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事
齐韫琉吃下元宵，胃里顿觉温暖。
在那规矩森严的皇宫内，再好的美食到了口中也无甚滋味。
眼前的小姑娘曾经性子跋扈，自那日落水后像换了个人，他至今不得解。
可相处下来，她似乎对他并无恶意。
他从未当将军府是自己的家，也从未把齐镇和卢莹视作父母。
更不觉得胡毓敏是他的表妹。
但此时与胡毓敏在这冷风阵阵的西街上吃着芝麻馅元宵，竟无比自在。
这种感觉，也只有幼时与母亲在冬日边境之地猎到野兔，简单烹饪过后，坐在篝火旁吃兔肉，才会有。
将军府。
齐镇扶着卢莹进入房中，百灵服侍二人净面洗手后退了出去。
红烛燃起，二人卧榻准备入睡。
“今日幸好江二小姐看不上韫琉，否则我一世清名就要毁了。只怕江淮山这次不成功，还有下次。”
齐镇平躺下，双手放于胸前，心里后怕。
他以为上次的拒绝，江淮山就会放弃，哪知对方打他个措手不及。
卢莹转过身子，手搭在齐镇的手臂上。
“江二小姐是个心气高的姑娘，韫琉无功名在身，想必入不了她的青眼，夫君莫要太过担心。”
话虽如此，齐镇到底还是不能置之不理。
“不若你找个媒婆，为韫琉寻一门亲事，可以先定下来，等他三年后高中再成婚。”
联姻的若是其他世族也就罢了，万不能是江家。
“好，我定会为韫琉寻一位贤内助。”
没过几天，媒婆就上门了，是带着画师上门的。
男婚女嫁是大事，未定下婚事前男女不能私下会面，少不了媒婆。
既是不能见面，就得媒婆带着双方的画像相看，看中了再寻机会见上一面。
直至双方满意，婚事就可以定下了。
“韫琉，你父亲想先为你定一门婚事，我为你寻了京城里最好的媒婆，今日先画像。”
胡毓敏和齐韫琉下学回来吃过饭，卢莹和齐韫琉提及此事。
媒婆和画师都已准备好，就等他人到，给他画像。
“母亲，儿子现在没有功名，婚事是否过急？”
齐韫琉温声拒绝。
世家贵族里的男子，哪个不是先考取功名再言嫁娶之事，也有先成亲的，毕竟参加科举非一朝一夕就能成事。
若耽搁的久了，年纪大了就不好说亲事。
但齐韫琉胸中有抱负，现在就定亲在他眼中只会耽误他念书。
卢莹怎会不知齐韫琉心中所想，将军府是齐镇说了算，她拿不得主意。
“只是定婚，不是要你现下就成婚，你父亲的意思我也不好违背，画像以后总归是要用到的。”
她说的委婉，齐韫琉听出她的真正含义，不再反驳，乖乖坐下让画师画像。
胡毓敏立在一旁，前世姨母不喜齐韫琉，所以齐韫琉的一切事宜都是齐家老夫人给安排的，约莫知道齐韫琉定了门婚事，只知对方出身高贵。
后来齐韫琉成为权相，心中有了那女子，就把之前的婚事退了。
只要齐韫琉未来不在那高位之上，不与萧楚宁联手，其余的她都不甚关心，此时还站在此处，不过是好奇罢了。
卢莹请的乃是京城最好的画师，画师笔下的齐韫琉较之平日的文弱，多了些许的凌厉。
论样貌，齐韫琉绝对不输萧楚宁，可他就如同那话本里得不到千金贵女真心的配角一般，再费尽心思也无法如愿，胡毓敏不由得叹气。
卢莹瞧她，“敏儿何故叹气啊？”
胡毓敏收了心思，寻了个理由，“姨母，原来寻个姻缘如此麻烦。”
虽是随意寻的理由，胡毓敏也真是觉得成亲是个麻烦事，且不说画像浅薄，人的品性又不是看个画像就能了解。
男子倒还好，女子若是嫁错了人，一生就再难逃脱。
“规矩向来是这样，你要是嫌麻烦，就早早在世家子弟里相看，这也是姨母带你入宫参加元宵宴的原因，你可有相中的？”
卢莹笑盈盈地看着胡毓敏，相比于卢真，她更操心胡毓敏的婚事。
卢真因着她那不成器的弟弟，日后只怕是很难攀上高枝，寻个门当户对的普通男子即可。
倒是胡毓敏，亲父好歹也是个五品官，卢莹便想借着将军府的势头早做打算。
胡毓敏没想到卢莹为她想得如此远，可她只想先解决齐韫琉的事再说，对及笄后的成亲之事并不心热。
小命都快没了，儿女情长的事就先放一边吧。
齐韫琉听得卢莹询问胡毓敏是否有看中的世家子弟，目光扫了过去，画师在画像，他不便挪动。
“姨母，我要是早嫁出去了，谁来陪你解闷啊。”胡毓敏未直接回答，而是抱着卢莹的胳膊撒娇，“元宵宴上我只顾着吃喝了，根本没注意过那些世家子弟。”
卢莹敲了敲她的额头，“婚事可是重中之重，姨母劝你啊还是早作打算，以后有机会，我都带你去相看。”
画师正画得入神，齐韫琉头微动了动，他提醒道，“小少爷勿动，在下快要画完了。”
引得胡毓敏和卢莹一块看了过来，齐韫琉忙收回视线，生怕被看出心思。
他也不知自己为何在听到胡毓敏的婚事时，就十分好奇，甚至还有一丝的不愿。
毫无亲缘的表妹婚事如何，与他又没什么干系，日后他也不会想要倚仗表妹夫的助力。
或许只是这些时日与胡毓敏相处久了，真拿她当妹妹了？
“夫人，画像已完成，请您哪里有不妥的，在下可及时修改。”
画师把画好的画像拿给卢莹看，胡毓敏也认真看了，只觉不愧是京城有名的画师，齐韫琉在他笔下愈发清俊。
卢莹看过后认为不错，又拿给了齐韫琉看，都看过后不需修改，才叫百灵给画师结了账，送走画师。
“夫人，既然画像已经画好了，那小的就拿着画像四处为少爷奔走，尽快为少爷觅得良缘。”
媒婆笑嘻嘻地接过画像卷轴，将军府小少爷的婚事若是成了，她少不了要拿几十两的好处，如何能不积极。
卢莹点头，又问齐韫琉，“韫琉，你对未来妻子有什么要求，尽管与张媒婆提。”
齐韫琉拱手，“儿子没有要求，但凭母亲做主。”
现在的他不过是个依附将军府的小儿，哪有资格为自己的婚事做主，他不是不懂这个道理。
便懒得去辩驳，只求早些了了此事，回去读书。
“那就有劳张媒婆了，定要为韫琉寻一门顶好的亲事。”卢莹交代张媒婆，希望她能尽心。
张媒婆笑着应下，“夫人放心，咱们少爷的画像玉树临风，必是会让众多千金们动心。”
她这话倒不是虚夸，卢莹让百灵客客气气地送走张媒婆，齐韫琉回他的院子继续读书去了。
张媒婆办事的效率高，没几日就为齐韫琉寻得了好几位容貌品性俱佳的千金，带着画像来了将军府。
胡毓敏彼时正巧陪着卢莹绣荷包，凑上前去看了眼，张媒婆果真办事靠谱，画像上的几位千金个个容貌出挑，出身也都不错，配将军府少爷那是绰绰有余。
卢莹唤了齐韫琉来相看，齐韫琉似乎是心不在焉，翻看一遍后随意选中了一位姑娘，卢莹便着手准备让二人见面了。
齐镇要为齐韫琉定亲的事不知何时被齐老夫人知道了，听说卢莹已经定了一位姑娘，老夫人不高兴了，认为卢莹没把她这个婆婆放在眼里，带着柳凝珍来了府上。
此时齐老夫人正面色严肃坐于上首，手里握着拐杖。
“齐家长房长孙的婚事不可轻视，卢氏，礼部侍郎家的次女如何配得上我将军府的嫡长子？你就是这么为将军办事的？”
齐镇是正一品的大将军，而礼部侍郎不过是正三品官职，齐老夫人颇为看重门第，就以为卢莹办事不力。
可这都是齐镇的意思，齐镇一身正气，认为男子功绩皆应凭自身本事去得，也不想被人诟病与人结党，特意让卢莹选清廉家世的姑娘。
胡毓敏心疼姨母，这将军府的当家主母是真难做。
“母亲，将军的意思，我将军府不需攀附权贵，只求与清流之家结亲即可。”
卢莹挺起脖子，倒不似往日般虚弱无骨，许是将军府有了两个孩子作伴，她的心境日益渐好，身子也有了不小的进益。
齐老夫人被她这话哽住，卢莹都拿齐镇来压她了，她总不能和自己的亲生儿子作对。
“韫琉，你也是如此想的？”
被齐老夫人问起，齐韫琉点头，“回祖母，自古儿女亲事皆是父母做主，我听父亲母亲的。”
长孙也不向着她这边，齐老夫人提起拐杖敲了敲地面。
“你将来若是入仕，没有助力怎么行？江家二小姐不行，也可以看看简国公府的千金！”
简国公府？胡毓敏有了一丝印象，前世与齐韫琉定亲的，确实简国公府的嫡女，简国公府有世袭的爵位，和齐老夫人家是远亲，也怪不得她会提及简国公府。
莫非和前世一般，最终齐韫琉还是与那位贵女定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