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皇帝驾崩了
西泽皇宫。
昌泽帝将茶汤靠近嘴边轻轻呷了一口，黑黢黢的茶面倒映着他疲劳的面容，苍白的面上深嵌一对凹陷的眼睛，全无生气，他咂了咂嘴熟悉的茶香自鼻息蹿出，他悚然一震，惊悸地转头望向身旁的小宫女，泛白的嘴唇微微颤抖，“你是谁……？”
“小琴啊，皇上”
小宫女声音细软如蚊呐，听着就叫人身心愉悦。
昌泽帝将茶汤一口气喝完，她接过瓷碗向几案走去，幽幽的背影落在皇帝眼中。
无论样貌或身材怎么也无法与锦绣宫里那道倩丽的身影重合，如此一来昌泽帝倒也放心，懒洋洋地靠在龙榻上，双眼迷离半阖着。
小宫女并未离去，而是走回榻上替他捏起腿来。
昌泽帝半侧着身子，一手搭在被褥上，一手弯曲半撑着脑袋，他意态阑珊很是享受。
“小琴啊，你那茶汤煮的甚合朕意，师承何人呐？”他已经很多年没喝过如此纯正的安神茶。
“奴婢以前住在锦绣宫”
榻上人眉头皱了皱，仿佛极不愿听到锦绣宫三个字，因她手下拿捏的舒服，倒也未生恼怒，依旧阖目享受着。
“后来锦绣宫走水，一女子浑身燃着火从火海逃出……”
榻上人猛然睁眼，惊坐起来，像被人生生扼住了咽喉，额头青筋暴起，他的胸膛剧烈起伏，声音喑哑却问得小心翼翼：“逃出来了？她还……活着？”
“离宫门一步之遥就被禁卫军斩杀了”小宫女掩唇低头嗤笑：“她还以为那是来救她的人呢”
听到‘斩杀’二字昌泽帝紧绷的神经倏然放松，他缓缓躺下身，仿佛忆起那日光火，浑浑噩噩中喃喃道：“朕是有苦衷的。”
不知是安神汤的效果还是小宫女拿捏的技术好，昌泽帝只觉得恍恍惚惚，竟是舒服的躺直了身体。
半梦迷离之际，腿上的舒软转到肩膀上，小宫女的手真是出奇的软，忽深忽浅力度拿捏的极为精准，按压在肩膀上很是舒服。
“阴雨天，皇上这肩膀可还酸痛？”
“不痛了，不痛了”昌泽帝完全没意识到她话中意，只一味的答复着，“朕的箭伤早就……”
他突然睁开眼望向眼前之人，“你怎么知道朕的肩膀阴雨天会酸痛？”
“你到底是什么人？！”他开始惊恐万状。
屋外一声惊雷，没有预兆的，将宫殿照的明亮，只片刻，皇帝便从女子眼中窥到那熟悉的身影。
手指颤抖着，哆哆嗦嗦地指着她：“阿宸……你是阿宸……你来找朕报仇的……你……”
他惊恐地发现自己竟发不出声来，捂着喉咙，一股腥甜吐了出来，然后晕厥过去。
女子嫣然一笑，却是妖冶又残佞。
大雨倾盆，肆虐无忌，和着电闪雷鸣掩盖了很多声音，生命亦被掩盖，悄无声息的在雨夜中流逝。
西陵煜和冷秋凝刚刚和好，便接到宫里传来的噩耗——皇帝驾崩了。
两人驾马连夜赶回皇宫。
连祁也带着司瑶一同出发。
马车停在了皇宫西北角外的一片密林，连祁捧着地图找到那座假山。这是一条通向宫里龙华殿的密道，他恢复神识的第二天便找人秘密挖通。
司瑶跳下马车将马儿拴好，走到假山的洞口拨开掩盖的杂草：“你挖这密道是不是早就料到西陵煜会败？”
连祁比对着地图，说道：“他确实赢不了，而且他败了，将军府第一个受牵连，我爹也会因此丧命”
司瑶：“那你们还拥立他？”
“拥立西陵煜是我爹的意思，我身为他儿子，是不能反对他的”他就像在说着另一个人的事，淡定从容的近乎与他无关。“七皇子夺嫡失败，将军府被牵连，洛建璋以死谢罪……这些都是我该历的劫，我的身躯既是洛少陵，就该遵循他的轨迹走下去。”
将门公子单恋风尘女子，风尘女子心有所属。将门公子最后被风尘女子和其所属之人联手害的家破人亡。大致剧情还是不变的，只是这各中曲折另有乾坤。
洛少陵最后会因冷秋凝和西陵煜而家破人亡。
可司瑶还是不解：“左右你都要家破人亡了，你还砸钱挖这密道做什么？”司瑶想起古阳城那会子连祁很缺钱的样子。
“西陵煜会败但不一定会死，我原本想着救他一命，但现在又有了其他想法”他站在洞口，里面有风穿过还有一线微光，他道：“冷秋凝如果从这里出来必定会去找幻灵宝镜”
“我还是不明白你都看出来西陵煜与那皇位没希望了，你爹就看不出来吗？”司瑶拿过他的地图。
连祁道：“那人临死前将西陵煜托付给我爹，我爹也是受人之托”
司瑶：“那人是谁？”
“西陵煜的生母郑贵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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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华殿，床榻上，昌泽帝安详地躺在那儿，西陵煜站在床前静默地凝视着床上那再也醒不过来的人。
心里不知是何滋味，没有悲伤，也欢乐不起来，连自己也道不出个缘由。
“吾儿可算回来了”郑贵妃着一身华丽的宫装由宫女搀扶着匆匆赶来。
西陵煜转身却见她脸上全是看到自己回来时的喜悦，竟无半点丧夫之痛。郑贵妃顺着他的目光看到床榻上的人，才敛收了喜悦之色，继而悲从中来，捻着巾帕佯装拭泪。
西陵煜上前搀扶，不时安慰了一句“母妃节哀。”
郑贵妃倒是真节哀了，抓着他的手进入正题，“你父皇死的匆忙，连传位的圣旨都没立，他在世时虽没立西陵玠为太子，可他毕竟是嫡长子，这皇位若让他夺了去，我们母子恐无立锥之地”
西陵煜的目光巡视了一遍寂静异常的龙华殿，浅声说道：“西陵玠怕是已经得知父皇的死讯”
郑贵妃捻丝帕拭泪的手突然一顿，双眸睁微瞠，“怎么可能，我瞒的很好”
“我只是猜测”西陵煜的手扯下腰间的琥珀灵石迅速藏于袖中。
郑贵妃也只是震惊了一会儿，望了望逐渐泛白的天空，天快亮了，她决然道：“不管瞒不瞒的住，眼下也没有瞒的必要”
她说着，又想到西陵煜这一路上舟车劳顿，便让宫女将早已准备好的茶点端了上来。
一个模样清秀的小宫女端了一碗茶汤走到西陵煜面前，轻声细语道：“七皇子请用茶”
西陵煜端起茶盏，揭开杯盖，清清的茶香扑鼻，他闻了闻又将杯盖盖上，抬眸对上小宫女一脸疑惑的表情，“许久没回宫，都忘了你叫什么名字了”
小宫女微微沁首，面带羞赧，轻声道：“奴婢叫小琴”
“小琴”西陵煜咀嚼着她的名字，复点了点头，一副了然于心的神色，“本王想起来了，是母妃的贴身宫女”
郑贵妃以为西陵煜看上了小琴，心里正思忖着以后将小琴送给他，只见西陵煜捏着杯盖的手腕忽然一转竟将杯盖掷向小琴。而小琴，脚底跟生了风似的，轻巧的一个闪身竟是错开了杯盖。
杯盖如暗器撞向龙华殿的柱子，随即落地碎成数瓣，而柱子上也立刻出现裂痕。
小琴站稳了脚步，便见西陵煜从容不迫地将那一口未饮的茶水搁在桌面上，他的从容与睿智刺激了她的自信，五指嵌着暗器贴于胸前，眼神亦变得凌厉，“不知七皇子是怎么看出来的？”
“因为这个”西陵煜扬起袖子，琥珀灵石正发出幽绿的微芒。
小琴面色遽冷，“单兮也来了”但很快又变得狰狞起来，“来的好，正好可以一并解决了。”
西陵煜：“我是该叫你小琴呢，还是宸妃娘娘？”
宸妃！
郑贵妃脚步一踉跄，吓得脸色煞白，浑身都在冒汗，冷飕飕的，她倚在身后的柱子上双腿倏然脱力就这么直直的跌倒在地。她看向那个日日夜夜侍奉在自己身边的小宫女，怎么也无法与已死的江宸联系起来，她的喉咙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给掐住，连呼吸都急促起来。颤颤地向她伸出手：“你……你当……当真是江宸？”
“才几年不见，贵妃姐姐就把妹妹我忘的一干二净了，妹妹我可是年年岁岁日日夜夜都念叨着姐姐你呢”
她的话，每一个字都是咬牙切齿，郑贵妃已然惊魂难定，“这一切都是皇上的意思”
“前提是你没有从中挑拨，没有推波助澜！”
“我……错了，我错了”
“来不及了”小琴鬼魅地扯了扯嘴角，水袖一甩指尖暗器飞来。
“母妃小心！”
西陵煜抽出腰间佩剑，挥剑如银蛇摆动击落全部暗器，可是郑贵妃嘴角还是渗出鲜血。
郑贵妃凝视着她：“你下毒了。”
小琴微微一笑，笑得清纯无害，“对呀，无色无味的慢性毒药，现在刚好是毒发的时候”
“母妃！”西陵煜抱着她的身体摇晃着。
小琴上前几步走到西陵煜面前，“如果我说郑贵妃不是你的生母，你还会为她如此痛心吗？”
西陵煜抬头：“你说什么？”
“她不仅不是你的生母，还害死了你的生母”小琴继续残忍地揭露着：“郑贵妃毒杀了她的亲姐姐郑荣，那个郑荣才是你的生母”
西陵煜的眼睛泛红，不敢置信，他望向怀中奄奄一息的郑贵妃，“她说的是真的？”
郑贵妃没有说话，没有否认，只是伸手想去触摸他的脸，可是西陵煜却背过脸去不愿再看她，她眼里噙着泪水，手终于无力的滑落。
…………
司瑶查看着地图上的各个城池山峦，平阳城、古阳城、藏名山、燕灵山等她倒是熟悉，唯独这个坐落在北岭的形状很像狼头的山，似曾相识却又不曾得见。
遂指着地图上的那座山问连祁，“这是什么地方？”
连祁正靠在马车上胳膊枕在脑袋下小憩，闻言微带困意的双眼缓缓睁开，微微坐直了身体。看到地图上她手指的那座山，心底颓然生出一种不安，仿佛那山就压在他身上，有些沉重地开口道：“狼王山”
司瑶莫名的对这山有些向往，有些心潮澎湃，她道：“我们什么时候去看看？”
“狼王山离平阳城很远，你要去得行半个月的路程。而且魔界天狼族的一个分支就居于此山，你还要去吗？”他说着心底越发的不踏实，不知何种原因，总觉得哪里不对却又说不上来，盯着地图上的那座狼形山峦愣愣出神。
早就听闻天狼族残狞嗜杀，饮人血食人肉，光想着，鸡皮疙瘩就爬满了身体。司瑶上下拂了拂胳膊，有些阴森发冷，她也就是随便问问。
龙华殿里。
西陵煜将郑贵妃的尸体放在地上，手中剑尖直指小琴。
龙华殿的门扉被撞开，西陵玠带了一批精兵闯了进来。将西陵煜与小琴一层层包围起来。
“七弟若是束手就擒，我还能留你个全尸”西陵玠负手而立从兵甲之中走来。
他话音刚落，冷秋凝就押着皇后走来，她的匕首贴在皇后脖子上，人群纷纷让出一条道。
“退出龙华殿，不然我杀了皇后”她的匕首在皇后脖颈上轻轻一划，一道细细的血口子出现。
“皇儿救我……”皇后惊恐异常，吓的连连呼救。
奈何西陵玠不为所动，他很狡猾，淡定道：“母后莫慌，她若敢伤你性命，我必将她千刀万剐来替你报仇”
他话中之意根本不会救她，皇后心灰意冷。冷秋凝也怕是这结果，便留了一手。一个小太监哭着跑来报信，说是西陵玠寝宫走水，西陵玠的儿子还在寝宫，这下没法淡定了。
他的脸色煞白，精兵派出一半去救火，还有一半随他继续包围着龙华殿。
冷秋凝挟持着皇后退到西陵煜身边，西陵煜双眼赤红其中充满悲恸与复杂，一是对郑贵妃的死，已说不清楚是亲情还是仇恨。一是对她，不想她再涉险。
“你不该来的”
冷秋凝将皇后打晕，然后拔出随身的匕首与他一同应敌，“这次我不会再抛下你了”
“好久不见，单兮姑娘”小琴狡诈一笑，她退至门口，门外是西陵玠的精兵，她觉得西陵煜和冷秋凝已身瓮中，随即杀意毕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