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她还有几天?
连祁整理好鱼饵再次抛向湖面,静静等候,他这才看到她,那个娇俏的身影站在他身后静静地看着他。
连祁动了动鱼竿,望着微漾涟漪的湖面,余光瞥见那个慢慢走近的身影,问道:“司命又写了什么内容么?”
“是关于洛老夫人的”司瑶说着,心情有些小低落,果然凡间待久了容易沾染凡人的愁思。
鱼竿一阵抖动,有鱼儿上钩了,还是个不小的家伙,连祁收起鱼竿,一条大鳊鱼死死地咬着鱼钩不松口,随着鱼线在空中摇晃。
连祁抓住它,将它嘴里的鱼钩取下,将鱼扔进鱼篓里,鱼已入篓,他这才转过身望向她,“她还有几天?”
司瑶道:“两天后暴雨降至,山体滑石坡……”书上是这么写的。
“看来是死于意外”连祁的声音很是平静,眼里也没有太多的伤感。
连祁背起鱼篓,牵着她的手往小筑走去。
厨房。
鱼在砧板上蹦哒着,很是鲜活,司瑶抄起水瓢对准鱼身一瓢拍了下去,顿时鱼鳞飞溅,鱼也换了个地儿继续蹦哒。
连祁抹掉溅到脸上的鱼鳞,对司瑶的操作,只觉得心里堵的慌,一声叹息之后,从地上捡起那条鱼放到木桶里重新清洗。
司瑶有些不好意思地站在灶台旁,看着他熟练的刮着鱼鳞,剖着鱼腹,再清洗然后下锅,锅铲也挥的麻溜。
她也只能干些添柴火的活儿。
很快锅里飘出诱人的鱼香味,她的眼泪又要从嘴角流出了。
很快一桌子菜做好了。
老夫人还在葡萄架下熟睡着,小狐狸跳上椅子钻到老夫人怀里,尾巴挠了挠老人家的脸,老人家这才幽幽醒来。
洛老夫人眯着眼睛打量着连祁,混沌的眼神忽然变得精神起来,“你是陵儿?”
“是我,奶奶我是陵儿,你认得我了?”终于不再把他当成他爹了。
老人家眼角渗出泪花,抬手拭着眼泪,忽然猝不及防地往连祁脑门上扣了一板栗,怒道:“你这混小子终于来看我了?”
连祁脑袋有些吃痛,面上却浮上一层暖色,俨然一副尊爱长辈的孙辈模样。
“我刚才又梦到你爷爷了,他在向我招手,就站在那儿”老人家指着对面的山峦,神情中透着疲倦,又有些释然,略微吃力地撑着椅子坐了起来,“你爷爷一定是来接我的”
连祁扶着她走进屋子,司瑶看着山峦愣了一会儿,因为那儿正是书上写的山体滑坡的地方。
老夫人落了座,算是开饭了,一桌的饭菜是她和连祁一起做的,虽然她没握过锅铲,但她添过柴火呀。
饭吃了一半,老夫人这才注意到他身边的小姑娘,这姑娘模样精致,一双眼睛很是水灵,一看就是老人家喜欢的款,遂问道:“这姑娘是你媳妇嘛?”
“咳咳……”连祁一阵咳嗽,不知是正好呛着,还是被老人家的问话给干扰的呛着,反正就是呛着。
司瑶也没好哪儿去,一听此话惊落了手上的筷子,她有些尴尬,她想说不是,可今晚她还得和连祁住一间屋子,虽然是打地铺。
沉默之时,连祁拿了一双干净的筷子放到她手里,他笑着给老人家夹菜,虽然没有直说,但那笑而不语的小表情,看在老人家眼里可不就是默认了么。
既没有明说,也没有否认,却能让老人家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这招厉害了,司瑶心中忍不住赞叹一句高明。
“还是你小子眼光好”老人家这回可算高兴了,饭都吃的比平时多,还一边吃一边夸赞,“你这媳妇饭菜做的怪好吃的”
司瑶有些心虚,她可是连锅铲都拿不稳,见对面的主厨都默不作声,司瑶便厚着脸皮替他应承道:“老夫人喜欢就多吃些”
洛老夫人闻言捏着筷子停了下来,转头看向她,笑意盈盈地纠正道:“叫奶奶!”
司瑶顿了顿,这才反应过来,小脑袋凑上前去,甜甜地唤了声,“奶奶”
老人家心情好,饭菜都吃的比平时多,眼角的皱纹里都嵌满了笑意和满足。
日头偏西,太阳的灼热稍稍隐退,司瑶顶着一片大荷叶挎着篮子在田埂的桑树下采着桑葚。
红的发黑桑果子宛如一只只发福的毛毛虫,攀附在桑树枝上,成熟果实颜色格外诱人,司瑶踮脚抬手够了够,始终够不着。
忽然一只白玉般修长的手指握住那树枝并将其压下,连祁不知何时来到她身后,层叠枝叶过筛的夕阳洒在他身上,斑驳又绚丽。
司瑶有种熟悉感觉,有那么一瞬间,脑海中闪过一段画面,一个身形欣长,风度翩翩的男子步履轻缓地向她走来,而她却怎么也看不清那男子的面容,不论他走的有多么的近。
“发什么呆呢?”
连祁拾起地上的菜篮子,司瑶这才回过神,将那根被他压的低低的树枝上的桑葚悉数采了下来放进篮子里。
见枝头秃了,连祁微微松手,树枝划过一道弧度重新回到它原来的位置。
司瑶接过他递来的篮子拎在手里,本来是她要采桑葚,现在成了他在采,她看着,看着他的身形和背影,司瑶总是不由自主地想起那晃神间看不清面容的男子,会是他吗?
身后的斜阳将司瑶的影子拉的很长,她拎着篮子站在斜阳里等着连祁将新摘的一捧桑葚递给她。
皓月般的手腕,葱白般的手指,被夕阳染上一层橘红,司瑶只觉得露在衣服外的双手被灼热的厉害,像火烧一样,刺辣辣的疼。以至于连祁将新摘的桑葚递过来时,她来不及将篮子呈上,手背上的痛意使她唰的一声扔掉了手中的菜篮子。
“你怎么了?”
连祁转过身只见司瑶攥着自己的手腕,惊疑地望着落在地上的菜篮子,和散落一地的桑葚。
“也不知怎么的,手腕一阵热辣辣的痛,就像被火烧一样灼热”司瑶说着,有些颤抖的将手伸向树荫外的晕红的太阳,然而并无异样,就在她还想多浴一会儿的落日余晖时,连祁一把抓住她的手,将那裸露在外的小手给拽了回来。
“你是想将这落日抓在手中吗?”
明明是打趣她的话,连祁说出来却是一点儿嘲谑的意味都没有。
“不知怎么回事,总觉得这凡间的夏天太阳格外的灼热”司瑶擦了擦额头的汗珠,继续说道:“这天朗气清的,真能下暴雨吗?”
连祁听着,眸色阴沉,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没想到这么快,这么快她的这具身体就开始畏惧阳光了。
入夜,一盏烛灯盈满屋子,司瑶正在辛勤地打地铺,连祁围在桌子边随意地翻了翻那本命格簿,余光却落在地上弯腰打地铺的某人身上。
司瑶娴熟地将垫被铺好,再抱来一床薄被,虽然白天很热,但后半夜还是有些凉的,正铺着薄被,忽然一张纸从命格簿里掉了出来。
她伸手去捡,连祁也伸手去捡,猝不及防地大掌覆在了她的小手上,指尖的温度不断攀升,司瑶猛地一抬头,正逢连祁低头看着她,咫尺的距离,彼此的呼吸和心跳都能听得清晰。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两人亦如定格,只是那彼此间不断攀升的温度越发的灼热,连祁只觉得的心头有一团火在燃烧,让他有一种想宽衣散热的冲动,他努力的压下,只是身体不由自主的前倾。
就在两人唇瓣碰触的瞬间,司瑶的脑袋向后缩了缩,然而连祁并未就此暂停,而是伸手环住她纤细的腰肢,继续俯身上前。
司瑶有些慌,一个闪身躲到一边,而连祁扑了个空,整个人趴在她刚铺好的地铺上。他这才清醒了些。
司瑶心跳的厉害,却是努力压制,好半天才平静地开口:“你是想跟我换地儿睡吗?”
连祁顺势躺平了拉过被子盖在身上,头也不回地说道:“今晚你睡床吧”
他的手里还捏着那张从书里滑出来的纸,纸张折叠着,有些皱。展开是一张人像画,画中人戴着一副狰狞的面具,只一双眼睛画的很是传神。
司瑶听着纸张的细微声响,想起由来,便说道:“这是上次荆烁画的噬月教教主的画像,让我拿给你看,那时你正在望月阁和西陵煜聊天,见你没仔细看,我就把画像夹书里当书签了”
“当时确实没细看”连祁说着,越发觉得画中人冷漠的眼神有些熟悉,慢慢的眼前浮现出西陵煜那张俊美的容颜,那双冷漠的冰眸逐渐与画像中人的双眼重合。
原来是他!
连祁正要与她诉说此事,转头却发现某人已沉沉睡去,呼吸平稳,半个脑袋磕在床沿上,睡姿甚是潦草。
连祁抬手托着她的脑袋移到枕头上,并将她潦草的睡姿摆正了,这才熄了灯。
前半夜司瑶睡的极其安稳,可是后半夜却梦魇缠身。
梦中,她身处黑暗,身后有人追杀她。一回头,是一个人举着大刀追她,再回头时变成了一群人追杀她,她拼命的跑,待她第三次回头,那群人中多了一个领头的,手里握着天族神兵,追风。追杀她的正是二皇子连祁,连祁手握追风对她穷追不舍,“你毁了本皇子的修为,本皇子要用这追风劈了你”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司瑶呢喃着,声音越发的清晰,不知是梦中被追上了还是被劈了,双眼猛然睁开,直直地望着眼前微微清晰的房梁,一口浊气缓缓吐出,原来是个梦,幸好是个梦。
她转了个身,意识到自己睡的是床不是地铺时已经来不及了,竟是从床沿翻了下去,整个人摔在了床下连祁的身上。
连祁吃痛,一声闷哼声发出,然后气氛安静,静的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声。
司瑶脑子又是一片空白,如木头般趴在连祁身上一动不动,直到连祁温润的声音打破这诡异的静谧。
“你该减重了”
连祁声音里的急促,无不昭示着身上某人的沉重,压的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司瑶这才缓过神,她正琢磨着怎么起身,是先翻个身再起来,还是先撑着地再翻身。就在她琢磨之际,连祁温热的大掌揽住她的腰身瞬间将她揽在了自己枕边,两人就这么四目相对地躺着。
“你若舍不得这地铺,这枕、被我都可以分你一半”连祁的手伸向她脸颊,将她鬓间碎发拨至耳后,动作很是温柔。
连祁长得甚是好看,司瑶被这好看的皮囊洇红了脸颊,咽了咽口水,还是很理智的想要起来,抬起的脑袋却被连祁用手给按了回来,紧紧地贴着枕头。
司瑶瞠圆了眼眸,却听到连祁的质问,“你为何一再疏离我?我对你的感情你当真一点都看不出来?”
“我……”司瑶想说自己看得出来,可是话到嘴边又转了风向,“你在凡间是有官配的”
曾听师傅说过,二皇子历劫在凡间的妻子虽不是冷秋凝,但却是有这么个人。
“没有”连祁回答的很干脆,可是转念一想又加了一句,“有,也只会是你”
见他的神情不似玩笑,司瑶的心里有些释然,却还是想再确定一遍,“你说的是真的?”
“命格簿上所有的劫数我都记得,没有其他人,只有你”连祁的手抚上她脸庞,那柔软的触感很是不错,他忽然捏了起来:“你就因为这个疏离我?”
“当然不是……痛……痛……”司瑶脸颊吃痛,当即拉下他的手,捂着脸颊轻轻柔着。
吃过早饭,司瑶抓了一把鱼食来到桥头喂鱼。湖心小筑的桥下湖水清澈,将蓝天白云倒映的格外的清晰,一撮鱼食撒下,鱼儿从四面八方游蹿过来,将蓝天倒影支离个彻底。
司瑶连续将手里鱼食撒下,看着抢食游蹿的鱼儿吃完了鱼食又悉数散开去,一种没心没肺感觉油然而生。
她抬头望了望晴朗明媚的天空,心下暗自疑惑:今天真的会下暴雨吗?
突然一滴雨水滴在她眼睑上,她抬手抹去,接着第二滴、第三滴……然后轰隆一声雷鸣,雨水哗啦啦从头顶灌了下来,如瓢泼,又似倾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