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难得的平静

在以令同事们惊叹的效率解决了积压很久的一系列工程和维护问题后，童飞迎来了难得的休息。他不知疲倦的工作，见缝插针为客户和本地员工开展培训----当然没有人知道，如此全情投入，是因为想忘掉最近的不愉快--他收到了分手的通知。女友在邮件中，痛斥他浪费了她的青春，连分手都要等到对方说，对他的懦弱表示了鄙视。

童飞无法反驳，她说的对，他如此懦弱，连分手的勇气都没有。自己从严厉的母亲和冷酷的学校管教那里学到的是自立，是默默承受一切，是可以接受别人给予的东西，包括感情，但决不能主动索要，也不能随意放弃。在他的成长记忆中，勇敢的父亲是不存在的。

这些记忆如噩梦般伴随着他的成长，只有在学习和考试中他才能让他获得一点自信，正如毕业后对工作刻板的负责，更像是他在证明自己不缺乏勇气。

童飞的投入没有白费，在代表处树立起了信任。大家都亲切的叫他飞，只有Oleg，尽快展示了最大的善意，此人依然像一块坚冰，难以融化。童飞也不再在意。

这天是周末，十一月的阳光依然温和，透过百叶窗洒进屋里，久违的慵懒和舒适让童飞十分惬意。拿出数码相机，他决定出去走走，这是他工作后养成的习惯，闲暇时喜欢漫步目的地远足。

这是在废墟中重新建立的城市，作为中亚的重要枢纽，也为了展示加盟共和国首都的脸面，苏维埃不计成本的把这座城市的市区，当然只是市区，建设的整齐、美丽。

童飞边走边拍照，走到了市中心的帖木儿雕像前，帖木儿身着戎装，纵马奔驰，右臂前指，一副不可一世的征服者姿态。童飞思绪万千，虽然不如一代天骄成吉思汗和上帝之鞭阿提拉那么为人熟知，但此人所建立的帝国，东起北印度、西达幼发拉底河、南濒阿拉伯海和波斯湾、北抵里海和咸海。这位蒙古人在晚年甚至准备进攻当时的明朝--童飞禁不住胡思乱想，当真主之鞭和明成祖永乐大帝相遇，那过去的未来六百年后，又会是谁站这里吊古怀今，感慨伤怀呢。

市中心不远有个二手市场，生意冷清，他注意到市场里有不少上了年纪的老人们，兜售着不值钱的旧货、苏联时期颁发的各种奖章、勋章。当九十年代初红色帝国轰然解体时，普通人的财富被一洗而空，卢布成为一张废纸，边疆共和国萧条的经济更是让他们雪上加霜，这些为了伟大的苏维埃付出一切的的劳动者在垂垂暮年之时，又不得不拿出他们昔日的荣耀与光荣，希望这些如今不值一文的岁月见证可以换取几个面包果腹。

童飞的心情突然变得很糟糕，他无法无视这些苦难。帖木儿的雕塑就在不远处，俯视着这一切，历史只记住那些金字塔顶端的人，而当建立这奇观的砖石们风化损坏，再不能发挥丝毫价值时，历史的巨人又毫不留情的将他们抛弃，化为齑粉。

他悄悄点了点钱包里的现金，买了一大堆奖章、和其他没什么用处的东西，他没有还价，老人们不停地道谢，口齿不清的说着спасибо，спасибо（作者注：俄语谢谢）这愈发让他有些难受，逃也似的离开了这个地方。

他想把今天的所见所思告诉她，他相信她懂他。

回到公寓，打开电脑。他写了一封长长的信，又翻身打开相机，挑了几张满意的风景照，点击发送后，歪在木椅上，长长呼了一口气。

晚上时候，万彦打来电话，喊他吃饭，在精神生活相对单调的中亚，吃饭是一项非常重要的事情，增进感情，联络友谊。作为童飞在这里的第一个前辈和朋友，他非常感谢万彦，虽然心情不太好，他还是如约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