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抹绿色
冯鸣舟愣了一下,而后捧着手里的盘子低头浅笑。崔晓鸢也跟着低头看他,他不想让她发现,干脆转过身靠着沙发坐下。
崔晓鸢以为是他不想认,去掰着他的肩膀想让他扭过来,可冯鸣舟的大体格她跟本扳不动,她干脆也从沙发上下来,绕到他对面坐下,他铺的有地垫。
“冯鸣舟,你不会是想要反悔吧?我们做事情要守规矩。”
冯鸣舟盘着腿坐好,将盘子放在两人的中间,用手去点崔晓鸢的额头,“不守规矩的是你吧?我刚才提的建议你没有同意,还说我幼稚。”
趁他说话的间隙,崔晓鸢捡了一块梨子塞到嘴里,梨子汁水饱满,入口甘甜爽脆,非常美味。但冯鸣舟切的块有些大,她嘴里填的慢慢的没法说话。
冯鸣舟伸手去勾了一张纸巾递给她,让她慢点吃,“这都是你的,没人给你枪。”
他听秦诚说,有次他看见一位老奶奶给了她很多吃的,她拿到还没捂热就被别的鬼抢走了。那是个逃窜鬼,生前就是穷凶残暴之徒,死后也不知悔改,流窜途中多次犯事,秦诚为了抓他不少费劲。
秦诚找到他的时候,他刚抢了崔晓鸢的东西,甚至还拿了不知道从哪弄来的刀子对着她,让她以后收到东西都主动交到这里。崔晓鸢胆小如鼠哪敢生事,把东西给他后就躲在角落里。
秦诚好不容易制服他,想把东西坏给崔晓鸢,可那个坏东西却发疯一般的扭着过去,把那些吃的全踩碎。秦诚收过不少坏的,但很少碰到坏的这么彻底的。
后来他急着带那家伙走,也没过多注意崔晓鸢的反应。
冯鸣舟看着面前鼓着腮帮子的崔晓鸢,看她快要吃完,就开口道:“行吧,我就勉强受点委屈,让你差遣一天,但不能提什么无理的要求。”
崔晓鸢听到他同意后,脸上立马有了笑脸。
今天冯鸣舟穿了件浅灰色的衬衫,是有些偏老气的颜色,穿在他身上压住了他的张狂,给人一种稳重成熟的感觉。大概是熬了夜回来也没收拾,嘴巴上露出了些胡茬,脸色也有些憔悴,让一向刚毅的脸庞添了些柔和,看着没有那么高高在上了。
可能是离得太近,崔晓鸢忽然想起刚才不小心亲他那一下,一触即逝其实没什么感觉,但这会儿想起有些不免有些脸红心跳。
若是在活着的时候,让她团队的同事们知道她不小心亲了冯鸣舟,他们大概能嗷嗷的把楼顶掀翻。冯鸣舟虽然性格极其讨厌,但他的那张脸还是俘虏些了迷妹,她同事小棋曾一度疯狂迷恋他,还说霸总就是他这样的。
后来她带着小棋去参加了一次会议,会议上提交的策划案被他贬低的一无是处。让人觉得完全没有必要打印出来,浪费纸张污染环境,扔在厕所里都没用。
后来小棋再也不愿意去,说她的小心脏完全顶不住和他对视的压力,霸总也是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焉,觉得他这样的男的不需要对象。但她们也讨论了另外一个可能,说冯鸣舟只是对工作对象比较残忍,说不定对自家女朋友就是千娇万宠。
冯鸣舟尝了一口梨子,太甜了他不喜欢,看对面的崔晓鸢一直在盯着她,问她怎么了。
崔晓鸢抿了下嘴唇,试探性的问道:“冯鸣舟,你生前有过女朋友吗?你对你女朋友怎么样?”她真的有些好奇。
冯鸣舟愣了一下,“你问这干嘛?”
崔晓鸢有些不自然的叉了一块梨子,回答道:“没什么啊,就是闲聊。”
两人盘腿对坐,崔晓鸢为了安全,隔了大约有半米的距离。她刚死那会儿在冯鸣舟家住了一段时间,那时候两人还都是比较避嫌的,特别是冯鸣舟,出了卧室门穿戴的都很整齐,换上鞋子可以直接出门那种,也很少和她产生肢体接触。
递个水杯碰手指就是两人相处的最大尺度。
可是这次再见面后不知道怎么回事,他老是有些逾越的举动,搞得她有些紧张。
冯鸣舟正想回答,可是看她又往后挪了一点,再次拉开两人的距离,这举动让他有些不太爽。
“闲聊可以啊,那你之前有没有谈过男朋友?”
崔晓鸢想了想说道:“谈过一个,我们是高三前后桌,大学学校也离得比较近。”其实他们那不算谈恋爱,逛操场的时候男生主动拉了一下她的手,她躲开了,之后两人又回到朋友身份。
可是她担心说一个都没有,冯鸣舟又会嘲笑她。
冯鸣舟把盘子往自己这边拉了拉,继续问道:“谈了几年?”
崔晓鸢快要够不到盘子了,只能又往前挪了挪,“好几年呢,别问我了,该你说了。”
冯鸣舟拍开她伸过来的手,端着盘子站了起来,崔晓鸢搞不清楚怎么回事,一脸懵的抬头看着冯鸣舟,而冯鸣舟也正低头俯视着她。
“别吃太多,伤胃。”说完就走到餐桌旁将梨子放下,而后又面无表情的去了洗手间。
崔晓鸢很不解,追上去隔着门问道:“冯鸣舟,我都给你说了,你为什么不给我说啊?你这是诈骗人隐私你知道吗?”
门那头无人回应。
崔晓鸢觉得这人大概是回忆起了不堪回首的情伤,不想说也无所谓,反正她也没有说实话。她又走到阳台上,这会日头已经转西,站在这里也不觉得烧得慌。
看着挂在栏杆上的盆栽,她小时候种过,是吊兰。她家在安城郊区的一个村子里,有同学送给她几株吊兰,但她没有钱买花盆,那时候刚开始流行桶装的方便面,她就等同学吃完之后,小心的把泡面桶刷干净,在里面装上土,把吊兰栽进去。
那是她灰暗的卧室里唯一一抹绿色。
冯鸣舟看着镜子里自己那张略有些苍僵硬的脸,努力的扯着嘴角释放笑容,但却笑的不好看,他真的很不会笑。不像那个李溪乐,笑起来一口的大白牙,很有感染力,会让人觉得心情很好。
秦诚说的对,他如果把崔晓鸢当朋友,就应该让她在剩下一年的时间里,和能让开心的人在一起。
很显然,他不是那个人。
用手触碰了下刚才被她不小心亲过的地方,现在还有些痒痒的,想到当时她捂着他的脸,傻傻的一本正经,就有些好笑。
镜子里的那个人也跟着笑,笑容舒展柔和,可是想到她曾和某个人在一起好些年,镜子里的人又开始拉着脸。
崔晓鸢看时间差不多了,冯鸣舟还不出来,就又回到洗手间门前。刚想敲门冯鸣舟就出来了,看出来他是洗了脸的,额前的头发还有些湿。
崔晓鸢后退两步,望着脸色白净的他说道:“太阳下山了,我该走了。”
冯鸣舟点了点头,绕过她去拿了一个帆布袋,往里面给她装着吃的,有别人刚送来的梨子,还有一些果酱,甚至还有泡面。
“你不要都给我,你也留一点。”看他把剩下的梨子全倒进去,崔晓鸢有些不好意思的提醒他到。
“我不喜欢吃这些,都是秦诚送的。”
听他这么说,崔晓鸢也不再说话,不知道为什么,她感觉现在冯鸣舟心情不是很好,大约真的是想到某位前任了。
两人一起出了门,冯鸣舟拎着一大袋东西去开车,她跟在后面。路上两人也没说什么话,今天的夕阳异常好看,一缕缕彩霞美的人移不开眼睛,崔晓鸢看的有些入神。
死前她工作很忙,住的地方离公司要一个小时地铁,她为了提前到公司出门都会早一点,晚上加班的时候也比较多。起早贪黑的低头赶路,很少注意天空是什么样的,死了之后她时常思考她在人间的那二十八年有什么意义,好像一直的努力都是为了求生存。
如果人不用吃饭就好了,一日三餐是上帝掌控人类最狠毒的计谋,人为了填饱肚子不得不去做很多事情。
等红绿灯的间隙,冯鸣舟侧身去看副驾驶上的崔晓鸢,呆呆的望着天空神色黯然,不知道在想什么。
“不要睡啊,马上就到了。”
崔晓鸢回了神,忙调整了一下坐姿,好像真的很害怕睡过去。
“怎么?怕真睡着了我把你给卖了?害怕见不到李溪乐?”
“对啊,我今天走的时候没告诉他,他找不到我肯定会着急的。”崔晓鸢不想给任何人添麻烦,包括李溪乐,她现在算是借住他家,本来就很麻烦他。
冯鸣舟冷笑一声没再说话,等绿灯亮了一脚油门冲了出去,不过几分钟便到了李溪乐所住的小区。这还是冯鸣舟第一次正儿八经的来这里,如果不是带的东西太沉,他真的想把人放下就走。
崔晓鸢带着当苦力的冯鸣舟进了院子,发现门锁着,这种空间对他们没有约束力,他们可以直接进去。
冯鸣舟把东西放在茶几上,看到上面有一张便签,写着出去工作,晚上不回。
“看来人家没想着见你啊,丢了也不去找找。”
面对冯鸣舟的挖苦,崔晓鸢表示已经习惯,并为李溪乐没有出去找她而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