平缓的呼吸,意识逐渐朦胧的林道却突然间想起贾母对宝黛二人的评价/
“不是冤家不聚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