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回
隔日,赵书廷早早的起了来,今日要上朝去。
只是刚一出相府,还没有上马,就有人来递信。
“公子,宫里的消息。”
今日没有信笺,那人走近了赵书廷的身边来,附耳跟他说了好一会儿。
真是奇闻,堂堂一个宠妃,居然被几只狗给算计了。
赵书廷听完却只觉得有些可笑,这内廷里发生的事儿还真是,那样新鲜啊。
上次公主说自己会处理内廷里的事儿的,难道还真的是公主的手笔。
她怎么这样胆大,淑妃家里的人在朝堂之上,也是有些分量的。
“行了,退下吧。”
赵书廷戴好了帽子,又要上马转道去宫里。
宫里的人及时的将消息递给了相府,想必赵相公也已经是知道了。
要是只是些争风吃醋的闲事,那还不算什么。
但就是淑妃如今被关了禁闭,怕是会牵扯到朝堂上来。
赵书廷还在马上想着这背后的盘算,要真是公主做的局,是不知道她到底想干什么。
他还在猜,还在想,是担心她会出什么事儿。
天色还没大亮,赵书廷骑着马走在大街上,都是一般的冷清。
……
在宫门前下了马来,前面还有几位大人,赵书廷刚要走进去,正好海大人也跟了来。
“赵指挥。”
赵书廷的帽子有些歪,他正手理了理,刚一侧眼过来,这海大人就在他的眼前晃着。
海大人是大理寺正卿,多多少少都是认识的。
“海大人好。”
赵书廷规规矩矩的行了礼,可是还没垂手,这海大人是个识趣的,说着自己可是万万不敢受着他的礼。
“指挥身份尊贵,我可受不起。”
“海大人这见外了,都是在朝为官的人,都是为陛下办事的人罢了,哪里还谈什么身份。”
他们一起进了去,上一次,在这儿见到的还是修王,赵书廷三五回才来,就有一两回有人过来跟他搭话。
其他的,便是对他敬而远之的。
“是,赵大人说的是。”
这么是一显得他海大人多没格局了。
“近日大理寺的案子怕也是多得很,看着海大人的脸色似有些疲惫。”赵书廷随意客套,海大人也只是客气的笑。
“案子再多哪里能比得上赵指挥的行查司啊。上次白司州的案子,赵指挥是很吃力吧?”
“还好。证据人证都俱全,没费什么力气。”赵书廷不想多说此事,随意搪塞了去。
“这个案子啊,可是说大也大,说小也小,他白府犯的事儿,可是也牵连了不少的人。”
那案卷文书,大理寺和刑部的人也都经手过,自然知道其中的内情。
“比如?”
“兵部的张大人不是已经下狱了吗?就是为着那兵部失窃的事儿。”
“不也是白司州的手笔吗?”
俩人的手上都拿着白玉板,揣着手慢慢的在走。
“海大人想问些什么?”
他的戒备心一向都很强,月关图的事儿,不能将它的影响扩的太大。
“赵指挥莫要紧张,我可不是来探个内情的,毕竟,这跟我也没什么关系。”
“就是怕这件事会牵连到赵指挥的身上来,还想提醒指挥,要多注意防备才是。”
“多谢海大人的美意了,我自有分寸。”赵书廷点了点头,其中的分寸,他自会把握的。
……
晨钟已经响了一遍了,在外等候的各位大臣整了整衣衫官帽,正是要入殿去了。
“父皇,儿臣之前所论凉州当吏私开边境互市一事儿,不知道父皇是做何考量的?”
赵书廷今日是想来告诉明帝月关图一事儿,只是听了半晌其他的闲话。
凉州的事儿,他不大知晓。
修王刚一说完,底下也有几位大臣附和,说要严厉惩治凉州当吏。
明帝其实还没有决断好,底下的人倒是不大能看得出来,赵相公在最前侧,是时时都注意到了明帝的脸色的。
昨天晚上的事儿,赵相公已经得了信,知道现在明帝怕是头疼的很,今天一早又起来说着这些要他做决断的事儿,他哪里还有心情。
怕是,坐在这儿,明帝都还在想淑妃的那件事。
“请陛下决断,凉州虽位于边境之地,但是却也是我朝十分重要的军事战略之地,每年更有上好的马匹进贡,可是万万马虎不得。”
“今日之事,还是修王殿下发现的早,还没有酿成大祸,已经扣住了凉州当吏。”
“臣等请陛下做决断,凉州之事务必要重重严惩。”
十几位大臣都在请命,真是,之前问着谁能去查清凉州月关图失窃的事儿,那是没两个人站出来请领,现在说着要重罚,倒是积极得很。
……
赵书廷抬眼来望前瞧了一眼,赵相公还没说话,他也不急。
这件事,他不仅是不大清楚,而且也不能掺杂进去,他不是在军事上管事的人,最好别让人拿住了把柄。
明帝那神色不大放松,这朝堂之上,那是些许静默。
直到赵相公又朝着陛下开了口,
“陛下,凉州当吏私开边境一事,既然修王殿下已经查清了,那还是按律法处置了就是。过了文书,自然也没什么麻烦的了。”
“陛下可不用多伤神。”
话毕,修王殿下还看了眼站在另一边的赵相公,眼神复杂,既然说是修王查到的,那就是他的功劳。
“爱卿说的有理,那就这么办吧。”
明帝挥了挥手,身边的人已经要拟旨意了。
“父皇明断,儿臣也可放心。”
修王已经止住了话,又是不知道哪个不长眼的,又来上书言奏白司州一事儿,或是清查过程里还夹杂了别家的人,又要请示陛下该怎么处理。
但他已经是不想听了,皇后今早劝着他还是不要上朝为好,要不然,今日早就退下去了。
赵书廷也听见了其他大臣的话,也是不大明白白司州居然还有这么大的影响,都还能让他们这么来利用,暗地里拉着别人下水。
无非就是那些千丝万缕的关系,能惹上一点是一点。
本是议事,现在却成了个争来争去的是非吵扰之地,赵书廷也是觉得心烦的很,明明三两句就能说明白的,他们非要在这儿拉皮闲扯。
赵书廷刚刚还正在骂着他们,只丢了一会儿的神,前面的明帝一句说要散朝了,此事自有行查司和大理寺会清查的,可以不用再议了。
这么快就转了风向,赵书廷赶紧收了心,还是不要轻易走神的好。
“赵爱卿留下。”
明帝已经起身来要去偏殿,临走时还吩咐了一声儿。
赵爱卿,就是不大知道是哪位大人,不过,其余的大臣们也都明白,自己尽早退下了。
留下的还是赵相公和赵书廷。
……
已经散了朝,他们都去了明帝的议事殿里。
“臣赵书廷,请陛下安,问陛下安好。”
“起来吧。”
“谢陛下。”
“朕,是想问问爱卿,月关图一事,查的如何了?”
“回陛下,臣奉旨彻查月关图,如今有一点苗头,但是,线索不多。”
“你这意思是,或许月关图还在长京之内?”
他并未出京去,所费时日也不算久,还是有能力的。
“陛下,臣之前猜想了白司州偷窃这月关图的真正意图,要是为了串通敌国奸细,出卖我朝军密,那何故要铤而走险的去偷拿月关图,我朝的军密也不止这些。他身份这么显眼,岂非目标太大?又或者是应该早日将这图送出长京?但是臣目前还能查到一丝踪迹,这白司州的意图也应该不是如此简单。”
“或是他之前已经得罪了他背后的人,所以这么快他就已经下狱了,这图,大概,已经落入了他背后之人的手中。”
赵书廷说完了这一通,明帝手撑着前面的桌子,仔细听着他说完了一切。
“爱卿的意思是,白司州就是个靶子,就是纯被利用的?”
“是,他只是一颗被废的棋子而已。他背后的人,就是想借着白司州的案子给朝中诸位大臣打个幌子,已觉得人人自危,这样,才能将背后真正的意图给掩盖过去。”
“那爱卿以为接下来该如何做?”明帝很头疼,已经没了思考的余力。
“臣目前已经抓住了一根线索,臣以为,不如施计,逼着他背后的人将这月关图主动的交出来。这样,不仅可以减少影响,少些恐慌,也能拿回月关图。”
这图既然还没有出长京,那还没造成江山祸乱的大罪,还有的挽回。
他们已经是在明面上制住了,那这背后的人瞧着这架势,也暂时不敢轻举妄动。
“此事全权交由你处理,若是此案侦破了,朕必定厚厚的嘉奖爱卿。”
“臣不敢邀功,这都是臣子的本分,陛下言重了。”
赵书廷又要跪下,请说不敢居功自傲。
……
“赵相啊,你这儿子,真是有本事,这查个案子,这都用上兵法了。”
“陛下谬赞了,小儿是愚笨的很,比不得其他贵公子,就是能稍稍为陛下尽点心力,这也是我们赵家的福气了。”
“诶,别谦虚,书廷还年轻,这番作为已经高出众人一筹了,你还不满意?”
明帝总算是听见了点好的消息,心情稍稍愉悦了些。
但是,眉眼之间,还是愁的很。
“陛下满意了才是好的。”赵相公话语谦卑,他也不敢请功。
“今天你们既然也来了,朕还有件事要跟你们说说。”
话又回到了正经上,明帝的神色又变得严肃起来,要说的也就是昨日内廷里淑妃的这件事儿。
……
殿内点了一柱香,等着明帝说完的时候,这香已经燃了一半。
他纠结犯难的地方,就是淑妃和前朝之间的纠葛。
这件事,昨夜发作的时候,虽然那些人手里的证据和人证握的是有理的很,但是还有些疑点。
但是公主已经遭了两次罪了,明帝也是觉得近日朝堂内廷之外都不大安宁,心烦得很。
怕是天象不大好,他还得找天观司君来算算近日的天象。
“所以,陛下其实是在担心,若是将淑妃娘娘处置了,会牵连到朝堂上的事儿?”
还是说有些不忍,毕竟,淑妃娘娘可是宠妃,明帝曾经给了她极大的恩宠殊荣,全长京都知道。
“陛下昨夜当着内廷那些贵人的面,已经下了旨意惩罚了淑妃娘娘,臣是觉得,就还不如按着陛下的旨意来,先将淑妃娘娘禁步于宫内,告诫内廷,不要将这件事传的太广,就说是淑妃娘娘近日也病了,要念佛诵经,为陛下为皇后祈福。”
“这样拖延一段时日,陛下不仅可以给朝中一个说法,而且也有时间再去查查这件事的原委,这样不是两全了吗?”
赵相公给陛下说了个由头出来,现在才刚发作,还来得及补救。
“这样,能行吗?”
“陛下乃是天子,天子之言,谁敢质疑?陛下自己坚信了,那其他的人也都会信了。”
只要以最高的权力压制,其他的人也都不敢再多说什么了。
“陛下放心,还有臣等会随陛下之言,辅助陛下,暂且放心就是。”
“最近发生的事儿太多了,朕觉得疲乏得很,是觉得这段日子里,风水不大好,内外老是出事。”
“陛下,如今,因着元王一事,朝中有些动荡不安也是正常的,陛下可以换个心情想想,这不就是来检验朝中诸位大臣的忠心的时刻吗?”
“白司州已经被推了出来,陛下也可以预见,这就是那些有心人开始做手脚了。”
“那就趁此机会,肃清朝纲,也可稳定江山,祛除暗地里的祸患。”
“陛下,我们不能做被动,要反过来,将主动权握在陛下的手里。”赵相公说了好些有理的话,明帝轻轻点头,心觉有理。
“是啊,是个好机会。但周照将军还未有捷报传来,朕也是十分忧虑的很。”
赵书廷在一旁站着,只是听他们说话,自己插不上。
“陛下可派探子去前线探查,虽未有捷报,但是也没有什么坏消息啊。”
赵相公是竭力正宽慰着明帝,要论心计,其实明帝想的没有深,所以他依赖赵家,也不单单是因为先帝亲口说的那些话。
但是,就这一点,也能被那些有心人拿来利用,说是什么清君侧,根本就是狗屁,就是为着自己篡位的烂事找个借口。
还好,明帝并不算很昏庸的人。
“今日说了这么久的话了,朕也有些疲累了,爱卿先下去吧。”
“是。”
香已经快燃尽了,明帝拖着有些疲惫的身子进了内殿里。
赵书廷和赵相公,已经出了议事殿,就要出宫去了。
……
出去的时候,赵相公见着赵书廷今日这有些失魂落魄的样子,还不明白他在担心什么。
明帝刚刚是在夸奖他,他反而没一点喜色。
“你今日是怎么了?这样子一点也不正经。”
“没什么,就是出府时也听说了淑妃娘娘的事儿,心里有些担心公主。”
“刚刚陛下不是说了吗,公主只是受了惊吓,没有真的伤着,就别多担心了。”
“你刚刚说,已经查到了一些线索了?什么叫让他背后的人主动的将图交出来?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爹可宽心,儿子有打算。”
“陛下近日都很忧心,那脸色是那么难看,若是你真的能将月关图追了回来,也是解了陛下的燃眉之急了。”
“爹怕是说错了,陛下的燃眉之急,怕是淑妃娘娘的事儿吧?”
要不就是元王之事,如今过了几月了,还没有捷报传来。
“淑妃的事儿,没那么紧要。陛下心里已经有决断了,无需再多言。”
“爹还要多放个心眼在幽州郡王那儿,他这番上京来,已经有段时日了,若真是为了世子和郡主的事儿,那陛下如今迟迟未下旨赐婚,又是个什么意思?”
“爹可别忘了,幽州郡王也是手握有亲军的人。”
“这些我都知道,再等几日,我会给陛下再提提的。”
“爹,现在城内风气实在是不稳,我近日追查细作的事儿,发觉也是跟朝中之人搅和在一起的。”
“若是一个不长眼,那就是抄族的罪过。”
“现在陛下主意未定,哪里是还能说准的。”
两人说着说着,已然出了宫门。
……
赵府的马车就在宫门外,赵书廷不打算回去,他还有事。
“爹先回去吧,儿子晚些再回去。”
“自己行事小心些就是。”
“是。”
现在陛下主意未定,也是说不准的。
可是,陛下还有位六皇子,有公主护着的,他暂时也可放心。
……
弃了马,赵书廷自己朝街上走了去。
该串街的串街,街市上的叫喊声那么多,光是卖糕点的就有好几种。
赵书廷于街中穿过,各处该起的心思也没有消灭。
只是在各处高楼亭阁之上,总有四处打探消息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