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宫
皇帝萧楚宣一袭明黄色的朝服,坐于高台之上,他的容貌不如萧楚宁出色,更偏柔和,不甚威严。
齐镇朝齐韫琉示意,齐韫琉当即起身行至中央向皇帝单独行跪拜礼,不敢出一丝差错。
“齐爱卿的爱子相貌非凡,前几日贵妃与朕提起她二妹的婚事,朕正愁找不到合适的儿郎,如今瞧齐将军之子与江家二小姐格外相配。”
皇帝仔细端详过齐韫琉的模样,沉思片刻,忽然提出婚配之事,为二人赐婚的意思很是明显。
齐镇面色凝重,上次江淮山到访将军府时,就提过要与将军府结亲的事,被他婉言拒绝了。
以左相如今的权势,他们两家结亲是大忌,萧楚宣年纪尚轻,没有主心骨,什么事都听江淮山的,齐镇却不能让江淮山如愿。
结党之事,他一届武将最是嗤之以鼻,他只想为国出战,不屑于舞弄权法。
“皇上,贵妃娘娘,臣女才刚满十五,想再陪伴父母几年,不愿这么早出嫁,还望皇上成全。”
不等齐镇出言为齐韫琉拒了这婚事,江家二小姐江锦宜已经按捺不住起身高声拒绝。
江锦宜自认出身华贵,心气比一般闺阁女子要高,尤其是她的嫡姐入宫成了贵妃,不日可能晋升为后,她更加不愿嫁给普通的儿郎。
齐韫琉是将军之子不假,满京城人都知道他的母亲是个贱籍女子,虽认了卢莹为母亲,卢莹家族也早已没落。
齐家没有世袭的爵位,齐韫琉尚且没有功名,更让江锦宜看不上。
“锦宜,皇上一片好意,你怎可拒绝?”
江淮山看向江锦宜,面色颇为不悦。
自先帝殡天,各地藩王蠢蠢欲动,为今之计就是与齐家结亲,把握住这唯一的兵权,奈何齐镇不配合。
江淮山好不容易才说动江锦瑟在萧楚宣枕边提及此事,却未料到江锦宜会当众拒绝。
江锦宜默不作声,但眼中毫无悔过之意。
贵妃江锦瑟为自己的亲妹妹解围,“皇上,二妹年纪小不懂事,违背圣意,臣妾替她向您赔罪。”
亏的萧楚宣脾性好,没有发怒,若是换做先帝,恐怕江锦宜不被降罪也要被责骂。
“无事,是朕点错了鸳鸯谱,齐爱卿莫要往心里去。”
江锦宜当众拒绝了这场婚事,同时也给了齐家难堪,他人都认为江锦宜得罪了齐家,却不知正中齐镇的下怀。
“多谢皇上挂怀,江二小姐孝心可嘉,婚姻本就是大事,臣与犬子不会有任何怨言。”
齐韫琉回了原位,规规矩矩的坐着,脸上神情淡淡,看不出他心中所想。
萧楚宁饶有趣味地看了一场戏,目光在江锦宜身上扫过,落在酒杯上。
一场小风波过去,皇帝命人奏乐起舞,开席,众人才敢拿起筷子用饭。
胡毓敏倒是一点儿也不意外江锦宜的选择,前世江锦宜就并未嫁给齐韫琉,而是嫁给了萧楚宁。
只不过萧楚宁心里只有那贱籍女子,对江锦宜不过是利用。
萧楚宣退位后,江家被抄家,唯独江锦宜继续留在了宫里,但也不再受宠,一辈子在冷宫度日,寂寞死去。
这位孤傲的左相二小姐,算起来和她的表兄是一样的人,都沦为了萧楚宁坐上皇位的工具。
晚宴结束后,众臣子陆陆续续出宫回府。
元宵节至,不仅宫内隆重,宫外也十分热闹。
在宫里规矩比将军府还要多,胡毓敏吃得不痛快,想要再逛逛。
卢莹身体受不了风寒,齐镇先带她回去,让齐韫琉陪着胡毓敏。
街上张灯结彩,元宵灯会人群聚集,四处都是提着灯笼的青年男女。
“表兄,我带你去吃这条街上最好吃的元宵!”
胡毓敏不等齐韫琉答应,拽着他的衣袖朝着人群最拥挤处去了。
元宵灯会是京城一年里最为盛大的节日,人自然不会少。
齐韫琉是第一回逛灯会,不清楚习俗,只能任由胡毓敏拽着他。
“小二,要两份芝麻馅的元宵。”
他们来的地方正是京城最大的酒楼——闲月楼,此处正是灯会最热闹之处,每年闲月楼都会请能工巧匠制作精美的灯笼,作为灯会的彩头。
胡毓敏对猜灯谜没什么兴趣,一心扑在吃食上。
众人只知闲月楼的灯笼华美,不知其元宵亦是最美味的。
“小二,我也要一份芝麻馅元宵!”
一道略熟悉的声音传来,胡毓敏循声看去,竟是那傲气逼人的江锦宜。
“芝麻馅的元宵只余两份了,这位小姐要不吃尝尝的口味的?”
元宵节最受欢迎的就是元宵,闲月楼名声在外,元宵卖得极快,尤其是芝麻馅的。
小二有些为难,江锦宜是后来的,所以他只能劝江锦宜选别的。
“本小姐想要的吃食,断不会让给别人!”
江锦宜语气霸道,拒绝了小二的提议,她可是江家女,没理由忍让。
胡毓敏来气了,在酒楼吃饭就讲究一个先来后到,这江锦宜太不讲道理。
“小二哥,我们先来的,应当是我们的!”
两边互不相让,店小二举着盘子站在原地急得冒汗,店里生意正火,需要人手呢。
江锦宜不识得胡毓敏,却认出了齐韫琉,很是不屑。
“我当是谁,原来是今日被我拒婚的齐大少爷,我要是你,此时已回家闭门不出,免得丢人了!”
齐韫琉面上神色不变,袖中手已握拳,他不是不懂江锦宜的羞辱之意。
只是他是男子,不能与江锦宜出言计较。
“江二小姐又怎知,这婚事不是你们江家先起意呢?我表兄才归家不久,姨父与表兄共享天伦还不及,如何会着急为他寻亲事。”
胡毓敏起身双手叉腰,对着江锦宜一顿说教。
当初齐韫琉回府举办宴会时,齐镇都没有邀请江淮山,怎么可能想和江家结亲。
“你瞎说什么,我父亲怎么会看上他!”江锦宜恼羞成怒,口不择言起来。
她毫不掩饰对齐韫琉的厌弃。
胡毓敏担心齐韫琉,挡在他前面,不让江锦宜厌弃的目光落在齐韫琉身上。
“不就是一碗元宵?我愿出三倍的银两买下一碗,赠予江二小姐。”
萧楚宁踱步进来,双手背在身后,一身紫袍贵气逼人。
江锦宜望向他,眼眸中闪过讶异,被萧楚宁的气度吸引。
当年京城中最出色的皇子非萧楚宁莫属,若非其母过世太早,储君之位他也能争夺一二。
江锦宜想要行礼,萧楚宁摆摆手。
他一出现,胡毓敏暗道不好,在宫里萧楚宁与齐韫琉没有相处的机会。
在宫外可不一样。
“表兄,今日这元宵我们不吃了,我带你去吃别的。”
胡毓敏拉着齐韫琉慌忙离开。
酒楼内,萧楚宁瞧着二人背影,总觉哪里奇怪。
“多谢公子美意,既然他们走了,公子何不坐下一同尝尝这闲月楼的元宵?”
江锦宜难得脸上泛起微红,有了些许羞涩之意。
萧楚宁收起了思绪,扯出笑意坐下与江锦宜继续交谈。
二人离开了闲月楼,从拥挤的人群中挤了出来,来到西街的一处小道。
“你不是爱吃那元宵吗?即便他是昭定王,我们也无须这般怕他,他不过想讨江二小姐欢心。”
齐韫琉低头询问胡毓敏,这些日子的相处,他对胡毓敏的戒备心已放下了大半。
他以为胡毓敏是怕了昭定王,才匆忙逃离。
毕竟胡昊林的品阶不高,胡毓敏对昭定王有惧怕之心也属正常。
胡毓敏紧绷的心绪总算是平复许多,“表兄,我不是怕昭定王,我是觉得江二小姐说话太难听了,吃东西就是图个开心嘛,和她在同一家酒楼,东西再好吃也会觉得无趣。”
原来是为了这个。
齐韫琉想到刚才胡毓敏维护他时生气的模样,倒不觉得江锦宜的话有多难听了。
“表兄,你莫要把江锦宜的话放在心上,日后啊,想必要嫁你的姑娘从京城排着队到泾南呢!”
看他不说话,定是江锦宜的诋毁之词让他心里不爽快了,胡毓敏忙安慰他。
以齐韫琉的才智,即便他这一世不与萧楚宁联手,也必会入朝为官,成就一番事业。
到时又怎么会缺好姻缘呢?
齐韫琉凝神看她,不觉轻笑。
他又怎会不知胡毓敏是担心他把江锦宜的话放在心上。
只是她的安慰之词,未免过于夸张了些。
“那就借表妹吉言。”一整晚,齐韫琉的脸上难得有了笑容,他看了看四周,“既然闲月楼的元宵没吃上,街边小摊的元宵,要不要试试?”
西街上普通百姓居多,不似主街上是世家贵族常去之地。
此处皆是小摊面,东西也相对便宜。
胡毓敏搓了搓双手,朝手心里哈气,顿觉热乎了许多,“好啊!”
卖元宵的大婶手脚麻利,很快就煮好了两碗热气腾腾的芝麻馅元宵。
胡毓敏吹了几下送进嘴里,浓郁的芝麻香味在口中溢开,甜滋滋的。
“虽然用料比不上闲月楼的,但这滋味竟比闲月楼的香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