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周末的时候雾岛董香如约领着原蜀葵和金木研出了门,一路上雾岛董香都是臭着脸不高兴的样子,但原蜀葵去挽她的手臂时,她也只是象征性地挣扎了两下就不动了。
原蜀葵就像是在跟她说悄悄话一样地聊天:“其实董香也并不讨厌我们吧,但你总是板着脸,感觉金木很怕你呢……”
听到这话的雾岛董香冷哼了一声:“谁管他啊。”
嘴巴上毫不留情的雾岛董香,实际上却一直都在做着照顾大家的事情,之前刚出院的金木研因为无法接受身份上的转变而在外面乱转,以至于遇到别的Ghoul时,好几次都是雾岛董香出手救了他。
他就这样沉默地跟在原蜀葵和雾岛董香身后。
专门给Ghoul们做面具的那家店开在七区的深处,一路上他们穿过了许多条小巷子,金木研明显察觉到越往里面走周围的环境就越压抑——一开始还能看到些人类,到后来就全是Ghoul了。
Ghoul的目光直白而又危险,渗透着源自本性的残忍暴虐。
被周围陌生Ghoul们的视线打量着,金木研有股奇怪的感觉,这些视线犹如实质般令他难安。他下意识地低下了脑袋,视线内却忽然间出现了一只白皙的手掌。
是原蜀葵伸出了手,她极为自然地握住了金木研的手指,牵着他继续往前走。雾岛董香看了他们一眼,什么话也没有说。
金木研怔愣地任由她拉着自己,那股柔软而又温暖的触感包容着他的不安,令他重新获得了内心的平静。
一直到面具店门口,原蜀葵才松开了手。
店门紧闭着,门口的拉环被做成了诡异的兽首样式,雾岛董香叩了叩拉环,没有听到里面的人出声便直接推门走了进去。
映入眼帘的是黑白格子纹样的地板,店里的墙壁上挂着各式各样奇特的面具。原蜀葵第一次来这种地方,颇有些好奇地打量着周围。
店的主人则是躲在了白布下面,直到金木研走近后才猛地掀开白布,吓得本来就胆子不大的金木研惊叫出声。
这位面具师的脖子上纹了一圈细长的黑色拉丁文,耳朵上则是装饰着许多耳钉,是打扮得非常新潮的Ghoul。虽然兴致勃勃地做出了这种故意吓人的举动,但他的神情看起来却懒洋洋的,说话的口吻也很慢吞吞,像是提不起精神一样。
真是位奇怪的面具师。
雾岛董香一脸无奈地介绍说:“这位就是为我们Ghoul制作面具的诗先生。”
诗的视线散漫地瞥过原蜀葵跟金木研,神色变得若有所思。
“这位……唔……你叫什么名字?”他看向原蜀葵,“你不是Ghoul吧?”
原蜀葵摇头,告知对方姓名后她补充道:“我只是个凑热闹的。”
诗的目光紧紧地注视着她,他们离得不远,Ghoul敏锐的嗅觉清晰地捕捉到了原蜀葵身上的气息,他说:“很特殊的气味,感觉应该在哪里闻到过相似的……”但是一时间想不起来了。
不过原蜀葵对诗没有任何熟悉感,她甚至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来到东京。
“好吧,既然董香会带你来,那至少能说明你不是敌人。”
既然想不起来,诗也没再执着于这点,他将注意力放回了今天真正的客人身上,问他想要一个什么款式的面具。
诗一边打量着这位害羞的客人,一边跟他聊天,这令金木研感到格外局促,回答的声音磕磕巴巴的。
原蜀葵跟在雾岛董香身边,问她诗是个怎样的Ghoul。
“诗先生么?虽然他外表看起来会叫人有些害怕,不过其实是个性格很温和的人。但我也听说过他年轻的时候是四区的管理者,四方先生也是在那个时候跟他相识的。”
雾岛董香口中的“四方先生”就是安定区的店员之一四方莲示,他在Ghoul也是佼佼者。
“听起来真厉害。”原蜀葵感慨道。
“虽然我是没有见到诗先生出手过,不过听说四方先生以前跟他交手过,好像是打成了平手吧。”说起四方莲示,雾岛董香隐约流露出些许景仰的情绪。
无论是人类还是Ghoul,都有着憧憬强者的本能。尤其在弱肉强食的Ghoul社会里,力量就是生存的依仗,弱小的Ghoul不仅要提防搜查官们,还得想办法从凶残的同伴手中存活。
强者支配弱者,强者剥削弱者……无论在哪个族群中,这都是亘古不变的法则。
原蜀葵的目光投向正在跟诗交谈的金木研,他的脸上流露出勉强的笑容,身上散发出来的则是名为“弱小”的气息。
他就像是一只刚刚离巢的雏鸟,是在还没有做好准备的时候就被推出了巢穴,所以只能张开羽翼未丰的翅膀,摇摇晃晃地飞在低空中,无数看不见的危险在他的潜伏在他的周围,随时都有可能将其击落。
Ghoul的世界,一旦坠落下来,就是无尽的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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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认了面具的基本样式之后,雾岛董香又带着金木研跟原蜀葵一起回去了。不过她并不打算回咖啡店。今晚不是她值班。
“我走这边回家了,你们呢?”
原蜀葵因为身无分文,所以只能借住在安定区的二楼,本来是用作储物间的地方,收拾出来之后就是她这段时间的房间了。金木研独居在出租屋里,不过今晚轮到他值班,所以也要回咖啡店。
“那我跟金木一起回咖啡店吧,路上小心,董香。”原蜀葵挥了挥手告别。
雾岛董香将手插在口袋里,转过脸离开时回了一句:“该小心的是你们吧。”
“走吧,金木。”
“嗯。”
三个人的时候,金木研跟在她们后面也不显奇怪,不过现在只剩下两人了,自然也就变成了并肩而行。
见金木研低着脑袋,原蜀葵忽然问他:“金木有想过将来要怎么办么?”
他愣了一下:“……什么?”
“你一直都不愿意像董香她们那样进食吧,而且又没法模仿普通人类的进食,维持到现在也仅仅是依靠「方糖」,但芳村店长他们也说了,光这样是不够的。”
原蜀葵提起的这个话题,令金木再一次陷入了沉默。他知道自己面临着两难的处境,可是要克服心里的难关,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因为金木研还没有完成内心的转变,虽然他已经接触了许多Ghoul,也意识到了这是个多么残酷的世界,但他心底里还是将自己当作人类而非Ghoul,这份天真将他束缚了。
原蜀葵想要帮他去除这份束缚,所以她告诉金木研:“我一直都觉得,真正强大的人,其实并不在于他有着如何超越他人的武力或是智力,而在于他是否拥有一颗坚硬的心。”
因为金木研并没有一颗坚硬的心,所以他总是轻易就会被伤害到。
在原蜀葵看来,强大的人往往都拥有着无比冷酷的心,因此他们可以不择手段地去实现自己的目的,追求自己想要的任何事物。
原蜀葵觉得,如果想要在这里(Ghoul的世界里)活下去的话,金木也应该要更加坚强一点才行。这不仅是为了他自己,也是为了安定区的其他人。
金木研抿紧了嘴巴,低垂着脑袋不说话了。
或许是因为受到了原蜀葵话语的影响,金木研回到安定区后也是一言不发,低落的情绪令芳村店长流露出担忧的神色,他问原蜀葵是否发生了什么。
原蜀葵于是将自己对金木研说过的话复述了一遍。
“葵,”芳村店长以和蔼的口吻叫着她的名字,他解释说,“金木那孩子跟你是不一样的。”
原蜀葵是卡塞尔学院的学生,那是屠龙者的学校,他们学习龙类的历史和炼金术,课程钻研的是要如何杀死比自己强大几十上百倍的龙类,所以整个学校里到处都是疯子和神经病,几乎每个人的心都比常人要硬上几十上百倍,越是优秀的屠龙者越是冷酷,不能拿他们的标准来要求常人。
芳村店长温和地告诉她:“金木他只是需要一段时间来适应。”
这名长者以包容的态度对待着他所遇见的每个人。
作为混血种之中的佼佼者,原蜀葵还相当年轻,她就像是一柄锋利的刀,刀锋锐利得有些盛气凌人了。
“……我知道了。”原蜀葵道,“我以后会注意的。”
她对这位帮助她、收留她的老人抱以相当尊重与感激的情绪。
所以当芳村店长拜托金木研跟四方莲示一起去「采购食粮」的时候,原蜀葵表示自己也可以出一份力。
反而是芳村店长有些顾虑:“你真的可以接受么?”
“我很感激店长能收留我,也希望自己能帮上你们的忙。”
听到她的话,一股惭愧的羞耻感就像蚂蚁一样爬上了金木研的心头。
芳村店长沉默了片刻:“……那就也拜托你了,葵。如果不行的话,也不用勉强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