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表面看上去严丽敏与武文芳已是一笑泯恩仇，后来又相约吃过几次饭，去唱过两次歌。唱歌是小罗请客。武文芳对严丽敏也许没有戒心了，或者带上小罗即表明她与柯志强断的干干净净，什么事也没有。欧阳丹私下里认为，她不该叫上小罗的。对于小罗，严丽敏似乎也不吃惊，仿佛这就是武文芳生活的常态。
欧阳丹回广州的前一晚，三个女人又相约到茶馆喝茶。文芳和丽敏懂一点茶道，欧阳丹不爱喝茶，但是她们都偏爱茶馆里的氛围，古典式的高雅，包间里面隔音效果好。萨克斯音乐轻轻飘在屋子上空，似近又远。
“文芳啊，那个小罗，你们很熟悉吗？”严丽敏问武文芳。
“才认识而已。谈不上熟悉不熟悉的。”文芳笑的不自然，她不曾想严丽敏会这样直接。
“不要走得太近了，我知道他老婆，厉害得很，是他们那条街有名的八大泼妇之一。而且，当然我说实话你别生气哈，我也不喜欢小罗，就是典型的拈花惹草的类型，他们做警察的，没几个好人。”
“我知道你关心我，我有分寸。我都跟丹说了，我们只是无聊的时候喝个茶吃个饭什么的。”
“丽敏，你老公呢？最近好吗？”欧阳丹见气氛有点尴尬，忙转移话题。
“我没有老公了，我们离婚了。”
“啊？！”武文芳很吃惊的样子：“什么时候离的？都没听说啊。”
“我们还没向外面宣布呢，一是顾及到家人的感受，二是怕伤害孩子。不过迟早都要宣布的。我们都在找恰当的时机。”
“哎哟，现在的婚姻，真是……”欧阳丹叹口气。
“哎，欧阳丹，你那个大学教授多大年纪啊？”严丽敏问欧阳丹。
“三十五，比我大三岁。”
“是啊，年纪大点好。我们家李伟平就是年纪比我小，你知道的，文芳，他比我小三岁，从恋爱到结婚，事事都是我在操心。关键他还在外面有人了。人家就是年轻可爱的小女孩，才大学毕业，我拿什么跟人家比？想想，我要是到当初找个年纪大的，何至于落到今天这一步？”
“年纪大的也不见得就好，我们家老华，我和他就跟离婚没两样，早就分床睡了。我是后悔当初要是找个年纪相当的，我也不会落到今天这一步。”武文芳叹息道。
“其实，文芳，你应该知足了，你们家老华多有耐心啊，把你宠得跟个女儿似的。老华不抽烟，不喝酒，不赌钱，这样的居家好难男人上哪儿找去？我是真羡慕你。你呀，生在福中不知福！”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外人是不会理解我的苦楚的。我说我过得不幸福，不开心，人人都不相信，连我自家老妈都说我横挑鼻子竖挑眼。其实真不是那样，我是真的感觉不到幸福。我想，我们迟早是要离婚的。”
欧阳丹叹口气道：“哎，还是我好啊，一个人无牵无挂。”
文芳和丽敏齐声道：“很快就不是了！”
三人一起大笑起来，气氛相当和谐轻松。
欧阳丹和武文芳回到家，华雪儿已经睡觉，华从远坐在四方的电回风炉前看电视，瞧见欧阳丹，笑眯眯的一抬手：“两位美女回来了？”欧阳丹爽朗的回答“是啊”。文芳的脸上没什么表情，走进卫生间给欧阳丹放热水洗澡。
“你先洗吧，我跟老华看看电视。”欧阳丹对文芳喊道。
华从远就是那样，跟欧阳丹的热情招呼，或者所谓的幽默，仿佛都是为了表现给文芳看的，单就剩下欧阳丹跟他两人时，华从远却甚少有话语。欧阳丹正对着电视，华从远坐在右手边。他不像别的男人那样翘着二郎腿，他有些像女人，双手放在并排着的膝盖上，畏畏缩缩的样子。欧阳丹看在眼里，不禁为他感觉到一丝悲哀。
“调进教育局了，工作就忙了是不是？我来这么几天了都没见着你。”欧阳丹先起了个话头。
“哎哟，小欧阳，真是对不起的很。这段时间局里面是特别忙。我本来也说请你吃个便饭的，可文芳说她都安排好了。再说家里面雪儿也要人照顾。反正你们姐妹两个玩得开心就是了。你倒不要怪我老华招待不周。”华从远说着哈哈的笑，眼角皱纹深得像泡泡袖的褶皱。鼻头稍微有几点红，是酒糟鼻的前兆，右脸颊几个麻子窝还是一样的显眼。怪不得武文芳这样的反感……
“老华，你怎么老是这样客气呢？你看我一来，占着一间屋子，关键还把文芳拽走了。你肯定生气。”
“即使没有你，她也不大待在家里的。”老华说着勉强笑笑，转过脸去看电视，电视上正放的是汰渍洗衣粉的广告，两夫妻和一个可爱的小孩。
欧阳丹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假如她跟文芳不那么知心的话，或许她能够安慰华从远，但是因为什么安慰呢？说华从远年纪太大了？还是说武文芳早不爱他了？都不合适。于是两人只能静默着看无聊而又喧嚣的广告。华从远把遥控器递给欧阳丹：“你爱看哪个台就调吧。我大都是陪女儿看动画片，真不知道什么电视剧好看。我啊，真是落伍了。”
“我也不爱看电视，偶尔就在网上搜电影看看，兴趣不大。对了，我明天回广州，有时间带着雪儿去广州玩啊，那边冬天挺暖和的。”
“哎呀，你这就要回去了呀？才来三天，四天是吧？你这飞来飞去的，机票钱都花去不少。不过你们下海的人，收入倒不是问题，不像我们，捉襟见肘的……”
欧阳丹顶不喜欢华从远这样说话，反感说上来就上来了：“老华，你几时变得这样爱钱了？再说我在广州做的什么工作你又不是不知道，能有几个钱？不过是一个人，花费小些罢了。说起来回的机票，淡季的时候，机票比火车票还便宜呢。要是我那么有钱，就不赖在你们家了，早该出去定酒店住了。”
“哎哟，欧阳呀，我哪里是这个意思？我只是幽默一下，幽默一下，啊？哈哈。不要说什么酒店不酒店的，给文芳听到了，不骂死我！”
“你就那么怕她啊？”欧阳丹打趣道。
“不存在怕了，夫妻间要相互包容，相互尊重嘛。”华从远说完自顾自的笑起来。那笑声不实在，仿佛腾了云驾了雾似的飘得厉害。欧阳丹一方面同情他，一方面又有点嫌弃他。
最后话题转到华从远的工作上来，华从远于是开始说个没完没了，里面的人事关系，请客吃饭没有一样不复杂的，“还是当初教书好，教书单纯。”华从远总结道。
“好好干吧，弄个局长当当。”欧阳丹笑道。
“妹子，别笑话我了。别说我没那个领导能力，就是有了，也还得有关系，有钱。钱虽然说难不倒我，但是拿着刀头都找不到庙门进，妹子。说到底了，关系才是第一位的。我打算就这样慢慢熬着，熬到退休算了。”
武文芳还是那样散乱着头发，睡衣的扣子也不整齐 ，猛的一下倒在床上，笑嘻嘻的，就像当年在大学里的样子。
“丹，你看我跟严丽敏，哪个看着年轻些？”
“这还用问吗？再说你都问了好几遍了？”欧阳丹边发短信息，边说道。
“你仔细说说，我想听细节。”
“皮肤比她白，皱纹比她浅，人比她精神，心态比她好。对了，她离婚你都不知道吗？没听说过？”
“没有。不过我知道她家李伟平不是什么好东西，喝酒后尤其乱性。那男人真是不显老，现在跟严丽敏站一起，显得严丽敏像他小妈似的。”
“丽敏真是可怜。”欧阳丹叹道。
“是啊。其实大家都可怜。要是李伟平对她好，她也不会死心塌地的爱柯志强那么久。”
“老华对你不好啊？你还不是一样的爱柯志强那么久。”
“哎，现在想想，还是你说的对，爱情使人变傻。那时候，我怎么就那么傻呢？柯志强也是个老男人啊，只比老华年轻两岁而已。我都不知道我那时候是怎么了。跟疯了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