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裴玉确定那个女人说的医修指的是自己。
但，一般不都是说医生，或者医疗兵吗？医修是什么？
姜溯打量了下裴玉肩膀上的臂章：“十字绿花……你是神农谷的人？”
真奇怪，明明这里看起来和修真界没有一点关系，为什么会有神农谷医修的徽章？巧合吗？
姜溯暂时没力气继续思考下去，摇摇晃晃，捂着胸口一副“我好柔弱啊”的姿态，缓慢地走向那四人。
出乎她意料，反应最大的不是那个看起来是领头人的中年男性，而是站在一旁，身上背着四个大箱子的年轻人。
他几乎是瞬息之间就挡在了所有人之前，手上圆柱物体一甩，一个看起来就很危险的激光光束就噌然亮起。
白如晦单手握着激光束，横挡于身前，另一只手用极快的速度解开了身上的负重扣锁后，拔出了腿上的短匕：“站住。”
姜溯眨了眨眼，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狼狈状态：“我现在对你们无害吧。”
白如晦面色凛然：“刚刚那道攻击，完全超出了普通人范畴！你不可能还是人类…”
“嘀。”
四人中看起来最虚弱的矮个子青年按下了一个奇怪的仪器，仪表上的指针安如磐石，动都不动：“无污染源，她是人类。”
白如晦的话卡在了一半，耳尖泛红：“张哥，她那一剑你看到了，直接劈开了飞艇和垃圾集装箱，断面光滑到比光刀还平整……能用钢筋劈出那样一刀，怎么可能还是人？！”
张危危将手里的便携式污染源检测装置递给白如晦：“显示是零，她甚至比我们还干净。”
看起来，大概是解除了一些身份上的困扰？
姜溯看着那个站在最前边的年轻人一脸懊恼，收起了激光光束向她道歉：“抱歉，主要是……你太厉害了。”
姜溯摆了摆手：“没事，警觉是好事。你们是谁啊？”
“我叫白如晦，实习战斗系。他是裴玉，实习医疗系。这两位是李队长和张队，我们执巡队调查到这里发生了污染异动嗷！好痛！”白如晦热情地开始介绍，直到被忍无可忍的裴玉一肘子顶在了腰上。
裴玉看了眼李队长和张危危同样漆黑的面色，按了按太阳穴：“别什么都说，嘴上把点门。”
姜溯笑了一声：“你们关系真不错，寒暄就暂且免了，我姓姜名溯，溯游从之的溯。”
话音未落，又是接连几架悬停的飞船不堪重负，砸在了银色的电子垃圾堆上。属于人类的惨叫声只响了一两秒，就戛然而止。
个高体壮的李队长深深看了姜溯一眼：“你说得对，寒暄暂且免了。所有人，立即行动！”
几个人搬起那四个看起来沉重无比的，由波纹钢板包裹的箱子就往中心跑去。
姜溯站在原地愣了愣，看着那四个人带着热浪和急促的呼吸掠过自己往前冲去。
等她回头，却看到了那几个人或是将箱子背在背上，或是单手扛着，急匆匆跑远的背影。
“……这个新手指导，有点忙啊。”正常来说，不应该先给她长篇大论一下世界历史，再科普一下她要做什么吗？怎么这几位甩下她就冲出去了？姜溯喘匀了气，跟上了那个疑似神农谷医修的医疗裴玉。
姜溯慢吞吞缀在几人身后。
裴玉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很快被气喘吁吁的张危危一巴掌拍在了肩膀上：“既然没有污染，就先别管她……现在最重要的还是布置场。”
几人默不作声，很快抵达了预定位置。
姜溯站在了不远处，蹙着眉看他们虽然匆忙，但条理格外清晰的行动。
那个最瘦小的张哥拧了哪里，箱子啪地一下打开，伸出腿固定住了自己。简单粗暴的机械关节齿轮看得姜溯忍不住发呆。
她在穿进修真界之前，倒是在21世纪的月球车上看到过类似结构。
那几个人蹲在古怪的机械装置前不知道捣鼓些什么，巷子里银色冷硬的物体就缓缓伸出了一个黑色的圆盘。
姜溯正皱着眉打量那些奇奇怪怪的物体，就看到几人迅速地又离开了那几个装置，活像是被鬼追。
那个嘴碎的白如晦跑的最快，眨眼功夫就窜了过来，拉着她躲到了远处的垃圾堆背面。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姜溯顺从地跟着他一起蹲了下来。
白如晦眼睛明亮，脸上虽然紧张，更多的却是兴奋：“布置驻波场。”
驻波场？什么东西？
姜溯正在狐疑，就听到了一段极其熟悉的，她过往两百多年里几乎天天都能听到的音频。
《清心诀》。
修真世界，青山碧海八万里，一首清心诀在所有门派那都是入门必备曲目。
效果是防治心魔。
但他妈的这里哪里看起来像修真的地方了啊！她大脑一片空白。
白如晦熟练地给自己带上了耳塞，看到这个一身褴褛的强者（存疑）一脸茫然的表情，好心地递过去了两坨透明的耳塞：“给，带上比较安全。”
姜溯机械地接过耳塞，捏了捏，塞进了耳朵。
她的五感正在恢复原有的水平，此刻耳塞并不能完全阻挡声音，清心诀一潭死水一样的唱咒声一层层传入了姜溯耳中。
她发现了一个更严重的问题。
这个《清心诀》，是她唱的。
只有她会把曲调悠扬静谧的清心诀唱出半死不活，没有一个音在调上的结果。
那么现在问题来了，她什么时候唱的呢？她唱的清心诀又是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驻波场里呢。
姜溯戳了戳一脸紧张期待地看着外边的白如晦。
“哎，你知道这个音频哪来的吗？”
白如晦茫然地看了她一眼：“实验所给的？”
很好，这个小傻子完全不知道。
白如晦期待地望着外边，攥了攥拳：“这次说不定能钓到大鱼。”
清心诀半死不活地，没有一个音在调上的自动唱着，一层层几乎肉眼可见的波荡开荡远。原本不断坠落的飞船像是被抛弃了的玩具，被甩开了老远。
有什么东西在靠近。
姜溯眯起了眼，手掌贴到了沙石上。细微的，潜藏在地下深处里……有什么东西被清心诀吸引过来了。
“嘀嘀嘀嘀——”不远处响起了警报声。随后是那个瘦小的张危危急声叫着：“来了！”
姜溯下意识把手往腰后一伸，摸了个空。
她老婆！她的剑！
姜溯再一次痛心疾首。
白如晦眼睛眨也不眨，紧紧盯着那四个箱子上不断旋转的黑色圆盘。少年人柔韧有力的身体绷紧，一副随时都要冲出去的姿态。
姜溯再次望向了“驻波场”，眼神一滞。
不知是巧合，还是必然。那四个装置正正好好将她被埋的地方围了起来。
中心位置上，一个被她用钢筋刨出来的卵型舱一半露在了沙石之上。
姜溯来不及细想，就看到了驻波场内一点点变黑的地面。
地面上的沙石像是被自下而上的物体浸润，变成了湿漉漉的黑色。黑色粘稠，不断聚集着，往卵型舱方向聚拢着。
厚重如油一样的黑色攀上了卵型舱，像是将其吞了进去。
但很快，那黑色像察觉到了什么一样，猛地聚拢，在卵型舱的舱顶凝聚出了一个人形。
清心诀依旧半死不活地响着，姜溯发现自己的思维在看到那个黑色人形后开始逐渐凝滞恍惚。
不，不是看到那个黑色人形导致思维缓慢……而是这个清心诀本身的问题……姜溯缓慢地思考，看到了黑色的人形在驻波场中不断分解又聚集，慢吞吞地将粘稠的黑液展开的更大。
不对劲…到处都透着不对劲……为什么自称执巡队的人要在她被埋的地方设置驻波场……为什么驻波场里放的是她唱的清心诀…为什么那个古怪的黑液会被清心诀引诱而来……
为什么…她的清心诀让她自己思维开始迟滞缓慢？
姜溯努力地试图思考摆脱这种状况的办法，额上一层层开始冒出细汗。
黑液像是嗅到了什么，在姜溯视线里以极快地速度扑上了了一个方向。黑色包裹住银色的电子垃圾，很快从几层下挖出了一个装死的人。
那人穿着白色工字背心和肥大的卡其色工装裤，鞋子跑掉了一只，双眼紧闭，面色煞白。
“……”
黑液似乎是在呢喃，温柔地裹住了那个姜溯感觉有些熟悉的人。
姜溯的思维迟缓极了，直到黑液的触手包裹住那人，獠牙扯开了他的胸腹，满腔热血伴随着惨叫声流了一地的时候才反应过来。
那个人是刚刚踹了她一脚，又喊她逃命的冯寇。
红色的液体流淌着，伴随着黄色的脂肪和白色的筋膜。
骨骼如同白色的树枝，轻而易举地被折断。
黑液的触手上满是一圈圈围绕的獠牙，一次次扎进拔出，带起一缕缕的碎肉。
它并不是将冯寇作为食物……只是单纯地在杀戮，或者说，虐杀。
姜溯迟缓的思维终于意识到了冯寇的死亡。她的眼珠艰难转动，看见了一旁依旧蓄势待发，咬紧牙关握着通讯器的白如晦。
为什么不救他？她没有问，因为看见了白如晦眼底勃然的怒火。
姜溯的思维更慢了，连意识到这一点都过了十几秒。
她眼前的世界开始朦胧恍惚起来，耳边白如晦手上通讯器里的声音也像隔了层纱朦胧不清。
“A队…场…成功…行动…迟…”
半死不活的清心诀依旧唱着，驻波场也依旧工作着。
黑液那满是獠牙的触手不断翻找着，似乎在寻找其他的人。
巨坑边缘的地方有星星点点的亮光一闪而过。
姜溯的思维在白如晦扑出去的那一霎停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