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仁孝温恭的太子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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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临二十六年,是大乾历史上最重要的一年。

这一年,太子风光迎娶卫家嫡长女卫姝为正妃,英国公嫡女为侧妃。

这一年,六皇子联合枢密院副使挟持太子,意欲逼宫上位。

这一年,长宁老侯爷未得帝令为保太子,一箭射杀六皇子,自此在帝王心中埋下祸端。

卫清渚一夜未眠,引佩也未离她半分,就一直守在床旁。

她一直听着外面雨停天亮,眼眸在电闪雷鸣之间藏着杀意,上一世在她饮完毒酒以后,变故丛生。

皓风自小便跟在沈庭身边,乃是他多年的心腹。

就算皓风因为长宁老侯爷一事怨恨自己,那也决绝没有理由,杀害长宁侯爷之子——她尚在襁褓中的孩子,沈回。

看来,他大概一早便就是京城那位的人了。

他的棋子倒是埋得很深。

还有,那角红色官服,到底是谁?

“替我梳妆。”

引佩颔首,起身招来了琥珀。

卫清渚素日喜欢白色,所以一应衣物无一不是素色,但今日偏奇怪极了,引佩生生看着卫清渚挑了件角落里的大红衣衫。

那是去年生辰,老爷特地托江浙一带有名的绣女制成的。

“小姐,怎么今儿想起穿这身衣服?”

引佩垂眸帮卫清渚更换衣服,睫毛闪烁,却听到一阵轻叹。

上一世,死时的那件白衣染满鲜血,更是在沈庭死后日日祭奠穿的衣服。

如今既然重活一世,再穿这件衣衫,未免太不吉利了些。

“只是不喜欢了,把那几件白色的都扔了吧,去帮我定做几件其他颜色的。鲜艳一些。”

引佩虽心中不解,但还是依旧照办,她一边帮卫清渚梳着发髻,一边感慨道。

“要我说,小姐今日穿这身衣服也是喜庆,毕竟今儿太子殿下特来看望大小姐呢……听说当今圣上有意在下个月就安排他们成婚呢!”

步摇掉落在地,那是卫清渚妆匣中最珍贵的一只步遥,清脆一声,镜中的卫清渚眼中带着些许慌措。

“太子殿下?”

“下个月便要迎娶阿姐了?”

引佩弯腰拾起那只步摇,用帕子小心拭过,便帮卫清渚戴上。

今日引佩特地为她上的京城时兴的桃夭妆,眼尾几片花瓣,衬得人更加妖艳了。

“对啊,咱们大小姐马上就是太子妃娘娘了!”

九五至尊,一令即下。

就算是尊贵的太子妃,未来的皇后又如何?

整个卫家也是顷刻间满门倾覆,父亲车裂,长姐被废,自己被一杯毒酒赐死。

那位,当真是天下最冷酷无情之人——又怎能让阿姐嫁予他?

“这则婚事,可还有转圜的地步?”

“小姐,你说什么?”

卫清渚摇了摇头,耳环还未佩戴,就起身往外走去。

身后的引佩和琥珀紧紧跟着她,自从昨夜小姐惊醒,她们就觉得她不对劲。

而眼前此举,更是异常非凡。

卫清渚一路奔至晏园,屋内的杏花在昨日春雨下微微舒展身姿,地上水花被溅起,那道红色身影越发模糊起来。

她在朦胧水汽中,寻到那抹娴静身影,那封沾了血迹的信笺似乎犹在眼前,她一步步向卫姝走去。

砰砰砰——心跳声愈来愈快,卫姝手中折了一支杏花,婀娜多姿,面容姣好,穿着一身雪青暗花海棠云锦大袖衣,碧玉簪子显得整个人更加端庄秀丽。

她抬眸看向卫清渚时,眼底闪过一分惊讶。

“阿姐。”

卫姝将那支杏花放于石桌上,一把拉过卫清渚的手,皱眉开口。

“怎得手这般烫?引佩,你家小姐昨夜可是又踢被子了?”

卫清渚反握住卫姝的手,眼眶泛红,她甚至在强忍自己的情绪,哽咽开口:“你们都先下去。”

此话一出,卫姝便对手下人使了个眼色,拉着卫清渚步步走入房内,点上她平日最爱的雪中春信。

卫清渚喝着茶,自觉体温正在不断攀升,髻上步摇在不停晃悠着,茶杯落桌,她方才开口。

“阿姐,你对下月那桩亲事有何想法?你,中意太子殿下吗?”

卫姝一怔,她垂眸一笑,将早已煮好的西山白露满上,摩挲茶壁,眼中似是闪过一位男子身影。

“中不中意的,我只知道,卫家长女许大乾太子。”

“至于太子是谁,对我而言,根本不重要。”

时隔一世,卫清渚这是第一次听到她的真心话。

上一世,她一直以为,阿姐与太子殿下自小青梅竹马,自是真心相爱。

登基以后,也是第一时间将阿姐册封皇后,让她入主中宫,凤仪天下。

可是,她怎会知道,原来阿姐从未……

“那,太子殿下喜欢阿姐吗?”

卫清渚执拗询问,原来,上一世她竟如此愚昧,连她是否心仪太子殿下都并不知晓。

她攥着卫姝的手,漆黑的瞳孔牢牢盯着她,似是一定要得到一个结果一般。

可是,卫姝无奈的摇头,就像一盆冬日井水从头顶泼下。

卫清渚皱眉看向她,上一世,太子深陷风波,唯有卫家和长宁侯府一直支持他,将他扶上九五至尊之位。

她一直以为是那个皇位让那位变得冷酷无情,原来,竟是从来便是如此。

“那为何,还要嫁于他?”

眼泪顺着眼眶一滴滴落下,卫姝骤然慌神,拿着手帕便擦拭着她的脸颊,泪水浸染了引佩绘的桃夭妆面,晕染的粉墨,显得她整个人多了几分风韵。

“清渚,父亲位至宰执,有时并非事事都可顺遂心愿。婚姻大事,父亲已经尽力为我们谋划,其余诸事,唯有问天。”

卫清渚眼中闪过几分杀意,猛地攥着她的手腕,抬眸看向她。

“如若太子换人呢?阿姐可有机会自由嫁予心爱之人?”

卫姝听到此句,擦拭眼泪的动作一顿,眼神变得锐利起来,俯身仔细看着她,声音很冷。

“你可知自己说得什么?”

卫清渚态度坚决,髻上的并蒂海棠花步摇发出清亮声音,冷冽的雪中春信让她愈发清醒起来。

只有杜绝太子登基,才能避免当年的惨剧,而太子在京城的根基绝非轻易便可拔除。

“我知。”

卫姝攥着掌心,她想起去年寒冬,白马寺上,那位公子脸色苍白,撑着一把油纸伞,伞面倾斜,冷冽冬雨悉数落在他那身鸦青刻丝鹤氅上。

“可是清渚,有些事情并非如你想象得那般简单,你我婚事既不掌握在自己手中,也不掌握在父亲手中,而是当今圣上……”

卫清渚听着阿姐的叹气声,只觉未来道路艰难险阻。

她心中唯有一念十分坚决——废太子。

但是当今东宫太子势力强大,根基深厚,岂是卫清渚区区一个女儿家可以撼动的?

上一世,卫家和长宁侯府,都为帝王之路殉葬。

这一世,卫清渚再也不愿这样的事情发生。

“清渚,阿姐不知你想做什么,但是有一点我希望你清楚。如今的大乾,河清海晏,太子仁孝温恭,已是平和安详,莫要因我,或是别的什么缘由,打破这一局面。乱世,苦的是百姓。”

苦的是百姓……

“仁孝温恭。”

卫清渚嘴里念着这四个字,她只知道,两年后待太子登基以后,她便再未从他身上见到这四个字。

“我明白了。”

路漫漫其修远兮,卫清渚自不会将盛世变于乱世,更不会纵容乱世现身。

东宫

李则承披上那件瑞兽锦青软缎氅衣,那双丹凤眼总给人一种难以亲近的错觉。

他看着外面阴郁的天气,这着实不是一个宜出门的日子。

他吩咐冷江:“卫府的礼都备好了吗?”

冷江颔首道:“殿下放心,都备好了。”

李则承点点头,他刚想往外走去,便又止步,像是想到些什么,复而开口。

“父皇上次赏赐的那枚南海夜明珠呢?我记得姝儿向来喜欢这种物什,记得带上。”

言毕,他便大摇大摆地往外走去。

长安大街道路宽敞,两边皆是瓦子勾栏,茶肆酒馆,好一幅河清海晏的祥和画卷。

李则承掀开帘子,入目便是一个女娃娃拿着冰糖葫芦,冲他一乐,他也忍俊不禁地对女娃娃挑眉。

“哟,太子殿下今儿倒是悠闲啊……”

“沈木萧!”

一听这声,李则承便知晓是谁,他立刻把轿子叫停,大步走到茶肆处,喝一大碗大麦茶。

沈庭和林均对视一眼,都瞥嘴取笑着这位东宫的太子殿下。

“要我说,莫不是东宫的茶水还不如这街道茶肆的好喝?瞧把我们殿下急的?”

李则承狠狠剜了沈庭一眼,要说这三人里面,唯独他的嘴最毒,因为他这张嘴不知道被长宁候动过家法多少回!

“我是出门太急了……不像你,日日去卫府把人家卫宰执的二姑娘拐走,我可是听说,昨儿个夜里,那二姑娘在祠堂跪了整整一个时辰!”

“一个时辰!”

沈庭想都没想,便扯起李则承的氅衣,焦急地往轿子走去。

冷江看到这一幕早就已经习惯得背过身去,当朝太子殿下居然被长宁小侯爷光天化日下拎着---上轿子。

这不,李则承直接炸毛了。

“沈木萧!你给本宫松手!你要去卫府自个儿去啊,别进我的轿子!”

底下的老百姓早就习以为常,纷纷言论。

“要说,这太子殿下和长宁小侯爷可是未来的连襟啊!”

“还是咱们卫丞相会许配婚事,京城这对富贵花哦,福气还在后头呢!”

“是哦,一个月以后,京城怕是十里红妆,到时候,咱们可得来凑凑热闹!”

这角落里玩弄折扇,平日附庸风雅的林均看着自己再一次被抛下,对着那离去的马车怒吼道。

“要说,我也得赶快拜托我家老爷子给我说一门亲事,你们,两个!简直歹毒至极!”

“砰”得一声,林均那把折扇狠狠敲着木桌。

卫府

卫府门外,太子殿下的马车缓缓停下,帘幔掀开,便看见卫夫人候在门口。

李则承率先下马车,他恭敬地对卫夫人行了个礼,命冷江将备好的礼悉数送入卫府。

“夫人安好。”

“太子殿下未免太过客气,老爷还未下朝,还请太子殿下进府。”

话刚落下,便见沈庭快步走到卫夫人面前,锦白长袍,腰间束着一条青绿宽边符云带,乌黑的头发高高束起,银冠上一枚白玉簪,显得整个人气度非凡。

“沈庭拜见夫人,问夫人安。”

卫夫人一见沈庭,眼中的笑意便愈发浓烈,要知道,沈庭那可是京城这些高门之中,最优秀的一位。

文武兼备,且为人不骄不躁,谁人不知长宁小侯爷当年勒马折花,为博美人一笑?

“木萧也来了,快一起进去吧。”

晏园

“大小姐,大夫来了。”

引佩看着面泛潮红的卫清渚,显然已经烧得意识不清了,这才敢和卫姝开口说昨夜的情景。

卫姝听完,神色便一直很冷。

大夫隔着帕子,正在仔细把脉,饶是隔着帕子他都能察觉到卫清渚的体温有多高,他拿出银针,对卫姝点了点头。

“烧得很厉害对吗?”

大夫点了点头,把着胡子缓缓道。

“二小姐这是昨日受了惊吓,加上风邪入体,思虑过度所致,可用凉水擦拭身体,服药静养,万不可情绪激动了!”

卫姝点了点头,让琥珀带他下去取药。

她看着卫清渚不停呢喃着什么,侧过身去,只能零星听到几句话。

“清渚?”

“阿姐……阿姐,清渚错了,清渚不该任性妄为,该信爹爹的。”

卫姝叹了口气,从引佩手上接过冷帕子,不停擦拭着她身上的冷汗。

最近爹爹忙于朝政,再加上自己还在处理侧夫人扔下的烂摊子,这段时间只由得长宁小侯爷带她出去鬼混,倒还是真的疏忽了。

“沈,沈木萧,你相信我……不是我爹爹干的,他没有,没有害老侯爷……”

“太子,李则承……你当真,如此负心薄义……”

“啪”一声,手帕入水,整个房间里只有卫姝和引佩二人。

卫姝脸色忽变,她眼神突然变得狠厉起来,捡起那方手帕,交到引佩手中。

“方才二小姐只是被梦魇住,胡言乱语罢了,你和她从小一同长大,有些话,无需我多说。”

引佩顿时跪在地上,攥紧手帕,声音颤抖。

“奴婢晓得。”

卫姝走出晏园的时候,心中百般思索,最后眼看着就走到前厅。她一眼便看到坐在上位的太子殿下----李则承。

而脑海中浮现的第一句话便是卫清渚那虚弱又怨恨的声音:“李则承——你负心薄义——”

像是浑身被冷水淋过一样,卫姝在这三月春日竟也起了鸡皮疙瘩,她收敛心神,端庄笑着,缓缓步入前厅。

“姝儿,你来了。”

“卫姝见过太子殿下,长宁小侯爷,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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