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既定命格,改不了的
司瑶抱头往屋里蹿去。
而隔壁屋的洛老夫人正举着伞往屋外赶去,那方向正是山体滑石的地方。
“这雨下的这么大可不能把老头子的坟给冲了,我得去看看”洛老夫人一边念叨着,一边往雨里走去,头顶的伞儿被大雨打的东倒西歪,伞柄却牢牢的被那只满是褶子的手给攥紧紧的。
司瑶想拦住她,可脚下像被钉住了一样,怎么也挪不动,心底那种没心没肺的感觉越发的厚重起来,快压的她喘不过气来。
她迈开了步子,可是没走两步就被一双大手给拉了回来,连祁握着她的肩膀晃了晃一时愣怔的她:“既定命格,改不了的”
司瑶这才从晃神中觉醒过来,想起之前她改变命格走向连祁的下场,猛然缩回了脚。
与此同时一声惊雷劈在山头,轰隆,山体崩塌,巨石从山顶奔涌,顷刻间吞噬了那个佝偻独行的老人家。
“奶奶——!!!”
连祁和司瑶几乎同时喊出声,虽然知道结局,可在见证悲剧的时刻,心中瞬时的悲恸还是难以遏制。
小狐狸用爪子挠着门扉,一双眼睛恶狠狠地盯着连祁,仿佛在盯一个穷凶极恶的匪徒。
连祁不喜欢狐狸那极度不温柔的眼神,于是捏着狐狸的脖颈将他拎起来扔进了鸡圈。
暴雨过后,连祁找到洛老夫人的尸体,并照命格簿上所写把老夫人葬在了老太爷墓旁。
做完这一切,连祁片刻都没歇息,把之前修好的船只推入了湖中,带着司瑶乘船顺流而下离开了湖心小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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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船顺流而下用了六天就到了平阳城。只是连祁并没有直接从大门回将军府,而是走的后门。不仅如此,还让给他开后门的刘管家保密他提前回来这件事。
刘管家是洛建璋的人,贿赂和威胁都不顶用,连祁对这举措的说法是,“我想给父亲一个惊喜,所以劳烦刘叔暂时别把我回来这件事告诉父亲”
忠心如刘管家,一直都知道洛少陵和他父亲关系不好,如今听到洛少陵说要给他父亲惊喜,这心下自是欢喜,人一欢喜啥事都好说。
就这样连祁在府里没人知道的情况下和司瑶悄悄来到望月阁。他想要试探某个人,就不能让他知道自己回来的消息。
望月阁内,西陵煜坐在凉亭抚琴,忽然竹林晃动,一把暗器如鬼魅一般从中射出,西陵煜一掌拍向案几借力一跃躲过,双足再次落地时手上多出一把梅花形暗器。
他将暗器放在石桌旁,不多时,连祁的身影现于眼前,并拿起那把暗器,“没想到温文儒雅的西陵公子竟有如此内力”
西陵煜似乎对自己被揭穿会武功一事毫不在意,双手再次覆上琴弦,漫不经心地道:“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荆烁带噬月教主的画像来找我那日,你故意避开他,以及我从你手上救走上官肃的那日”不论是画还是本人蒙面,那双眼睛总能将他出卖个彻底。
司瑶闻言连忙将那当作书签塞进命格簿里的画像拿了出来,打开一看,越发觉得荆烁画的眼睛很传神,就像从西陵煜眼眶里抠出来的一样,为何当时没有发觉呢。
西陵煜波澜不惊的眼里闪过一丝讶异,却也只存了一瞬,很快又恢复平静,他双手再次抚上琴弦,“难怪盈轩阁出了事你会让善善姑娘躲到我这儿来”杀手是他派的,还有什么地方比他待的地方更安全。
不过连祁当时并未想到这一点,他只是单纯的觉得望月阁比盈轩阁安全。
“我知道你是噬月教的教主,也知道你在追查幻灵宝镜”
听到幻灵宝镜四个字时,西陵煜的琴声忽然停了,他抬头望向这个他一直忽视了的人,眼中更是前所未有的陌生,西陵煜试探性地说道:“少陵为何与我说这些?”
“我想与你合作”连祁开门见山。
西陵煜:“我能得到什么好处?”
连祁:“幻灵宝镜可以借给你”
“借?”西陵煜挑眉,唇角边露出一抹笑意,似嘲非嘲,“看来你对幻灵宝镜也势在必得了”
连祁上前一步说道:“你找幻灵宝镜应该不是为了金银,所以你应当知道幻境宝镜不属于这里,而你仍要得到它,应该是想用它完成某件事,当事情完成之后,幻灵宝镜对你应该没有用处了”
西陵煜看陌生人的目光再次审视着面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男子,他淡淡开口,“怎么合作?”
这算是答应合作了。
连祁将那张满月青纹标志的图纸展开在西陵煜眼前,本想借助西陵煜的人调查青纹出处,然而西陵煜一眼就认出了满月青纹出自明月阁。
明月阁是江湖门派,也是与他的噬月教相对立的杀手组织。不过西陵煜之前从没想过幻境宝镜会在明月阁。
看来与洛少陵的合作是势在必行了,遂将噬月教的令牌交到连祁手上,毕竟眼下他噬月教教主的身份还不能暴露。
是夜,西泽皇宫。
明黄的帷幔被夜风牵扯,幽灵般荡漾在床头。睡梦中的中年男人不时地皱紧眉头,额头渗出大片汗珠,似梦魇缠身,睡的极不安稳,突然从床头惊坐起来,大口地喘息着。
郑贵妃慢悠悠的从他身侧坐起来,一手轻轻的抚上他后背替他顺气,一手挽袖替他擦拭额头冷汗,“皇上可是做噩梦了?”
郑贵妃的声音里是极尽的温柔,昌泽帝抓住她的手,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哆嗦着道:“朕梦到阿宸了”
郑贵妃反握住他的手,紧贴在自己胸口,轻声细语地诉说着与事实并不相符的言辞,“宸妃姐姐已经过世多年,锦绣宫走水,那是天灾人祸,皇上不必自责”
她的声音柔柔细细很是好听,瞬间驱散了昌泽帝心中的阴霾。
“来人呐,去把御膳房的安神汤给皇上端来”
喊了半天不见自己的侍女小琴,不一会儿一个小太监哆哆嗦嗦的前来将安神汤奉上。
郑贵妃接过安神汤用勺子舀着吹了吹,送到昌泽帝嘴边,昌泽帝喝了几口就皱眉躺了下了,这汤味道大不如前,总觉得少了什么。
小太监上前来接过碗,郑贵妃没见到自己的侍女,便没好气地斥责道:“小琴呢?”
“小琴姑娘病重,怕把病气过给皇上和娘娘,所以让奴才代她守几夜”
郑贵妃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命其退下。
也许是良药苦口,安神汤的味道不如从前但效果却是极佳,昌泽帝躺在床上很快睡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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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阁位于古阳城的燕灵山。
继萧秀秀和小再之后,名册上的第三个名字是单兮。
单兮乃古阳城蕖阳县人,死于昌泽十一年,蕖阳县又位于燕灵山北。
“你说一个九岁的小姑娘会与幻灵宝镜交换些什么呢?”
马车里,司瑶握着名册,上面书着单兮的名字和生卒时间,是个与善善一般大的小姑娘。
这次的马车驾得相当稳妥,连祁安稳地坐在她对面,牵过她的手放在自己手心里,“我也想知道这其中曲直,所以要劳烦你跑一趟了”
司瑶:“都知道宝镜在陶馆夫人手里了,为什么还要我去查单兮?”
“如果找不到陶馆夫人呢?”连祁握着她的肩膀,忽然将她揽进怀里,目光落在她后颈处的脉络,眸色暗了暗,道:“我们得有两手准备”
“陶馆夫人并非凡人,我担心你……”
司瑶忽然抬头,连祁眼中的忧虑一闪而过,他轻笑着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如蜻蜓点水般,轻笑道:“她同你一般没有神谕,又是个被天界通缉的堕仙,更加不能使用法术,我同她如今皆是凡人间的较量,况且我还有噬月教的人埋伏在燕灵山下”
他话音刚落,马车外传来车夫的声音:“公子,燕灵山到了”
连祁从钱袋里拿出一定银子,然后把钱袋留给了司瑶,并嘱咐一番,然后跳下马车将那锭银子放到车夫手里,“把这位姑娘送到蕖阳县”
车夫高兴地将银子揣进兜里,扬起马鞭挥下,马车快速而平稳地从连他眼前穿过。司瑶趴在窗口,直至看不到他才放下帘子回到马车。
燕灵山不是很高,山路有守卫把守,山腰上立着明月阁的旌旗。
天空一碧如洗,忽然一记暗号冲破云霄,山中守卫纷纷出动,只余下旌旗迎风而立。连祁摸了摸腰间噬月教的令牌,这个时候他该去收网了。
瞿灏早已先他来到燕灵山,并出动噬月教的死士调虎离山,将明月阁半数以上的人马调离燕灵山。
连祁登上明月阁时瞿灏正把陶馆夫人给押了出来。
她形容狼狈却神色镇定,连祁背对着她,他挥了挥手,瞿灏带着左右退出了房间。
门被合上,连祁转过身,陶馆夫人见到他竟是一脸惊讶,很快又恢复平静,眼角眉梢都附上几缕嘲讽:“我说几个凡人怎会知道我的弱点,原是二殿下亲自指导”
她可以借刀杀人,可以教唆他人替她杀人,就是不能亲自动手。这便是没有神谕的神仙在凡间的弱点。
她的顾左右而言他,连祁丝毫不为所动,他所关心的只有一件事——“裂魂咒如何解?”
陶馆夫人闻言忽然大笑起来,刻薄而诡异,“你能找到我,应该是看了傅婉筠的幻境,我以为你会问我幻灵宝镜之事,看来那个人也在凡间,而且命在旦夕”
她一语道破他心中所虑,连祁眸色蘧冷且赤红,眸中杀意毕现,他掐住陶馆夫人的脖子,将她抵在红木柱子上,五指骤然用力,“告诉我裂魂咒如何解开!!”
陶馆夫人:“天界若是知道二皇子在凡间历劫之时恢复神识,恐怕不是天雷加身那种小惩大诫吧”
他额间青筋暴起,掐着她脖子的手力道之大几乎令她窒息,就在她以为命丧于此之时,他竟松开了手。
连祁平息了心中怒火,将思绪理清,面上平静无波,用着最平淡的语气说着最理性而可怕的言语:“我若把你交给天界,倒也能将补恢复神识之过。你滥用禁术早已被天界通缉,若是被上面抓到,这往后年年岁岁无尽的时间里就只能在蛮荒之地度过。”
蛮荒之地空旷无边,寸草不生,是天界犯人放逐之地,囚的不仅是身体上的自由,还有灵魂。
天界二皇子连祁行事向来狠辣果决,曾孤身一人踏平了叛离魔界的天狼族,并将天狼族族长孤狼压在秘魔崖下数万年。行事作风与其温润俊朗的外表截然相反,即便身处凡间顶着一副凡人之躯,陶馆夫人依然能窥见其隐藏在骨子里的狠厉与决绝。
陶馆夫人深知他为人,也知他并非玩笑,终于松口,道:“灵分善恶,若要破解,除非善灵行恶,或者恶灵积善。”
无论神、人、魔,都没有绝对的善与绝对的恶,善灵弃恶便会灵体消亡,恶灵弃善亦是如此,这便是禁术。你救不了她的,陶馆夫人心中暗讽。
连祁沉默良久,才道:“幻灵宝镜在你手里?”
“被人抢走了”她从小再手里夺得幻灵宝镜,转手又被一人夺走。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何人?”
看来除了陶馆夫人、西陵煜和他,还有其他人要夺幻灵宝镜。
陶馆夫人道出一个名字:“单兮”
司瑶来到蕖阳县芦花荡,正值芦苇孕穗时期,水面弥漫着雾气,根根芦苇伫立在水面萦绕在雾气里朦胧又诡异。
芦苇岸边散落了些蘑菇,零零星星一直延至山头。
司瑶循寻而至,只见一座简陋的茅草屋现于眼前,她继续向前走去。
明月阁里陶馆夫人从柜子里拿出一幅画轴,“我这里有一幅单兮的画像,她也是个凡人,却知道很多凡人不该知道的事”
陶馆夫人将卷轴上的系绳解开,展画卷于案上。一个红衣女子凭栏眺望,肤白如雪,唇若涂脂,嘴角微扬,笑容妖冶,眼角一颗泪痣分外惹眼。
连祁惊诧:“竟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