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不去。
乔浅浅收到个消息，说她刚买不久的新房子烂尾。
身穿职业装站在烂尾楼前，乔浅浅透过金丝眼镜扫视一圈，只想骂街。
几小时前她刚谈定个大项目，期待着完成以后再升一职，就得知这事。开玩笑吗？真要烂尾，自己就得背着房贷无家可归！
抱着怀疑的态度，乔浅浅立刻赶过来，盯着灰蒙蒙的烂尾楼独自傻眼。
明明是工作日，这里却空无一人，楼前的进出通道没铺，三人粗的管道横在单元楼门口，底下是几米深的坑。
连路都没有填……
她皱眉，看看脚底的高跟鞋，心一横两下踹掉，攀上管道往里爬，等进去又发现电梯也不能运行，只能咬着牙赤脚爬楼梯。
房子在8楼，销售说寓意好，乔浅浅也满意地一天内交齐首付。
谁会知道，人生无常。
楼梯没有铺瓷砖，颗颗碎石子抵着她的脚心，划出细碎的口子。
等走到房门口，双脚都渗出血迹。
这套房108平米，标准的三室两厅两卫，坐北朝南。在这座城市，算不上最好，也属于中上游。
可惜……
因为烂尾，没安房间门，窗户装了一半，阳台的栏杆摇摇晃晃，灰尘粉末齐飞。
不能住人，还要她还贷款……
乔浅浅望着这期盼已久的家，泪水不自觉上涌。
几天的时间，她找律师，找银行，找工商局，寻求解决方法。
但都无果。
乔浅浅崩溃地没去上班，不敢告诉家乡的母亲，整天待在烂尾楼不吃不喝，以泪洗面……
她刚升职为设计部部门主管，很快就要过27岁生日，通过大学四年的兼职和五年没日没夜的工作，才在三线城市攒够首付。
本来是大喜事，可现在新家变幻影，甚至债台高筑！
乔浅浅不解怀疑。
多年来的努力奋斗，到底是为什么？
努力真的会有收获吗？
她像只困兽，在信仰的牢笼中挣扎，不知过了多久，晕倒在烂尾楼。
……
“叮铃铃……”
刺耳的铃声传遍翠色豪庭，半晌，才被蓬头垢面的女人摁掉。
“喂……”
乔浅浅浑身无力，骨头像要散架，脑袋里也“嗡嗡嗡”地响。
“乔主管吗？你快上班吧！总监说你再不出现就别来了！你是这个单子的负责人，我们需要你开展工作……”
对，还有工作……
乔浅浅声音嘶哑，顾不上身体难受就答应：“我马上过来。”
她猛地站起，可还没走几步就被高低不平的水泥地绊倒。两条腿摔得青一块紫一块，手心破皮，鲜血直流，头发也散开遮挡视线。
好疼……
额头开始发烫，身体使不上力，乔浅浅瘫倒在地，又迷迷糊糊地晕过去。
……
【工作没了……】
等醒来，天彻底黑透，毛坯房里只有手机上的点点光亮。
屏幕上写着这几个字。
是同事发来的，估计因为她没能赶去公司，被总监开了。
乔浅浅脑子还糊涂，只觉得肚子饿，顺手打开外卖页面点餐。
吃饱喝足猛地清醒，失业，存款全无，房子烂尾，要还房贷，要交房租……
她的生活怎么变成这样？
正值晚春，寒风刺骨，夜里凉得像塞着冰块。
乔浅浅抱膝坐在阳台一角盯着天空。
——只有一团漆黑。
电话铃声叫起来，她低头看——妈。
身体猛地一抖，抬手将手机调成静音。
立马，八九条六十秒语音。
等铃声停下，最后一条信息显示在锁屏壁纸的最上面，是文字。
【浅浅，你怎么不接电话也不回语音，你的生……】
生……生活还是生日？
后面的字被隐藏。
乔浅浅的目光紧盯着，鼻子一酸，却没敢伸手点开，等光亮熄灭，才舒口气。
长夜漫漫，她睁眼到天明。
……
“叶慕归，你怎么越努力越倒霉？作者怎么写的？就因为你是反派不是男主吗？”
“年少轻狂霍启廷，哈，间接害死叶慕归妈妈，一句年少轻狂就可以盖过，男主就这么厉害？”
“啊啊啊，气死了，我逃避现实看个小说，还被创得体无完肤？用得着写反派就这么现实向吗？”
凌晨三点，天边还蒙着一层黑布，烂尾楼里却传出阵阵嚎叫。
手机闪着微弱的光，光反射在乔浅浅的金丝眼镜，映照出她吊到苹果肌的黑眼圈。
乔浅浅冻得嘴唇发紫、双手僵硬，扯出一抹狰狞的笑，眸中闪着诡异的光。
“创我？创我？长评避雷！”
指尖在屏幕上飞舞，她来来回回踱步，字斟句酌，走累了，余光瞟到一旁的栏杆，自然地靠上去。
点击发送的同时，感受到栏杆的摇晃，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随着栏杆一同降落。
这是八楼。
坠落的心声被呼呼的风掩盖。
“啪”地一声，眼看着长评发了，眼看着乔浅浅人没了。
惨。
明天同城新闻的头条不会是她吧？
标题都想好了。
——《27岁女子误买烂尾楼，跳楼轻生》？
乔浅浅嘴角流着血丝，痒痒的，身体像是被四分五裂，强烈的痛感盖过这丝痒意，却还有心情胡思乱想。
其实，这样也好，解脱。
可要是早知道，她该接电话，该听语音，该把那条文字信息点开的……
浅浅，你的生……
是要说生活还是生日？
是你的生活为什么过成这样？还是你的生日快到了，打算怎么过？
闭眼前，乔浅浅无力地扯着嘴角，眼中的一颗泪滚入尘嚣，朦胧之间，看到一片强光。
……
暖和，有点热。
身体的感觉回归，原来地狱不冷啊？
对比烂尾楼的阴冷，乔浅浅更喜欢这里。
睁开眼，猛地被暖红的强光刺激，泪水止不住上涌，她连忙闭眼伸手遮挡。
这光，像是阳光。
乔浅浅回味着，眼睛睁开一条缝，点点暖光跳入眼帘。手张开，光晕变大，映红指尖的边缘。
她在人间？
没死？
蓦地，心底升起一丝感动，乔浅浅下意识摸着身上的口袋。
手机呢？
她想看那条短信！
她想知道是生活还是生日！
可这衣服怎么没有口袋？她的职业装都有口袋，这不是她的衣服，那她的衣服在哪？手机又在哪？
乔浅浅迷茫地抬头，蓦地撞进一双深井般的眸子。
幽深，冷漠，戒备。
像小兽。
像不久前的她。
那人被几个男孩堵在巷子深处，十七八岁，身材清瘦，蓝白校服微微褪色，纽扣被系到最高一颗。
他气质清冷，眉眼带着一丝锐气，微抿的薄唇透露些许不耐烦。
像是被熊孩子缠上的不耐烦。
“让开。”
声音是少年独特的清朗，语气平淡又不屑。
乔浅浅竟然有些好笑，明明这人处于劣势。她却感觉，对方鄙视着周围一圈的人。
“乔诗雨，看哪呢？看这边！”
一道男声响起，带着点桀骜不满。
怎么像在喊她？
移开目光，乔浅浅转头看过去。
高高瘦瘦的大男孩，一条腿站立一条腿弯曲，鞋底踩墙，身体斜靠着，头顶的几撮头发直直地顶着天。
说实话，欠揍。
见她看过来，男孩挑眉：“你怎么在这？”
认错人了吧？
乔浅浅撇嘴，打算扭头离开，她还要找手机，没空搭理不认识的人。
“霍哥，接下来怎么做？”
突然，有人大声问。
一声霍哥止住乔浅浅的脚步。
她重新看向牛气冲天的男孩，小声试探：“霍启廷？”
“叫小爷干嘛？”
真的是霍启廷，那本小说的男主！
那被围起来的男生？
乔浅浅又朝巷子深处望去。
男生站在原地，见她看过来，只懒懒地抬一下眼皮。
他是反派叶慕归？
所以她，穿进小说了？还刚好赶上霸凌现场？
乔浅浅如遭雷劈，目光呆滞地转头问霍启廷：“你刚才叫我乔诗雨？”
乔诗雨是小说中的炮灰，从始至终活在别人口中，没有正式出场。
——成绩上的千年老二，老师眼里的好学生，家长嘴里的别人家孩子。
跟着年级第一叶慕归出现过几次，也是为展现反派的学神人设。
一点存在感都没有。
还没有结局！！！
乔浅浅能记得，也是因为两人一个姓。
现在，她穿到千年老二的学霸身上，很快就会暴露吧？
扯出一抹尴尬的笑，乔浅浅有点好奇，文中没说乔诗雨和男主认识啊？难不成有隐藏剧情？
“不然叫你乔大小姐？”
霍启廷说话异常刺耳：“呦，乖乖女大小姐的司机到了，还不回家？”
说着，目光跳过她，点头示意：“王叔。”
乔浅浅跟着转头。
“霍小少爷。”
来人四五十岁，头发稀疏，但西装革履，笑容和蔼，先回应霍启廷，接着看向她，顺手接过她身边的拉杆书包，做个请的动作。
“小姐，可以回家了。”
乔浅浅顺着他的手望过去。
——加长林肯！！！
她家这么有钱的吗？
不对，乔诗雨家这么有钱的吗？
“我，我……”
实在是激动，乔浅浅目光炯炯，有点结巴。
“嗤！”
鄙视的眼神像是能把人穿透。
乔浅浅咬牙。
男主这么恶劣，难怪女主前期喜欢反派都不喜欢他。
她一冲动，就想强出头搞砸霍启廷的霸凌，扭头对着王叔微笑：“好，不过我今天想邀请一位同学去家里玩。”
“小姐想邀请谁？”
乔浅浅转身，望进巷子深处那双幽暗冷漠的眸子，伸出一根手指，朗朗道。
“叶慕归。”
听到名字，叶慕归的目光中带上几分探究，抬眸审视着对方。
初夏，阳光明媚，少女站在小巷之外，周身被红晕包围，白嫩的指尖微微泛红，稍稍抬起的下巴小巧倨傲。
手指着他，眼神瞥过霍启廷，行为像是助人为乐，可动作却在告诉他，自己只是这群富二代之间争夺意气的彩头。
一件物品，更准确来说——玩物。
“我不去。”
叶慕归声音骤冷，目光防备。
乔浅浅被这么盯着，有些心虚。
她承认刚刚目的不纯，但也确实想帮忙。
毕竟乔浅浅从未觉得叶慕归有错。
是男主先拦住他，霸凌他，也是男主间接害死他妈妈。
叶慕归努力奋斗，用白手起家的资本打压男主的公司，为母报仇。
有什么错？
他的错只是被设定为反派，没有主角光环。
想到这些，乔浅浅的眼神真诚许多，向王叔解释。
“那是我的同学，每次考试都是年级第一，我很佩服，希望他可以去家里教我几道题。”
她的声音清脆，语速缓慢，像是盛夏里的一徐微风。
叶慕归愣住，黑沉沉古井般的眸子泛起一丝涟漪。
他本以为他的努力、成绩、骄傲，在这些二世祖眼里微乎其微。
原来，也会被看到。
“呵，书呆子！”
褪去震惊，霍启廷又开始冷嘲热讽。
乔浅浅无语，下意识脱口而出：“总比地主家的傻儿子好！”
“噗嗤哈哈哈……”
小弟们的嘲笑声此起彼伏，就连王叔都被逗得忍俊不禁。
叶慕归的嘴角也微微翘起。
霍启廷瞪着几个大笑的小弟，等他们憋着笑安静下来才转头，冷眼看她。
“地主家的傻儿子？”
乔浅浅说完就后悔，这句话她都没想过，却像是身体的本能反应般，很顺口地就说出来。
难不成原主总这么想这么说，形成肌肉记忆了？！
嗯……
不过说实话，很贴切。
乔诗雨不愧是学霸。
想着，她瑟缩一秒，便又毫不畏惧地瞪回去。
“对。”
霍启廷气炸了，也开口讽刺。
“千年老二这么厉害，也没见人第一愿意搭理你！”
那么乔诗雨千年老二的外号就是你开始的吧？
哼！
“刚才不愿意不代表现在不愿意！”
她不认输反驳着，话落，期待地望向叶慕归。
“你能答应我吗？”
叶慕归，答应啊！
这不止是为我解围，也是在给你解困！
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