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雪
这顿饭祈幸吃的极其煎熬,虽然迁就她的口,点的都是平淡的。
可她拿起筷子又放下,秦洲看着她,“不合胃口啊。”
“那换一个。”秦洲把桌子转到她那边。
“尝尝。”
祈幸在他俩的注视下,吃了一口,“好吃。”
她说的一脸勉强,实在是没什么胃口。
“好吃多吃点,别害羞啊,”秦洲一脸笑意,“我们不吃人。”
祈幸有些尴尬的笑笑。
“你丫闭嘴就行。”盛则燃看向秦洲丢了句话。
“得嘞。”
祈幸吃不了几口就不吃了她实在塞不下了。
秦洲是个话痨,见她放下筷子。
“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其实他知道,秦洲说完这句话特意躲开了旁边盛则燃的目光。
“我叫祈幸,”怕他不懂,又给他解释一遍:“祈祷的祈,幸福的幸。”
“你这名字好。”
“我叫秦洲,他叫盛则燃,”秦洲一脸贱样的说:“你应该知道了。”
祈幸耳根有些灼热,点了点头。
“你手没事吧。”
“没事,好了。”
秦洲抬眼看向她额头的伤口:“你这额头……”
“不小心摔的。”她回答得迅速。
“怎么那么不小心。”
整场下来,秦洲的话题落了又起,盛则燃安静的听着,偶尔应几句话。
秦洲喝了口饮料,抬起头又问她:“你是哪个学校的?”
“一中。”祈幸话音刚落
秦洲就扯了一句,“我靠,一中那不是好学生的聚居地吗。”
“嗯?”她疑惑的抬起眼。
“我俩三中的。”
“三中啊,”她重复了一遍,“挺好的。”
三中是私立院校,用他们班上同学的话说就是贵族学校,学费很贵,师资力量也比他们雄厚。
“你是高三,”秦洲看着她又否定自己,“还是高二?”
“高二。”祈幸喝了一口水抬起眼回答他。
“那我们同届,有空可以来找我们玩。”
祈幸点点头。
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一顿饭下来,她眼底的失落感又聚起,却还是有礼貌的回复着秦洲的话。
她冷漠又疏离。
可秦洲却很开心的说,“不撞不相识,我交定你这个朋友了。”
她笑着抬眼对上盛则燃的,盛则燃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又看向秦洲。
他在说他脑子不好。
她低下头笑了两声,又由衷地开心。
吃完饭不过下午五点,秦洲邀请她一起玩去,她摇头拒绝,“我还得学习。”
“还真是好学生。”
“行吧,盛则燃送你我就不送了。”说完挥挥手走了,还说了一句下次见。
祈幸转头看向盛则燃,“你不用送我了,我自己回去就行。”
来来回回的她觉得麻烦。
“秦洲刚才说让我送你。”
盛则燃一脸你也不想他打我吧的表情。
“而且他话太多。”盛则燃想到秦洲的嘴脸就一脸嫌弃,“你也不想他唠叨我吧。”
“……”
祈幸拗不过他。
冬天天黑的快,路灯尽数亮起,天空还飘着雪花,细细碎碎的。
出了温暖的餐厅,冷风吹来,她忍不住瑟缩了下肩膀。
她的小动作被盛则燃看在眼里,“很冷?”
“还好。”她把手放进口袋里,偏过头回答他。
车里温暖了些,她把手伸出口袋握在一起,眼睛看着前方,有些正襟危坐。
她觉得相比于秦洲,盛则燃的话要少得多。
秦洲很像之前她邻居的那些奶奶,一张嘴逮着机会就能说个不停,来到北凛后这种场面她再也没见过。
“还是北凛公园?”盛则燃突然开口。
“啊……对的,”顿了一下她又补充了一句,“谢谢。”
又是沉默。
差不多四十分钟的车程,盛则燃稳稳当当的停了车,她解开安全带,“我先走了。”
下了车,关门的那瞬间她又说了一句,“麻烦你了。”
盛则燃舌尖划过下颚,一天听的最多的就是她的,“谢谢。”,“麻烦了。”一直回荡在他脑海里。
他没回答,熟练的倒车然后从她身旁呼啸而过,留下一排尾气。
祈幸愣在原地,看着他的车尾消失,才回过神,又去江边逛。
看到书报亭还开着,她眼神竟然有些惊喜,加速了些步子,往亭子走去。
“郑爷爷。”她喊了一声。
郑爷爷从书报亭里抬起头,往上推了推眼镜,“祈幸啊。”
祈幸双手搭在书报亭上,点点头。
“你来晚了,爷爷都要关门了。”郑爷爷还一脸惋惜。
“没关系,我路过看见灯还亮着,就过来看看。”
“好,明天爷爷准时开门,想看就过来。”
“好的。”祈幸有些开心。
和郑爷爷唠了两句,帮他把门关上,然后跟他告别。
“注意安全啊爷爷。”她看着郑爷爷的背影,想到的是她的外公。
郑爷爷点点头回答她,“你也快回家,天太冷了。”
“好。”祈幸回他。
随后又到长椅上坐了会,额头的伤口有些痒,她总是忍不住想挠。
在她的手碰到纱布的那一瞬间,盛则燃的话奇迹般的出现在她脑海中,她缓缓把手放下。
*
祈幸转身回了家,在开门的那瞬间,看到了好久不见的周厉。
她怔愣在原地,心头闪过一丝慌张:“舅舅?”
“幸幸回来了。”周厉看到祈幸的瞬间眼神放软了些,嘴角扬起。
周厉和周玲相差五岁,但是两人长得像,且不是一点半点,看见周厉的笑容她有些恍神。
“你怎么来了,”祈幸有些恍惚,环顾四周语气里透着一丝害怕,“外公呢。”
“在家呢,放心我们都很好。”周厉看着她消瘦的脸庞,有些心疼。
当年周玲离婚,他人在外地,再回来时周玲已经带着祈幸离开了那里,周玲从不联系他们,他姐和他爸一样的性子,谁都不服软,他这些年打听到了他们来了北凛,这才过来看看。
周玲还是冷着一张脸,就好像来的是个陌生人。
周厉站在她面前,看着有些憔悴的女人喊了一声,“姐。”
周玲顿了顿,让他进了屋子。
“快让舅舅看看,”周厉走到她身边,“怎么还瘦了这么多。”
祈幸扯了扯嘴角,没说话。
周厉看见她额头包扎着的纱布,“额头怎么了。”
“不小心摔的,没事。”
“怎么这么不小心,”周厉打量了她一圈,“还摔到哪了没有?”
祈幸摇摇头:“没有。”
周厉话音刚落,周玲恰时从厨房里出来,听到他的话,眼里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愧疚。
是愧疚吗,祈幸也不知道,她看向周玲的那一刻,她又恢复了那个冷漠无情的样子。
祈幸跟着坐在周厉身边,这是她来到北凛后第一次在家里的餐桌上吃饭,还是周玲下的厨。
她战战兢兢的吃着碗里的白米饭,其实她早已吃不下。
周厉看着她低着的头,一个劲的给她夹菜,“多吃点,太瘦了。”
祈幸点点头,目光不敢看向周玲。
“我给你买了很多零食。”周厉笑着说,他的笑容是这个屋子里唯一温暖的存在。
“谢谢舅舅。”
一顿饭后,周厉看着祈幸,“幸幸。”
“嗯。”
“跟舅舅回家过年好不好,你外公也很想你。”
祈幸有些为难,还有些害怕,她之前跟周玲提过可她不许。
“你放心,过完年你开学舅舅就送你回来。”
周玲此刻在厨房里洗碗,祈幸看向厨房的方向。
“她去吗。”祈幸小说的说了句。
周厉摇摇头,他也无奈,他刚才说的嘴都干了,周玲还是不肯低头。
他突然觉得他姐变得很陌生。
“你放心,刚才我跟你妈妈说过了。”周厉像是看出了她的担忧。
祈幸点了点头。
“那明天中午我们就出发。”周厉喜上眉梢。
“好。”祈幸乖巧的点头。
如果可以她此刻很想抱一下她舅舅,这个房子里唯一温暖的存在。
周厉继承了外公所有的优秀基因,知书达理,善解人意而且很温柔。
祈幸抬眼看向周玲,脑子疑惑不解。
她不像是外公的孩子。
*
次日,十点。
周玲跟着周厉离开了北凛,走之前周玲和周厉说着什么,她没有兴趣知道,她也没跟她道别。
周厉把她的东西放进后备箱,转身看了一眼周玲像是告别。
祈幸坐在副驾驶上,始终没有回过头。
从北凛到他们那个小城,要开六个小时左右的车程。
看着身后逐渐消失的街景,她突然觉得心头有种舒畅感。
车子开上高速,她眼皮忍不住打架闭上眼睡着了。
直到周厉在服务区停下注意,她才睁开眼,“到了?”
“没呢。”
周厉递给她一瓶水,“饿不饿,要不要下去吃点东西。”
祈幸摇摇头。
周厉从后座拿了一袋零食递给她,“可以吃零食。”
“谢谢舅舅。”祈幸接过拿了包薯片打开。
周厉看着祈幸瘦消的下巴,突然觉得有些苦涩,他在外地呆的久生意也忙,祈幸小时候总是粘在自己身边后来他到外地做起了生意,就难得回家一趟,再次回来就是听说周玲离婚了,带着祈幸走了。
他爸对此气的不轻。
直到知道了他们在北凛,他爸一个劲的催着他要把祈幸接回来过年。
她看向祈幸的额头,“这额头怎么搞的,严不严重,要不要去医院。”
祈幸擦干净手,“我去过医院了,没事。”
去了医院怎么可能没事。
周厉眉头紧锁,“是不是缝针了?”
祈幸有些愣住,还想撒谎结果看到她舅舅的眉头皱起,不自觉的点了点头。
“怎么搞的。”
祈幸支支吾吾的,“就摔的。”
周厉重新发动车子,离开了服务区,直到晚上六点他们才到,祈幸看着熟悉又陌生的街道,突然觉得有些难过。
祈幸跟着周厉进了家门,独门独栋的小洋房,灯火通明,温暖肆意。
这里还是比北凛好些,没有冰雪,没有风浪。
北凛太冷,风雪满地,巨浪滔天,把她卷进海里却又吐出来。
祈幸一进门,外公就迎上来,语气温暖,满目慈祥的喊她,“幸幸。”
“外公。”有些年没见,她突然觉得有些不知所措。
“外面冷不冷,”周远山拉着她到沙发坐下,“你都好久没来看外公了。”
祈幸扯着嘴角,露出一点微笑,“学习忙了。”
其实他们都知道,横亘在他们之间的周玲。
周远山白发又多了些。
桌上摆着很多礼品,大多都是他学生送来的,上面写了祝福语。
“你在北凛过的好不好,新学校好吗?”
“我们过的很好,您不用担心,”顿了一下她又说:“新学校也好,老师同学都很好。”
“那就好。”
“明年是不是要高考了。”周远山问她。
“对的。”
“想好去哪了吗。”
“没有。”祈幸撒谎了,她要去南方。
“成绩出来再看也不迟,”周远山像是想到什么似的,“你成绩还好吧,数学跟上了吗?”
“跟上了。”祈幸双手握在一起,她有些紧张。
周厉看着祈幸挺直的背,转头看向周远山,“爸,你让幸幸休息会儿。”
周远山这才笑着作罢。可总归是太久没见,有很多话想说,没过一会周远山又跟她聊起。
这一次,祈幸终于可以逐渐松弛下来,这里是她觉得最温暖的地方,现在也依旧是。
周远山顾着跟她说话,停下来之后才发现她额头的伤,有些担忧的问:“额头怎么了。”
“自己不小心摔的,已经快好了您别担心。”
“走路当心点。”
“知道啦。”祈幸乖乖点头。
“是不是学习压力太大,都瘦了。”
周远山看着外孙女的面容,跟记忆里的的对不上,记忆中的祈幸之前脸上是有些肉的,也比现在胖一点,现在看起来就是一副骨架子的样子。
“有一点,”祈幸嘴角上扬,“我待会儿多吃点饭。”
“好,你舅舅这些年的的手艺还不错。”
周远山看向她的额头,又往厨房的方向喊了一嗓子,“菜做的清淡点。”
“好嘞。”周厉应着。
这顿饭是她吃过最好吃的一顿饭了,去北凛之后她就没在和周玲一起吃过饭,她也觉得无所谓。
“多吃点。”周远山给她夹菜。
看着祈幸,他心底是有些恨周玲的,不顾一切反对毅然决然的结婚,然后离婚,结婚后这些年也没再回来看过他。
甚至是一声不响的就带着祈幸走了。可周玲终究是自己的孩子,他心底还是有些失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