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我没有家了,竹竂才是我家
拥挤的人潮将两人推离了上官府，傅婉筠不时的回头，却离的越来越远。
“怎么了？”小再问。
“我……”傅婉筠欲言又止，最后望定了小再，“我想一个人走走”
“去吧”
没想到小再答应的这么爽快。
傅婉筠有些激动，拉起他的手嘱咐他一定要等她，不可以先走。
小再答应了，望着她远去的身影，手上残留的她的温度越来越浅。
一直等到日头偏西，那道纤丽的身影始终没有出现。
她到底还是舍弃了他。
或者说，看庙会是假，送她回家才是真。他本来也是打算送她回家，送她回她的上官府。
这会儿的夕阳一点也不美，充满了嘈杂和混沌。
小再一个人往回走着，街道仍是往来的人群，可他却是孤单单的一个人，萧瑟的影子被落日拉的很长，斜斜的贴在地面。
“说好了的不见不散，你怎么能先走呢？”
傅婉筠的声音从人群中穿梭而来。
小再猛然回头，是那熟悉的身影，她回来了，她竟回来了，为了他！
傅婉筠穿过人群向他跑来，瘦弱的身躯直直地贴在他身上，小再愣了半天才生疏地伸手揽上她的腰，两人在熙攘的人群中彼此拥抱着对方。
小再紧紧地抱着她，埋头在她脖颈间，温热的呼吸覆在她耳边，有些激动，“我以为你回家了，不会再来了”
傅婉筠抵在他肩头，远处摇曳的灯笼里，烛火盈盈，她的眸中闪烁着泪光，声音有些沙哑：“我没有家了，竹竂才是我家”
夜晚的古阳城很是热闹，两人的步伐却走出了热闹，安静地回到竹竂。
梨花不如往日璀璨，绚烂了一个花期也开始了落败。
花开灿烂，花落结果。
结果总会到来，不论好坏。
小再练完剑，依旧将宝剑归于剑鞘，走到梨树下，还是那棵树，依旧是两个人，却没了往日的默契。
“你在想什么呢，怎么一直在发呆？”小再在她旁边坐了下来。
傅婉筠往一旁挪了挪，两人之间有了些距离。
“其实我的名字不叫小云”
“你有姓”小再很肯定，因为她说过，哪有人没有姓。
“对，我姓傅，叫傅婉筠”
他闻言心头一震，心底窜起不安，却固执的希望这一切不是真的。
强压着内心的惊悸做最后的殊死一搏，他问得小心翼翼，“傅明铖是你什么人？”
“他是我爹”
傅婉筠说的很轻，平静的声音里不带一丝感情，却让人清楚的感觉到那份平静下的波澜起伏。
与他所希望的果真相悖。
小再耳畔一阵轰鸣，那日与瞿灏的对话在脑中蹦炸开来。
亦如厮夜，满庭寂月微凉。
瞿灏拿了两根长短不一的竹签攥在手里呈在他面前，“教主很重视这次行动，我们必须做两手准备，傅家和上官家你选一个”
小再望着他手里的竹签，略有不解，“取上官弘的血和傅家有什么关系？”
“傅明铖的女儿傅婉筠是上官弘指腹为婚的未婚妻，听说上官弘很在意这个未婚妻，如果上官家那边失手了，傅婉筠也是一个能威胁上官弘的筹码”
对于瞿灏的解释，小再倒是不屑一顾，做杀手这么多年从未失过手，区区一个上官弘岂能难得了他。
以手拂去竹签，他有些傲然，“我对女子不感兴趣”
挟持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着实贬低了他杀手的身份。不到万不得已，他断然不会选择挟持傅婉筠。
他没有抽签就直接选择了上官弘，也就意味着瞿灏选择了傅家。
依照瞿灏宁可错杀一百绝不放过一人的行事作风，傅家必定难逃此劫。
小再不敢直视傅婉筠，余光瞥见那苍白的面容，憔悴与痛苦交加，内心的挣扎全写在脸上，映着灯笼微黄的光晕，恨意愈酿愈浓。
她的手无力地搭在栏杆上，远眺着漆黑的山峦，黑压压的一片如鬼似魅令人压抑。她视线飘忽，却平静地诉说着心中郁结，“日里我遇见了我的侍女宝儿，我向她询问上官哥哥的伤势”
“她说上官哥哥没死只是伤重昏迷了，其实听到他没死的消息我的心里就很高兴，你知道为什么吗？”
她将问题抛给他，可是他却什么也回答不了。
傅婉筠继续说着：“因为这就意味着你没有杀他，只要上官哥哥还活着，我就不用带着对他的愧疚和你在一起”
和他在一起。
她想过和他在一起！
小再心底的柔软被触及，却很快被痛楚所淹没。
她的嘴角泛起苦涩的笑，似嘲讽，却诛心，比暗夜呜咽的风声更森然冷厉。
“可是宝儿告诉我，我爹娘死了，和上官哥哥遇刺是同一天，就在那天傅家四十多口除了我和宝儿，全都死了”
她突然像疯了般扑向他，死命的摇晃着他的身体，嘶吼着道：“你告诉我这些事情和你没关系，你不知情”
瞿灏一开始就让他在傅家和上官家做选择，他虽然选择了上官家，可这事他又怎能脱得了干系，又岂会不知情。
“为什么不说话？你为什么不说话！”她哭着捶打着他的胸口，打到自己都累了，跌坐地上，痛彻心扉，“你告诉我这事和你没关系，你说啊！”
只要他说，哪怕是骗她，她都会信。
可他偏偏不愿对她说谎。
小再蹲下身来伸手想为她拭泪，却发现自己什么也做不了，径直地垂下手，“对不起”
“我没有家了，我没有家了……”
幽咽悲怆的呜咽裹挟着悲凉一声声散进夜风里。
这夜的风很凉，带着恨吹进骨子里，刺刺的疼，怎么也找不到止痛的方法。
一连数日，两人没说过一句话，后来小再收到噬月教的来信，命他回去复命，他来向傅婉筠道别。
就在他以为她这辈子都不会理他的时候，她竟开口了。
“你喜欢吃什么菜？”
无关家仇，只是问他喜欢吃什么。
小再惊喜万分，一时激动的不知说什么是好。
除了山中野味，脑中想出很多菜色，可都叫不出名字。最后只能挠着后脑勺，尴尬着道：“我不纠结菜色，只要能抵饱就行”
“我去买菜，你吃完饭再走”
“好”
这样平静的生活于他奢望了很久，仅梦中遇到几回，如今美梦成真，却叫他不敢相信。
小再是掐了掐手背，挺痛的，这痛应该没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