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王是上天派来助你的
叶纨纨笑起来,拎起鸡就往后山跑,一路狂奔而上。后山有一处千灵锁,由四方圣兽镇压,只要进了这阵,什么妖怪都逃脱不得,山鸡翻了个白眼,“何须如此,本王向来说话算话,再说你这阵也关不住我。”
叶纨纨站在阵外,一脸不信道:“你既然这么厉害,怎得被我姐抓回来了?”
山鸡清了清嗓子,昂着头,头顶的那撮毛艳丽又神气,“缘法如是,本王是上天派来助你的。”
其实是刚才那小妮子太厉害了,一不留神竟被伤了真身,无奈之下只好孔雀变山鸡,本想从旁边溜走,结果还是被抓了,那小妮子竟还要将他烤来吃掉,这事要是传出去,他妖界大王的名声算是毁于一旦。
不过正所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他此行就是为了叶纨纨而来。
没错,他就是红金羽大孔雀,自薄奚元入了忘川,他便一直四处寻找,好不容易打探到这小子的消息,才知已经到了第三世,时间紧任务重,四世之后薄奚元便什么也不记得了,彻底成为仙界的傀儡,一想到薄奚元成了清心寡欲的神仙便再不能和他打架了,他心里还真有点不好受,这些都是题外话了,他只想这个决定由薄奚元自己来做,做神仙也好,妖魔也罢,都是自己的选择,没有被任何人强迫。
红宴盯着眼前的小丫头,忍不住笑出声,没想到堂堂魔尊竟变成了个小丫头片子,这瘦弱矮小的身体,恐怕连把剑都拿不动吧。
叶纨纨眨了眨眼,仔细打量眼前这只打鸣的小山鸡,吃它连塞牙都不够,能帮上什么忙,方才自己真是着了魔了,竟然会信这小鸡的鬼话。
“你倒是说说看,怎么帮我?”叶纨纨皱着眉。
红宴挥了挥翅膀,示意叶纨纨靠近他身侧,附在耳边说起了悄悄话。
叶纨纨嫌弃道:“能行吗?”
红宴自信满满,拍了拍胸脯,昂首挺胸从千灵锁下走出来,慢慢从一只小山鸡变成一个高大的男人,男人一袭黑衣大袍,红发如血,周身萦绕黑气,“本王向来说到做到。”
正值四月,千荀山每年这个时候都会派三十名弟子下山降妖除魔,下山名单由大哥叶澄清卜卦而来,这次名单里竟有叶纨纨,叶掌门和掌门夫人看见这三个字顿时眼前一黑,要求再算一次,叶澄清言辞婉拒,声称自己一卦从不二算,名单上的人便是天选之人,不能更改。
叶纨纨得知此事后第一反应是小山鸡干的,红宴却言之凿凿不是他,还拿自己屁股上那撮毛发誓,如果是他,就让他英年秃顶。
无论如何,她终于可以名正言顺下山了,叶纨纨高兴地上蹿下跳。
玩闹之间腰间的荷包一不小心掉了出来,叶纨纨眼疾手快连忙藏进上衣袋子里。
“拿来。”叶掌门一改往日的宽和。
叶纨纨不敢忤逆,乖乖递上去。荷包打开,里面发黑的花瓣露了出来,掌门夫人一瞧,顿时惊骇,“叶纨纨,宗门正道你不学,歪门邪道你门清,你是要气死我和你爹是不是?”
叶纨纨低着头不说话,掌门夫人一气之下抽出打人的鞭条,叶掌门连忙拦住夫人,好言安慰了一会儿,转而又对叶纨纨道:“可有人看见你使用禁术了?”
叶纨纨想起楚怜清冷的脸,有些踌躇。
瞬息之间,叶掌门已然明白,“是谁?”
叶纨纨不敢欺瞒,如实交待道:“是兰渊山的弟子,楚怜。”
闻言,大哥斟茶的手一抖,眼见鞭子要落在叶纨纨身上,连忙放下茶壶,站起身来,“爹,娘,纨纨此番擅用禁术是为救人,也算善事一桩,但规矩不可废,惩戒自不可免,且等她回来再打。”
闻言,掌门夫人放下鞭条,“好,等你回来,老娘再慢慢收拾你。”
叶纨纨咽了下口水,将鞭条放回原位,又跑去捏肩捶腿、端茶送水,笑得极其谄媚,“我知道错了,娘亲消消气。”
叶掌门也赶紧打圆场,千叮咛万嘱咐出门在外要小心行事,好不容易到了时辰,叶纨纨抱着小山鸡一溜烟就跑没影儿了。
小山鸡的计划谈不上什么精妙,就是一个字‘抢’。
兰郁庭要伤他,那就把他抢过来!
原本叶纨纨有些担心这么小的一只鸡能干过兰郁庭吗,直到小山鸡变化出大翅膀,那翅膀足以遮天蔽日,随便一扇便能激起狂风,叶纨纨愣在原地,她二姐这是抓了只什么东西回来?
此去兰渊山路途遥远,幸好得了个大坐骑,她坐在大翅之上翱翔在天地之间,这才真正体会到书里那句‘扶摇直上九万里’,山川河海皆在怀。
可好景不长,红宴之前受了伤,真身法力维持不了多久,飞一会儿就从天下掉下来了,叶纨纨摔了个脸朝地,身上骨头也像散了架似的,红宴倒没有觉得抱歉,反而抱怨起来,“要不是你姐,我能受伤吗?我没有受伤,你也不会掉下来,所以要怪只能怪你姐!”
叶纨纨吐了一口灰土,捋了捋头发上的杂毛,“不怪你,也不怪我姐,要怪就怪我,怪我信了你的鬼话,还真以为你是个什么山大王。”
红宴顿时起了火,这小丫头片子竟说他没用!他这人最受不了别人激他,一把将叶纨纨拽到背上,怒飞三千里,果不其然,最后还是掉下来了。
这次叶纨纨有经验了,稳稳地落在了竹叶垛上,临近的村民以为是闹妖怪,连连用农具叉子来刺,一下正中红宴屁股,红宴仰天怒吼,叶纨纨连忙捏住鸡嘴,拉着他一路狂奔,好不容易躲过村民的捕杀,又来到一片野猪林,月黑风高夜,只见两道影子,一大一小,发了疯似的狂奔,身后追着一群发了疯的野猪。
红宴恼羞成怒,边跑边放妖火,“放肆,还敢追你红爷爷,简直放肆!放肆!”
叶纨纨一巴掌呼过去,“闭嘴!”
两个人又躲又跑,终于甩掉了野猪,浑身脏乱不堪,红宴的孔雀毛也被薅掉了两根,叶纨纨坐在溪边,用溪水清脸,水中倒影潦草狼狈,哇的一声就哭了,这一路上食不果腹、衣不蔽体,一会儿被人当妖怪辇,一会儿被野猪追,身后还跟着这么个不靠谱的笨鸟,越想越心酸,朗朗明月之下,叶纨纨哭得厉害。
红宴戳了戳她的肩,好奇道:“你哭什么?”
薄奚元可从来不掉眼泪,想当年被天上那群神仙欺负成那样都没有哭过,这小丫头怎么就哭成了这个样子。
叶纨纨恨了他一眼,不想搭理他,又看看溪水中自己的样子,一边擦脸一边哭,红宴也走过去看,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这也太脏了。连忙扯去身上的杂草叶,摇身一变,粘土染灰的黑袍大衣瞬间焕然一新,一层不染,从上到下、由内而外都变干净了。
“本王可穿不得这么脏的衣服。”
红宴摸着自己的脸沾沾自喜道:“不得不说本王这张脸简直太帅了,简直帅到令人发指!”
叶纨纨抓起溪里的泥巴,使出最大的力气摔在他身上,红宴跳着怒吼道:“找死啊,小兔崽子!”
两人迅速扭打在一起,不一会儿就撕烂了红宴的新衣,叶纨纨吐出一嘴布缕,呸了一声,红宴嗷嗷直吼,“小兔崽子,本王饶不了你……”
叶纨纨一口咬在红宴的手臂上,疼得红宴哇哇直叫,“松口!本王叫你松口!呜呜呜,快松口,本王要疼死了。”
叶纨纨咬紧不放,“我也要新衣服。”
红宴赶紧点头,“好好,你要什么本王都给你变。”
叶纨纨这才松了口,红宴狠狠叹了一口气,给她变了一身新衣,脸上的污浊也没了,身上的味道也消失了,唯独后脑勺的细竹叶没有摘掉,算是报咬他之仇,红宴暗自偷笑。
两人紧赶慢赶,又是飞又是跑,三天三夜才到兰渊山境内。
兰渊山坐落在西边,一入山便感受到一阵瑟骨清风,叶纨纨拢了拢衣领,四周清净无人,只有天上云雀和地上草虫。
往前又走了十里才见到兰渊山三个大字,石字后一片云雾缭绕,隐隐约约能看见翠绿竹林,山路蜿蜒而平坦,路上是舒软的竹叶,道两旁长着细碎野草,好似一条探幽径,颇有仙风道骨之感。
叶纨纨环顾四周,楚怜便是在这样的环境里长起来的,难怪性子那样清冷。
此行叶纨纨为了方便特意描了男子眉,长发高束,一身青绿紧袖袍,十足的富家公子模样,红宴变回小山鸡蜷在她怀里。
一路上人很少,一直走到山门前人才多了起来,叶纨纨抱着鸡,在一处茶店坐下来,点了一杯茶,红宴嚷嚷道:“我呢?我飞了这么久,我不渴吗!”
叶纨纨顾不得听他讲话,远处走来几人,似乎在谈论什么,她隐约听到了楚怜的名字,立即捏住红宴的喙,红宴的话却从脑子里冒出来,“我要喝水!”
叶纨纨懒得同他折腾,顺手将茶杯递到红宴嘴边,小鸡叽里咕噜喝起水来,那行人也似乎注意到这一人一鸡,径直走过来,打趣道:“小兄弟,你这鸡哪里来的,毛色这般光滑,不大像寻常山鸡。”
叶纨纨顺势将红宴举起来,笑着展示道:“前些日子山里打的,本想养肥些烤来吃了,我看这位兄弟如此懂行,不如您出个好价钱,我把它卖给你。”
说着,把一脸懵逼的红宴递过去,红宴扑腾着翅膀拒绝,心里抗议道:“小兔崽子!胆敢卖你红爷爷!”
叶纨纨捏住他的喙,面上笑盈盈,“十两银子如何?”
十两银子!那男子听到这话倒吸一口凉气,什么鸡能卖十两银子,难不成能下金蛋子?
男子面上装着笑,回道:“不用了,我看它也活不久了,买回去下不了蛋。”
红宴心里暗骂道:“你才活不久了!爱买买,不买滚蛋!”
叶纨纨也只得作罢,转头又问起别的,“方才见几位面上忧愁,是家中发生什么事了吗?不如同我说说,我家世代行占卜之术,没准能为各位寻到解决之法。”
男子闻言,当真坐了下来,要了一壶茶水、一碟花生米,满目愁容道:“小兄弟真的会卜卦?”
叶纨纨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自然。”
男子左看看右瞧瞧,让周围的人都散开,又重新坐下来,神神秘秘说道:“是我家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