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就在伏刚回去的那个周四，邱中冠决定亲自去一趟广州。伏刚向他描述跟欧阳丹见面的情景，邱中冠总觉得伏刚说得不够到位，细节方面还欠火候，他想象起来也十分困难，却又禁不住要去想象。好多片段在大脑里面飞来飞去，可就是怎么样也合不成他要的画面，大有隔靴搔痒之感。伏刚看着他兴奋地踱来踱去，并且手不停的拨弄额上的头发，不耐烦地道：“既然这样，你不如亲自飞过去广州得了。这样茫然徘徊的，我看着都为你难受。赶紧订票飞过去吧。”

邱中冠上飞机才给欧阳丹打电话，要欧阳丹去接机。欧阳丹的计划被彻底打乱，在广州的生活，事事都得提前有计划，比不得在老家那样闲散。欧阳丹不得不取消那个周末的工作，匆匆忙忙倒地铁去机场接中冠。

在路上，她禁不住设想许多场景，见面的时候是握手还是拥抱？中冠该住在哪里？她应该带他去哪里玩？一开始她心情很平静，既无兴奋也无害怕，反而有点怪中冠太冲动了，耽误她的时间。可越是接近机场，她的心里变化就越大，她控制不住自己，她的心扑通扑通的跳，脸上泛红，热量不减。幸亏周围的人都低着头看手机，没人关注她的不自然。她从座位上站起来，走到车厢门边，斜靠在门框上，看窗外一闪而过的灯光和车门玻璃上倒影的人们低头看手机的各种画面。

中冠身着白衬衫从出口处走来，眼睛快速扫过接机的人们，看见欧阳丹的一霎那，他笑了。中冠加快步伐朝欧阳丹走去。他，外套搭在手臂上，头发往后飘，眼镜泛着亮光，欧阳丹忽然想起来一个词语：意气风发。欧阳丹的小虚荣心很是满足，感觉周围的空气都是甜蜜的。

邱中冠早在Y城就安排好了他的整个行程，定好了酒店，定好了餐厅，拟好了计划，每个安排都仔仔细细，妥妥帖帖，大到行车路线，小到买矿泉水，他对欧阳丹说：“你只要陪在我身边就好了，让我来为你安排这几天的行程。”

酒店位于市中心。曾经花钱大手大脚的欧阳丹，来到广州后，出于生计，以及每回老妈电话里叮嘱，要多存点钱，免得老了有个病痛的时候，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反正她看起来是嫁不出去的了，也节约起来，能搭乘公交地铁的，决不乘坐出租车。本来地铁在机场里，从出口转个弯乘扶梯往下就是地铁的方向了，可是欧阳丹竟然忘记了这一茬，一直乖乖地面带微笑地随着中冠走出机场也浑然不觉，直到中冠招手喊出租车，才醒悟过来，欧阳丹一句“咱们还是搭地铁”的话便哽在喉咙里，出不来。

酒店前台接待的小姐面无表情地看一眼欧阳丹，对着面前的电脑说道：“这位小姐如果也要住宿的话，请出示身份证件。”欧阳和中冠两人都略微有些难堪，欧阳丹迅速从挎包里找出身份证。中冠略显生硬地揽过欧阳丹的肩头，以表示他们之间的关系。但是接待小姐仿佛司空见惯，看也不看，只把身份证拿去，在电脑上敲击。欧阳和中冠很尴尬，就好像照相的时候，人摆好了姿势表情，照相机却突然卡了壳。欧阳丹心底里抑制不住的不自在，有个声音在不停的说“就这样跟人住在一起，太随便了吧！”她忽然很讨厌冷冰冰的前台小姐。

酒店房间是清一色的白，白的像雪。关上门，中冠丢下包就拉着欧阳的手不放。这场戏本来在机场的时候就该演绎的，可是中冠并不前卫，人多的地儿，还容易害羞，况且他从小地方Y城来到全国最大的城市之一，手脚不大放得开，“拉拉小手”这戏才拖到酒店里。他的微微颤抖的嘴唇似有千言万语，不住摇头并深深叹气，表示这段时间的思念之苦。欧阳看在眼里，有点心疼。一阵风似的，她投进他的怀里。欧阳丹本来没有这样开放大胆的，但在广州生活了一段时间，发现无论做什么，说什么都没有人在意，她逐渐活出了自我，敢于把许多想法付诸行动。她突然脑子里就冒出来电视或者小说里面的情节，也自自然然地实施起来，一点也不显矫情。中冠受宠若惊，也吓了一跳，心想欧阳丹到底是见过大世面的女人，办事风格很是不一样。邱中冠紧紧抱着欧阳丹，抚摸她的头发，一遍一遍的说：“我好想你，都要疯了！”她相信他的真诚，完全相信。

那个周末他们玩得很开心，她带他去她租住的房子，介绍他给室友丫丫认识。他们一起逛公园，动物园，爬广州塔。她没想到老沉持重的他，竟然很有冒险精神，凡是她不敢去的地方，他都拽着她，像个十几岁的男孩子，笑的干净天真，她想象不出站在讲台上的他会是什么样子。他总是鼓励她说：“去看看吧。别怕，有我在呢。”于是欧阳尝试着在尖叫声中看了4D鬼片，进了鬼城。她怕得闭着眼睛，他双手替她捂着眼睛。可是鬼城里除了看得见的恐怖，听见的声音更叫人害怕。他于是把她的头揽在怀里，双手捂着她的耳朵，走过长长的鬼城。他的心跳强壮有力，他的胸膛厚实可靠。她这么坦坦荡荡的靠在男人的怀里，记不得是多少年前的事了。她仿佛回到初恋的时候：幸福甜蜜，比那时候更稳妥的幸福，比那时候更厚重的甜蜜。

邱中冠还是个浪漫的人，像一切电视剧里面的男子，他买冰激凌陪她一起吃，为她擦去嘴角的白色奶油；他们一起坐过山车，他紧紧拽着她的手；他给她倒水，给她吹头发；他始终牵着她的手；在拥挤的地铁里，他旁若无人的揽她入怀，怕她摔着；这些都是欧阳丹曾经无数次幻想过的画面，一一实现了。原来这就是梦想照进现实的感觉，真实得让人站不稳，有点飘。

他回Y城的前夜，他们一起乘船夜游珠江，上下两层都是满当当的游客。他们买的是二楼的票。一张小桌子，两人对面坐着，各人面前一杯饮料。夜风吹来，有些冷。她微微耸了耸肩，她向来怕冷。他拉着她站到船头，从后面拥抱着她。他的头伏在她的肩上，微微呼出的气息让她感觉耳朵痒痒。他的手臂，他的胸膛，还有额头，真是暖和呀！船上飘着激昂的音乐，还有导游解说的声音。船行驶在珠江河里，划出一道道涟漪，涟漪向外散去，消失在霓虹灯映照的水面。河上的大桥成拱形，闪着五彩的灯光，从蓝色到黄色，从黄色到红色……河两岸的高楼里，各种颜色样式的灯光从窗户里照出来，显得那样遥远，那样神秘。

“还冷吗？”他问她。

“不冷。”她说道。感觉很不真实，像是在一个梦境里。她把头使劲蹭了蹭他的下巴，她听见他的笑声，方确定，那的确是现实，真真切切的现实。

那个周末，她彻底沦陷，她完全是个陷入爱情的幸福女子。她在他的面前肆无忌惮的笑，跳，大声说话，撒娇……他看见她单纯可爱的另一面，心里更是欢喜。这样令人开心，令人心动的幸福，他已经许久不曾拥有过了。他仿佛回到了二十多岁的青春时代，回到了最初恋爱的时光，一切都是新鲜的，充满希望的。

如果没有邱中冠的这一趟临时起意的造访，没有这一个周末开心轻松的游玩，也许欧阳丹跟邱中冠还是那样不痛不痒的吊着，也可能欧阳丹这边早就单方面宣布放弃。凭着想象前进的勇气，能够坚持多久呢？但凡一个小障碍，都能轻易地使人起疑心，然后争吵，或者冷却。所以说两地分居的恋情一般不会长久。一旦两人这样亲密接触，再分开立刻变得十分困难。中冠又拖延了一天才十分不情愿地离开，两人在机场上演了真人版难舍难分。他说他实在是等不及了，还没离开就开始想念她了，她用力地点头说她也是。要不是前面排队进安检的人很多，她很有可能哭出来！

这就是爱情的力量，一个星期之后，欧阳丹做了决定，她要回Y城去！她这一决定，皆大欢喜，武文芳高兴，严丽敏祝贺，邱中冠不用说，当然最高兴。“可是，这么突然的就跟你住到一起，会不会太唐突了？你的同事家人不会说你吗？我家人不在Y城，我还可以放肆些，可是你毕竟不一样，你是大学老师，是有身份的人。”欧阳丹靠在邱中冠的肩头，同样是飞回Y城的飞机，其情其景大不一样了。上回兜兜转转的扭捏不爽快，被大方的恩爱替代。

“有什么关系？咱们都是成年人，主要是我们在一起，合得来，其他人有什么资格说呢？不过，我告诉我女儿了。当然她才4岁，不怎么懂事。”

“啊，我忘记了，我该给她买个什么礼物的。你都不提醒我！我得先跟你申明，在待人处事这一块，我可做得不够好，我经常想不周到，你要时时刻刻提醒我。文芳就常常说我是马大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