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8 章
厨房传来方姨叫她吃饭的声音，江狸起身往餐厅走，但没有放下手机，还是让它贴在耳边，边吃饭边和费洛打电话。
“昨天怎么突然想去喝酒了。”费洛问。
“不是突然，那家酒吧我之前经常去驻唱，老板人特别好。”江狸嘴里嚼着馄饨，含糊道，“那我都成年了，还不能尝尝鲜吗，谁知道两口就把我干蒙了。”
费洛笑：“那你这酒量也是没谁。”
“对，就你酒量好，行了吧！”
江狸现在想起之前在洛杉矶的酒吧碰到费洛那事还有点来气。
“陈芝麻烂谷堆的事儿了，还生气呢。”费洛笑说，“苍天可鉴，我可是有快一年没去泡吧了。”
“没说泡吧不好，其实也挺有意思的，但你不能糟蹋自己啊。”江狸心情一好就话多，絮絮叨叨地说，“我才喝了两口就不太舒服，你上次喝了一地的空瓶空罐，得多难受啊，给自己找罪受。”
费洛的重点显然不在这上面，质问江狸：“泡吧有什么意思了，你跟我说说。”
“酒确实好喝啊，反正我点的那杯不错。”江狸实诚地说，“而且看帅哥美女跳舞确实挺享受的。”
“江狸，你还是个颜控啊。”
“我是啊。”江狸大方承认，“不然你以为当初在我家的时候我为什么能忍你这么久，你挺讨人嫌的你知道吧。”
“我不知道。”费洛不承认，觉得有点幼稚，但又忍不住问，“那现在呢。”
“什么啊。”江狸明知故问。
“我现在还讨你嫌吗。”
“现在啊……”江狸搅动调羹，酷酷地说：“还成吧。”
“就只是还成？”费洛气得头发都要直接干了，“江狸，你给我摸着良心讲，我对你就只是还成？”
“你这人怎么还偷换概念啊。”江狸放下调羹，准备赶紧回学校上课，“行了，我不跟你掰扯了，我要去上学了，拜拜。”
江狸挂掉电话，费洛难以置信地看着手机，还挂我电话？
养不熟的野猫崽子！
江狸给花浇了点水，亲了一下斯嘉丽，然后背上书包出门去了。
午后的阳光特别好，照在人身上暖烘烘的，就连道旁光秃的枝桠也不让人觉得肃杀。
“你好，你是江同学吧？”
江狸转头，发现一位四十岁左右的阿姨朝她走来，她衣着素净，却很干练，看起来有点像老师，或者在机关单位里工作的人。
“我是江狸，请问您有什么事吗？”
“我是宋泽朗的妈妈，能借一步说话吗。”
江狸愣了一下，立刻道：“阿姨好。”
韩瑾走到一处树荫下，江狸跟上她，韩瑾上下打量了她一眼，随后又偏开视线，好像没打算拿正眼看她。
江狸纠结一番，正打算问她什么事，就听她道：“一会儿就要上课了，我也不跟你拐弯抹角了，姑娘，你跟小朗谈恋爱的事情我知道，作为小朗的母亲，我希望你们能分开。”
江狸原本就有打算找宋泽朗好好谈一谈，但没想到在此之前会先被他妈妈找上，让她整个人都懵了一下。
“我想这是我们两个人的事，您有什么想法可以让他来跟我谈。”
“还真是有个性啊，难怪小朗会喜欢你，这孩子看着乖，其实打心里就爱叛逆。”韩瑾不以为意地笑了笑，直接问她，“那你的意思是不打算分手了？”
“我说了，这是我们两个的事，您希望我们分手，可以让他来跟我讲。”
“江同学，我是在给你体面。”言下之意就是不要给脸不要脸，韩瑾掏出手机点开视频，一副居高临下的姿态，“你不会想让我去劝他的。”
江狸看到视频里的自己从酒吧里出来，看起来有些醉醺醺的，紧接被司机扶着上了费洛的车。
她没明白这视频有任何不妥的地方，会至于让宋泽朗的妈妈用这种轻蔑态度对她。
“我听说从去年起你就常在那家酒吧驻唱，你那时还没成年吧，未成年的小姑娘不要总是想着走捷径，好好读书才是正途，要知道，命运的一切馈赠都是暗中标价的。”
“您可能有些误会……”
韩瑾打断她，根本不给她开口的机会：“误不误会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影响到了我儿子的成绩。因为你，他这次竞赛发挥失常，和Q大的保送资格失之交臂。我不希望你继续给他带来不好的影响。”
江狸闻言一愣，她还不知道这件事。
这几天她和宋泽朗没怎么聊，她刚好也忙，都快忘了自己有男朋友这回事。
“我不是一个唯成绩论的人，虽然不赞成早恋，但小朗要是真的有很喜欢的人，在不影响他前途的前提下，我不反对他恋爱，关键是女孩的品行得端正。”韩瑾看了一眼江狸，“但你显然并不具备这一点。”
江狸下意识想要辩驳，但身体这一刻的反应是僵硬的，她从来没听别人当面这么贬低她，从小到大连爸妈都没骂过她，她听到这番话完全懵了。
“你放心，我不会和小朗说什么，我也希望你们都能给彼此留下美好的印象。”韩瑾十分善解人意，给江狸下最后通牒，“但如果你执意不分手的话，我只好联系学校找你家长面对面谈一谈了，你也不想闹得这么难看，对吧？”
预备铃声响起，江狸找回了一点神，但心跳依旧慌乱，她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平静，向宋泽朗妈妈扔下一句：“抱歉，我不觉得您有这么大脸让我家长抽时间见面。”
江狸说完扭头就走。
宋泽朗妈妈毁了她一早上的好心情。
江狸爬上楼梯的时候脚步都是飘的，整个下午，她没有听进去老师一个字，脑海里只有宋泽朗妈妈的那番话在不断盘旋。
她觉得一口闷气堵在胸口，有点想哭，但又不肯为这种事掉眼泪，一整个下午下来，胃都要沤烂了。
她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原来这就是被羞辱的感觉。
宋泽朗的母亲是她耽误了自己儿子的前途，私下打听她，跟踪她，甚至还偷拍她，坐实她是一个廉价的坏女孩，然后在学校的教学楼下，不由分说地对她进行人格侮辱。
她从来没有遇到过这么可笑的事。
回家的路上，江狸掏出手机，想给宋泽朗发分手信息，但犹豫片刻还是打电话约他出来。
不管怎样，一码归一码，而且分手这种事不该用一条信息草率了结。
她就约在了上次没喝成的那个咖啡馆。
宋泽朗坐在江狸对面，听江狸把事情的经过讲给他听。
他眉心微蹙，嘴抿成一条线，看起来心情非常复杂，有愧疚，也有怨忿。
“对不起，我不知道我妈会去找你。”
“我知道。”江狸说不出没关系，喉间哽了一下，“但我想我们不能继续在一起了。”
宋泽朗看着她，眼圈有些发红，跟她确认：“是分手的意思吗？”
“是。”
明明只有一个字，但江狸说完却像脱了力一样。
“狸狸，我还是想知道，我妈说的那些，是真的吗？”宋泽朗偏头看向停在窗外的迈巴赫，“你真的……”
宋泽朗没问下去，江狸反问他：“那你呢，你相信你母亲说的那些吗？”
宋泽朗摇了摇头，“我信你，你不是这样的人，我知道。只是我还是有点介意，想要你给我一个解释。”
“是朋友，我跟我妈闹了点不愉快，这段时间借住在他家里，他人在国外，不在B城。”
宋泽朗问：“是那个你说不喜欢了的朋友吗？”
“是。”江狸承认得干脆，没有任何隐瞒。
宋泽朗沉默了很久，对江狸说：“其实我很早就知道我们俩并不合适，但我就是不想承认，更舍不得放弃，我实在太喜欢你了，从第一次见到你就是。”
他苦笑了一下，“但你似乎并没有那么喜欢我。”
江狸的胸口瞬间漫上了酸水，眼前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雾气。
“你只是没给我机会而已。”江狸看向窗外，轻声说，“你考试那天，我其实早就来了，给你点了一杯一样的拿铁。我给你写了一首歌，想第一时间把录好的音频放给你听，但你出来的时候没有看到我。”
“我就站在原地，我们隔着不到一百米，但你就是没有看到……”江狸垂下眼睑，无奈又难过道，“我能有什么办法。”
宋泽朗霍然抬头，怔怔地看着她，喉咙被堵着半天说不出话来。
“你都看到了，为什么不问我。”
“小朗，你没有做错什么，我不想怪你，这太无理取闹了。”
宋泽朗鼻尖冲上一股酸楚，几乎要落下泪来，摇头感叹：“江狸你啊，你真是……”
天真又温柔，清高又傲慢。
江狸喝完牛奶，嘴角残留着奶渍，宋泽朗想抬手帮她擦掉，但江狸躲开了。
她擦干净嘴角，起身离开，“钱我已经付过了，你慢慢喝，我先走了，回家路上小心。”
宋泽朗垂下手，端起温烫的拿铁，一口猛灌。
喉咙烫得发苦，又带着一丝腥甜。
他看见咖啡见底，抬头却再看不见江狸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