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这天真是个难得的好天气,暖阳挂在半空,似一位慈母般不疲倦地散着光热。气温却不顾及它跳水似得降温,教室里早早开了暖烘烘的暖气,林郑月悄悄把腿靠上去,抬开后好久校服裤子还是暖烘烘的。
林郑月拍拍裤腿,将书一股脑收进包里面,旁边齐望还不紧不慢的写着作业清单,她心下着急,撞撞他手臂,
“快点快点,只剩十分钟了”
齐望抬头看看,老张还在讲台上批改上节课别班的小测试卷,低头继续写,“老张要是看到你收拾这么干净留你下来打扫教室信不信?”
林郑月冲他挑挑眉,一脸骄傲,“这就是你没经验了吧?”她掏出一本没留作业的练习册,向他努努嘴“喏,谁收拾干净了?谁准备好东西要回家了?谁?反正不是我。”
要知道每次回家她都是迫不及待收拾好东西时刻准备好跑走的,之前初中最后一节课都是自习,没人盯,实在松散的时候齐望就拎着她早早出去打球了,怀中严一些,最后一节课也是正常上课的,要不是今天老张安排了小测他需要改卷估计已经在讲新课了。
“我一会在家放下书包就去你家等你好不好?何意他们说直接在长角等我们。”
齐望得回家到点吃药,上次拿的有些药没办法随身携带,需要冷藏,要放假了之前在医务室保存的都已经消耗干净。
“好。”齐望把写好的作业清单递给她一份,“别落了作业。”
林郑月从桌子下面递过去一颗话梅,“喏给你的奖励,何意给的。”
齐望压低动静收拾起书包,眼睛瞟一眼躺在她手心里的话梅,避着老张,手从桌下面伸过去,从她手心捏过来。“她怎么这么多这个?”
林郑月另一手正忙着往嘴里塞,齐望凉凉的指尖划过她手心,有些痒,她微微不自在地耸耸肩膀,忽而心下一动,直接反手握住齐望细腻微凉的手。
他的个子高,手也相应的大,之前常常打球,手心和关节还有一些茧子,也不过两年,这些茧子竟然已经变得不再像之前那样僵硬,有些软了,不知道过些时日会不会彻底消去,时间好像总能磨灭一切。
她用指尖一下下摩挲他手心的茧子,温热的手渐渐把手温追平。
“江况他姑姑上周寄了一大包,他拿出来分了分。”
江况姑姑是在洛城一个中学里开超市,没搬去洛城前也住在他们小区,江况爸妈有事就把江况托付给她,江秋华很是疼爱这个侄子,即使后来去了洛城也一直记挂着他,时不时的寄些吃的过来。
“吃什么呢?”许亦探头凑过来,低声说。
他坐在两人身后,一抬眼就看见林郑月鼓鼓的脸颊,不知道塞满了什么,嘴角带着满足的笑意。
林郑月从书包侧面掏出剩下的几个,从身后递过去,“给。”
齐望扭头,后面那人小心接好,尽数放进书包前面挂着的小夹层里,正好接上许亦抬眼的目光,许亦竟突然有种被看穿的羞赧,急忙对他笑了笑,没几秒他回过神坐正,两手拉出书包来整理东西。
张立胜抬眼,班里学生多多少少都有些按耐不住了,他推推眼镜,正想开口说让大家收拾收拾东西准备放学,视线一转,瞥见在窗户后面往里巴望的王主任。
他话锋一转,“放假在家也不要懈怠自己,过了年没多少天就要期末考试了!”
都到了最后几分钟,老张还来扫兴,好像说了我们就会听一样。
林郑月焦急抬眼看看黑板上面的钟表,已经到了时间,班里的表比学校铃声快半分钟,她掐起手腕的表倒计时:
“十、九、八”
张立胜也不再啰嗦,佯装扶扶眼镜,窗外那身影已经消失不见,他轻咳一声,“在家都好好的,明年见哈!”
说罢,他挥挥手,跟个指挥家似的,下课铃声应势响起,整栋楼顿时响起椅子拉扯地板的声音,窗外呼喊奔跑声此起彼伏。
不知谁在走廊吹了一声口哨,伴着一阵奔跑身影窜过去,林郑月拉住齐望校服袖子,“走啦?发什么呆呢!”
怀中假期本来就短,要提前回来上晚自习,好在他们现在还是高一,学校安排中午就放假,错峰放学,高二高三需要上完下午的课。
不过校园里还是人多的不行,从教学楼走到校门口也耽误了不少时间,出了校门路上还算畅通,两人无阻地走了好长的路,没多久就走到回家的最后一段路。
街道两边的法国梧桐已经光秃秃的没了叶子,但一串串的果实挂在上面倒像是庆祝新年的灯笼,每年临近新年,怀城的每一条街路边的树上都会缠上满满的红色灯笼,里面通上电,整条街配上暖色的路灯,温馨又漂亮。
不过这次只是阳历新年,道路两边的树只缠了一圈圈的小彩灯,现在还是白天,光秃灰黄的树干配上塑料质地的彩灯,怎么看怎么萧瑟。
太阳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没了踪影,冬天的天气总是这样,见一面太阳跟怀城下冰雹的频率差不多,没了太阳的光线,饶是正值正午,四周也灰蒙蒙的。
倒是穿着朱红色毛呢外套的林郑月在这天地之间最为扎眼。
她皮肤白皙,这几天睡得少,内双的眼睛肿的像是单眼皮了,天气又凉,她皮肤显得有些苍白了,鹅蛋小脸埋进围巾里取暖,却又不断扬着水灵的眼睛跟齐望聊天。
还越走越斜,几次差点走到花坛里去。
齐望看得心痒,把手伸过去,捏她脖颈,“看路。”
林郑月缩着脑袋随他手往他身边靠,还笑嘻嘻地要把手伸进他脖子里冰他。他个子高,一抬脑袋就躲过去,齐望无奈地笑笑捉住她乱挥的手抬起胳膊用臂弯夹住,“好了,不要动了。刚才的烤红薯不该让你吃这么快的。”
她手已经冻得有些冰,今天穿的毛呢外套的口袋又有些透风太宽松,她手放里面一直没暖回去,而身边的齐望已经换上了白色短款的羽绒服,看着就红外线外冒。
绝对暖和。
林郑月眼睛一转,把手从齐望臂弯里拔出来,自顾自伸到他外套口袋里。
呼~果然暖和
齐望一直把手插进下面牛仔裤的口袋里,好夹住个子低些的她,上面口袋正好空出来,两人走得还算和谐。
她扬扬眉毛,怎么突然有种和八十岁老伴儿退了休不用再管女儿孙子那些事,一起搀着走路的感觉。
林郑月很故意地咳一声,皱起眉眯着眼睛,将声音绷得紧紧的,“老头子~你这个月的退休金到账了吗?怎么还不发给我,我买菜都得用花呗了啊!”
说完她自顾自又咳起来。
齐望轻拍下她脑袋,“不都拿来给你还花呗了吗!老婆子真是脑子越来越不好使了。”
林郑月被他逗笑,哈哈哈地手都从口袋滑出来,凑过去隔着衣服挠他肚子,齐望也不躲,任她胡闹,反正他也不怕痒。
已经走到小区=门口,林郑月抬头,上面这栋楼有两户人家相挨着,都在窗户上贴着大红的喜字,从下面往上去,很是对称喜庆。
“哎?我突然有个问题,我们以后结婚,从你家门口到我家就爬个楼梯的功夫,那是不是连婚车都省了?”林郑月扬扬下巴,“娶我你就偷着乐去吧!我连堵门都堵不了,江况那家伙顺着窗户就爬上去了!”
不过她也没打算多难为他,到那种时候,估计何意能拦住她不跳下去开门大喊欢迎光临就不错了。
齐望顺着她目光看上去,“到时候我请一排豪车,在小区楼下好好跑上三圈,谁要是不知道林郑月结婚就是我的错。”
“那跑上十圈好了,总不能浪费了豪车。”林郑月认真说。
齐望补充,“有何意在,江况挖地洞都进不去的,你放心。”
林郑月大笑,拍拍齐望肩膀,“我肯定是要给你开小门的,你放心!”
说着两人走到大门旁边的小卖部,“一百分”正趴在小卖部的台阶上,闲适地舔自己的爪子,看来已经舔了有一会满足了,它转而舔其背上的毛发。
张爷爷扶着小卖部的门框出来,他年纪已经很大了,头发不仅全白还掉了不少,现在头发短短的贴在脑门上,疏疏落落露出一半比肤色要浅些的脑门。
张爷爷单手攥着一颗鸡蛋,弓着腰走到“一百分”跟前,慢悠悠蹲下去,一脸慈祥地说起话来,“哎呦饿了么这是,快过来吃。”
说着他靠着脚边画着牡丹花的小瓷碗,敲敲碗砸破鸡蛋,两只皱巴巴的双手掰开蛋壳,鸡蛋“咕噜”一声划进去,“一百分”咕哝着挪过去,张爷爷笑笑,拍拍“一百分”的肚皮,满脸的皱纹汇集在一起,倒给瘦削的脸添上几分慈祥。
“张爷爷,您又给一百分吃鸡蛋呀,您看它都胖成什么样了。”林郑月跑过去,蹲下来摸着一百分的圆脑袋。
“一百分”温顺地埋进碗里舔着鸡蛋,脖子处堆起一圈软软的“肉围巾”。
张爷爷“哼哼”两声,不满道,“胖点怎么了?肉乎乎的才是有福气呢!”
张爷爷抬起细长的眉毛,上面有几根眉毛特别长的凸出来,听说是“长寿眉”。细长的额头上被挤出四五条长短不一的皱纹。
“月月啊,看你瘦的!从爷爷这带点鸡蛋回去吃吧!别都让那什么舟舟的都吃去了,那小子胖的走路都没我们猫利索!”
林郑月笑起来,“爷爷您刚才还说胖有福气呢!”
“哼,”张爷爷缩脖子,闭了闭眼睛不理她,转头又瞥见旁边的齐望,又是一阵皱眉撇嘴,走两步过去捏他胳膊,“啊呀呀说了多少遍了!齐望你这小子,快赶上庄稼地里的螳螂去了!”
张爷爷人近古稀,骂起人来倒还是中气十足。
“爷爷我都胖了好多了。”齐望拉下他的手拉在手里。
两人上高中以来,上学早放学又晚,有段时间没来过张爷爷这里了,这会儿光线好,看得清楚免不得被张爷爷关爱一番。
林郑月扶扶张爷爷手臂,“我们年轻人就爱减肥呢,瘦瘦的多好看呀!爷爷你不知道我多羡慕您吃不胖呢!”
“吃不胖有啥!还羡慕呢,”张爷爷从窗台上碗里掏出两枚熟鸡蛋,“拿着吃去,瘦的都硌人!”
林郑月知道推辞不过只好接过来,张爷爷家里没小孩,小区里亲近他的,他都当自己小孩对待。
“那我们走啦爷爷!”林郑月跟他摆摆手,“一百分再见!”
两人一直走到齐望家门口分别,把鸡蛋分给齐望一个林郑月就准备上楼收拾收拾换件衣服,齐望还在身后嘱咐,“晚上冷,多穿点。”
林郑月点点头,挥挥手就噔噔噔一口气爬到楼上,长长呼口气,打开家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