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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相恋 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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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蘅召见玉霎。

每次她要召玉霎进宫陪伴,月西楼的神色就格外紧张,毕竟他知道他的母亲素来荤素不忌,魔宫里有头有脸的都送到过她的床上。

“不要在母亲那里停留太久。”月西楼捏着她的衣角,有些别扭道:“我会让人去接你。”

“哦,好。”

玉霎点点头。

月西楼又揪了她的袖子,“母亲恣意惯了,她若是说你不好,你告诉我,我和她去理论。”

“哦,好。”

她再次点点头。

月西楼这才松了她,说:“我给你梳妆,母亲喜欢漂亮的女子。”

“哦,好。”

玉霎坐在椅子上,看他真的拿了篦子给她蓖发,压了一边眉毛。

这些时日不知道月西楼是吃错什么药了,真的想和她好生过日子一般,再不像在同悲塔时候那样恶劣地捉弄她,待她还算不错。

自那天胡乱厮混了一夜到尾声时月西楼不知怎的又掉眼泪,她披衣而起寻了帕子给他擦脸,他就像是被抽了魂似的,变得纯良了许多。

仅在她面前,纯良了许多。

至少再没有说过混账话,也不再随意地打发她或者对她呼来喝去,他再过分之事不过是床帏之间的缠绵。

玉霎过了一段和月西楼同床共枕的日子,好比真正的夫妻那样,倘若是余生都是如此过下去,她倒是不知道怎么办了。

*

玉霎进了魔宫去听训。

入宫时时候遇见了个男君。

这位男君她记得,此前拜访过几次月西楼,来后宅里陪她玩耍过几回,和她关系还不错。

“哎呦,这不是玉殿下嘛?我前些日子没看见你,听说身体不好,可把我担心坏了如今进宫是为什么,侍酒?可现在不是侍酒的时候,你这么想着进宫了?”

楚凌君手摇着扇子走过来,与她攀谈,随从的魔侍们都退下。

他朝她挤挤眼,压低声音说:“我给你的那些金钏还好用罢?你试过了么?改天戴上它,绝了合籍婚契的感应,我带你去旧都好玩的地方去呀?”

“太子不会知道我们两个去做什么的。”

听楚凌君说这话,玉霎想起来他常来宅院里玩儿,自己同他讨了一样东西。

她想着怎么绝了这该死的合籍婚契带来的感应,却不知道为什么没记起来她有这样的法器。

“好。”玉霎乖巧地应下。

楚凌君是尹蘅的后妃,四舍五入,也算她的长辈,在他面前,还是要给几分面子。

楚凌君眯眼一笑,用扇子挡住脸,说:“玉殿下答应我就好了,我看看能不能找哪天邀请玉殿下出去,希望玉殿下有空。我先走了。”

他用扇子给玉霎扇了几下,面上心情很好,带着自己的随从走了。

玉霎看着他离去,挥挥手,让魔侍继续引路。

尹蘅对待她还算不错,可两人很少相处在同一室内,至少会有魔侍在侧。

今日没有。

偌大的折桂庭里,只有她们二人。

魔侍们在门前止步,玉霎款步进殿,在尹蘅面前提裙行礼,问安,“见过尊上。”

“唔,来了。”

一身黑袍的尹蘅倚在琉璃榻上喝酒,扫了一眼她,眯眼笑了笑,招手叫她近前,“好孩子,到母亲跟前来。”

尹蘅很少这样亲昵地叫一个人,不论是她那些美貌的后妃,还是月西楼,她都一视同仁,不亲近,也不远离。

但莫名地对玉霎很好,仿佛对着膝下最亲近的女儿一般。

玉霎被引着坐在她榻前。

尹蘅拉着她的手,看了又看,摩挲着她手上的薄茧,说,“我儿,你此前的生活很辛苦罢?”

“不……辛苦。”

“你一个半魔又无依无靠,生活在魔域之中,必然过得艰辛,真是辛苦你了。”

玉霎的手被她攥着,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头皮麻得很。

她不知道尹蘅想做什么。

这可是统一魔域那么久的魔尊,仙盟千百年来的敌人,早就了混乱局势的大魔。

此刻她像是一个关切女儿的母亲那样,眉眼间都是对她的怜惜。

这是何意?

况且魔域的半魔生存状况就是她一手造成的,都是她放任大魔和魔修这样欺负人,她甚至不觉得半魔也是她的子民。

“不辛苦。”

玉霎对着她那双眼,缓缓开口。

仙盟给她的任务就是刺杀魔尊或者用那个法器夺取灵源,现在四下里无人,魔尊又离她那么近……杀,还是不杀?

尹蘅看面前的直愣愣看着自己的玉霎,怜爱似的笑了笑,意义不明地笑了笑,说了一句:“这也不怪你,是她不好。”

“什么?”

玉霎因这一句话回过神来,警觉地握紧了手。

“没什么。阿玉你会不会喝酒?”一旁的酒壶往金瓯之中倒了香醇的酒,送到了她手边,尹蘅拿了金瓯,把另一杯给玉霎,“喝点?”

玉霎只是拿了杯子,不说话。

尹蘅也不逼她,自顾自地喝起酒来,不咸不淡地和她聊天,“你和不休近来如何?”

“还好。”

“是嘛,听说你们近来发生了口角,不过最近又和好了?”

尹蘅喝了两口酒水,周身隐隐的戾气消散,仿佛变回了初见时候那个温柔妇人,眉眼带笑,“不休这小子无非是轴了些,但既然是他体内的善魂喜欢你,他整个人都是喜欢你的,他就一直没有变过,你别和他一般见识,多相处就好了。”

“是。”玉霎说,“殿下最近待我很好。”

“殿下?”尹蘅笑,“怎么这样生疏?”

“不休待我挺好的。”

“那就行,夫妻两个感情好比什么都难得。”尹蘅把金瓯里的酒喝完,像是陷入什么回忆了似的:“他和本尊少时的性格像,体弱则托情,都是痴情的种子,但优柔寡断这面又像他的父亲。”

她揽过玉霎,像是醉了,又像是要和玉霎拉进关系,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嘴关于自己的往事。

玉霎也由此知道了魔尊和那个妖僧的故事,只觉得荒唐。

“……尘同光虽说是罕见的妖僧,但实在是美貌,本尊很喜欢他的脸,漂亮,妖颜如玉。”

尹蘅捏着她的下巴,仔细看了看,说:“本尊就喜欢你这样长相的,你看你,若是托生在我的肚子多好?”

她的话锋一转,语气也变得十分奇怪,让玉霎更加惊讶的是,尹蘅说,“碧水榕那姑娘生了个好女儿,可惜了。”

玉霎瞳孔微微一缩。

她扭头看着尹蘅,面上讶异。

“你的母亲,是叫碧水榕罢?”

尹蘅漫不经心地问话,但这句话在玉霎心里掀起了滔天巨浪。

魔尊,知道她母亲是碧水榕。

那么她是不是一开始就知道她是什么人?

玉霎警觉,但还是努力地压下了心中的疑惑,面上装作无辜,“尊上,我……”

“你该不会是要说你不知道碧水榕是谁,你自生下来无父无母吧?”尹蘅哈哈地笑起来,她收紧了搂着玉霎的腰,说:“骗不了本尊哦。”

玉霎咬死说自己不知道。

但尹蘅又是哈哈地一阵笑,亲昵地夸她可爱。

“尊上在说什么,我并不知道。”

“本尊说,你原是本尊差座下豢养魔修玷污一位叫碧水榕的姑娘生下来的孽种,一个总是挨打的半魔。”

玉霎一下子推开她,几步后退。

背上的螣蛇骨灼灼发烫。

魔尊的灵源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在整座折桂庭扩散,唤醒了螣蛇骨。

“尊上,你……”

玉霎能感觉到法器的催促。

箭已上弦,不得不发。

她此前为了保命,不断地调整计划,放过了许多机会,她想着,魔域那么多人族的仵作都被抓了起来,战争当前,除了自己没有人能来到魔尊面前,她想活命,但她又想完成任务。

她要谨慎。

要卑躬屈膝,像以前在花楼那样,屈服迎合魔域太子,总归只是皮肉之苦,为了活下去,出卖这点东西不在话下。

想想萧天纵,想想那些人族修士。

想活着就得小心。

可现在她才惊觉到,自己早就暴露。

尹蘅知道她是谁,甚至准确地说出了她母亲的名字,这就表明,自己也在她的监视之下,尹蘅像看着一只跳梁小丑那样看着自己。

为什么呢?

玉霎心跳如雷,只是还不明白为什么尹蘅在想什么,她甚至还干预了自己的降生?

尹蘅扔了金瓯,依然是懒散地撑着脸,美艳如蛇,“本尊很喜欢碧水榕这个姑娘的长相,又乖又漂亮,想要和她长得像的女儿,但是她不愿意给我生,本尊没办法。”

灵源像是两条蛇一样,一下子把跳脱出去的玉霎抓住,给押送回了尹蘅的榻前,要她趴在魔尊身边,像是一只待宰的猪。

“唔!”

玉霎挣扎不得。

尹蘅和月西楼就是有办法叫人在床上屈服。

“本尊的领土,想要一个人死,那个人就得死,这就是权力的美妙。”

尹蘅说,“既然本尊得不到她,不如要她生个漂亮孩子来……她应该是恨毒了你吧?”

玉霎知道自己的母亲对魔尊怨恨到了极点,可是她从来没有说过她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原来还有这样的缘由。

当年碧水榕被魔族掳走,因为长得漂亮,被献到了尹蘅面前。因为尹蘅喜欢她的皮相,要收她做后妃,碧水榕不肯,所以……

她几番挣扎,挣扎不了,只能气喘吁吁地躺在榻上,任人宰割。

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情?

玉霎发丝下掩着的眼睛

“你手上不是有仙盟送你的匕首么?”

尹蘅并未对她做什么,只是把她身上的枷锁都解除了,笑着看她,“本尊知道你来是想要本尊的命,你也是本尊喜欢的长相,可以,本尊把命给你,你来取就是了。”

玉霎一愣,从榻上爬起来,几个后退。

“什么?”

“你不是想要本尊的命么?可以,本尊给你,你回去好好向那群道棍交代。”

玉霎还是不解。

她就像是一只被灰狼环伺诱骗绵羊,怎么样都是一个死,她暴露了身份,魔域不会放过她的。

不等玉霎再问,藏着的法器自己解开了禁制飞了出来,那是萧天纵留给她的法器。

“这是你们带来的法器吧?只要扎到本尊身上就可以了么?”

尹蘅瞧着那柄尖利的武器,随意摆弄把玩,连来历都清楚了,“噢,原来是仙盟的九禁,是谢晦流留下来对付本尊护体屏障的法器,难为你们还留着。”

九禁是供奉在仙盟里的宝器。

是大能谢晦流留下来专门对付魔尊尹蘅的法宝。

真品还在仙盟,这个不过是取了一部分谢晦流的术法重新打造的,效果并不比原先的好,不过也能用。

当年的五十二个半魔身上肩负使命,但他们在魔尊面前不过弱小的虫豸,如何能把这样重要的法器交到他们手里?

他们当时不知道。

现在已经为他们怀揣的责任付出了代价。

只剩玉霎一个人了。

她来到了魔尊面前。

尹蘅当着她的面把九禁插在喉头,任由九禁抽取自己的灵源,直到她歪倒一旁,玉霎还觉得她是在耍自己玩儿。

她的眼睛直直地看着玉霎,含着笑意,最后一句话就是:“唉,真疼,不愧是谢晦流。”

只听“铿锵”一声,九禁掉在地上。

它身上的灵石亮起,表明已经吸饱了魔尊的灵源。

杀了魔尊,得到灵源。

居然在一个平淡的毫无准备的下午完成了。

魔尊……魔尊死了?

玉霎手里拿着那柄法器,怔怔地看着面前尹蘅枯萎的躯体,不知所措。

真的死了?

她看着法器上已经注满的灵源,又看了看锁骨溢血不知生死的尹蘅。

跑。

玉霎的大脑空白了一瞬,很快就冷静了下来,虽然来时没有预想会发生这种事,但她没什么要打包的东西,她对魔域根本毫无留恋。

她把九禁放好,把身上碍事的长裙脱了,仿佛对魔宫的地形烂熟于心似的,逃了出去。

这样轻易完成了自己隐忍了那么久的任务,怎么看怎么像是一个圈套。

还会有更加残忍的事情等着她么?

玉霎避开了魔侍,像是遇见了恐怖之事别吓得不轻的人,手脚发抖。

*

月西楼在家中等玉霎回来,说好的两个时辰,都过去了很久,实在等不及,便起身要去把玉霎带回来,但临了有魔宫的使者前来。

听得魔宫走水,他便起身去了魔宫。

折桂庭之中,魔尊的躯体像是一具干瘪的花植,轻轻地倚在榻上。

“谁干的?”他沉声问。

“是、是太子妃。”

“她人呢?”

“不知道。”

月西楼站在尹蘅面前,眼见发黑粘稠的血像是沥青一样从她的身躯里蔓延开来,意识到什么的他垂下眼眸,转身。

“太子妃刺杀魔尊,抓住她。”

他身体里析出浓重的恶魂,瞬间笼罩了整座魔宫,旧都的天色一下子就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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