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端倪
戚槿容忙上前扶着戚元明坐下,适时地递上凉茶,柔声道:“叔父莫要动气,喝些茶降降火气,五妹妹年纪还小,好好教导便是。”
戚元明揉了揉戚槿容的脑袋,将人拉在身边坐下:“容丫头,你还小不懂,今日之事叔父自有决断,若是不让她长长记性,以后指不定要酿下大祸,容丫头就莫要劝叔父了。”
“诶呦,我的姌儿啊,二君,你这是做什么呀,姌儿还是个孩子,从小娇贵的养着,哪里受得了家法啊,纵然有错说两句也就罢了,何至于要她的命啊。”
周氏一进来便哭喊着扑到地上,将吓得发抖的戚姌护在怀里。
戚槿容望着叔父,她祖母老来得子才有了她叔父戚元明,与她父亲戚元琅差了整整十岁。
叔父不同于父亲,不喜爱武学,偏喜爱弄些文墨,祖母总觉得不妥,生逢乱世,自当学些武功傍身,奈何叔父不是学武的那块料子,之后祖母也就随他去了。
永兴年间,周朝覆灭,天下大乱,群雄割据各自为王,战乱四起,百姓更是苦不堪言。
父亲偶然救下如今的嘉和帝,俩人相处后发现志向相和,一拍即合揭竿而起,开始征伐,七年间便打下了晔国这片地,与宁国和边沙十二部三分天下,至此天下安定。
新国建立,父亲携妻儿族人去往北地,叔父便留在邺都为官。
父亲知道叔父志不在入仕,而是向往四海江湖,不过是为了成为嘉和帝掣肘父亲的存在才选择在邺都为官,她父亲总是觉得愧对叔父。
叔父为人心细,知嘉和帝忌惮他兄长便故意入仕,为官更是谨小慎微,不敢有半点差池。
如若说是她父亲撑起了戚家的荣耀,那她叔父就是撑起了整个戚家。
最让父亲不能释怀的就是,叔父为了保全戚家放弃了一段感情。
父亲总说自己当初太过蠢笨自私,只想着自己不争不抢就能带着族人好好过日子,却忘记了身在高位的人怎会对拥兵的他不疑心,他就应该明白既已进入泥沼,又怎能轻易脱身。
他同自己妻儿一家在北地过得自在,却让叔父连爱的人都没有办法选择。
不过这都是她父亲喝多了讲的,至于其中细节她也就不得而知了。
她叔父最是看中戚家,上一世叔父发现她对萧知谨的感情,也是同样震怒,一向疼爱她的叔父第一次对她动了家法,从那以后她便把对萧知谨的感情藏在心里。
她猜萧知谨上一世也没少接近戚姌,或许那次的构陷也跟他脱不了干系。
这一世她已经不再爱慕萧知了,那么她必须让戚姌暂时少接触萧知谨,防止变数提前。
戚姌若可教化那便皆大欢喜,若是本性难移那就别怪自己到时提前了结她了。
“呜呜呜娘,姌儿怕,姌儿不想受家法。”戚姌在周氏的怀里哭个不停。
李忠不多时便取回了家法,是一根软荆条,这玩意抽在身上不亚于鞭刑,戚槿容看见那玩意时感觉后背隐隐作痛。
“把她拉开,将三姑娘绑起来。”戚元明命令身后的仆从道。
“二君,不可啊,元明,妾身求你了,姌儿会死的,元明......”周氏哭求着。
戚元明稳稳的坐着,面上没有任何起伏。
戚姌更是吓得紧抓着周氏的衣服不放,哭的鼻涕都出来了:“呜呜呜,我不要,别过来,娘,娘......救我娘......”
这些仆从只听命于戚元明,男子的手劲自然是那些嬷嬷侍女比不了的,三下五除二的便将两人分开了。
戚姌手脚被绑在宽凳上,嘴里塞上了棉布,防止喊叫时咬了舌头。
周氏已经在人被绑上的时候就吓晕过去了,戚元明只是让下人将其送回去,丝毫没有心软的意思。
戚元明拿着荆条站起身,随后遣散众人。
戚槿容站在门外淡定的听着里面传出荆条抽打皮肉的声音,灵华几个小姑娘早就吓得捂着耳朵躲在一旁。
“公主,二君平日那么温和的一个人,今日怎的发这么大的火?”灵华禁不住好奇,遂又凑回到戚槿容面前问道。
“如今的戚家再进便是退了,叔父看的很远。”戚槿容叹息道。
灵华没有听懂,眨着俩眼不解的看着自家主子:“什么进啊退啊的,公主这话灵华怎么听的稀里糊涂的。”
戚槿容戳了下灵华的脑袋,无奈道:“傻灵华。”
灵华被戳疼了,眼里含着泪,边揉着脑门边用眼睛不满的控诉着自家主子,没想到公主年纪小小的,力气大大的。
一刻钟后,门开了,一股血腥味瞬间弥漫在整个小院。
戚元明提着带血的荆条走出,整个人有些虚弱,仿佛打完了全身的力气。
戚槿容赶紧上前将人扶住,一脸的担忧,戚元明拍了拍她的手背。
“容丫头,对不住了,叔父将你这个地方弄脏了。”
戚槿容摇了摇头:“无事的,一会灵华她们收拾收拾就好了。”
戚元明点了点头,唤李忠到跟前来,将手中的荆条递给他,后又吩咐道:“将三姑娘送回玉婷轩,伤养好以后再送至麓山,再找几个前院的粗使婆子来将公主的屋子清扫干净。”
李忠得了命令便吩咐下去。
戚元明转头又看着她:“容丫头,你陪叔父去书房坐坐吧。”
“好。”戚槿容点头答应。
在去书房的路上,两人一路无言,戚槿容内心却不安的敲起了鼓,她总觉得叔父发现了什么。
戚家的府邸整治得极为精致,她一路行去,道旁怪石嶙峋,月季盎然,花木与亭台楼阁相映成趣,自有一股幽雅之态。
不禁咂舌,这周氏人虽然不怎么样,但是打理宅院来还是有些本事的。
两人不消一刻便行至书房,说实话,上一世她好像都没来过叔父的书房。
书房内饰简朴,除了书和卷轴便是梨花案桌,室内未燃香,一进去便是一股淡雅的墨香飘来。
戚元明在案桌前示意她坐下。
“叔父今日这般没有吓到容丫头吧。”戚元明一脸温和的开口。
戚槿容乖乖坐好,摇摇脑袋道:“不曾。”
“戚姌的那番话,想必是容丫头故意让叔父听到的吧。”
听到这话戚槿容愣了一下,随后暗自嘲笑自己,她怎的就忘记了,叔父如今可是位居正二品尚书,混迹官场这些年,她这些小伎俩在叔父眼里根本不够看。
她没有慌,而是笑着抬手行礼道:“容儿谢过叔父。”
“容丫头,你......可有什么话要对叔父讲?不然你,唉,自从受伤后就总是一副心事很重的样子,你年纪还小,遇到麻烦尽管同叔父讲。”戚元明试探性的开口。
他伴君多年,学会的第一件事便是看脸色,小丫头功夫没练到家,就差把有心事写到脸上了。
戚槿容尴尬的摸了摸脸,有这么明显吗?随后讪讪道:“哈,是.......是吗?可......可能是最近惹了暑气,没睡好的缘故吧。”
戚元明看着面前给他打马虎眼的小丫头,没有拆穿她,既然这丫头现在还不愿意告诉他,那他就等她愿意的那一天。
戚槿容不知道戚元明的想法,看着戚元明点头,还以为自己蒙混过去了,想着方才戚元明对周氏和戚姌的态度,她不小心脱口而出道:“莫非是心里还念着她?”
戚元明似是没有反应过来,神情有些疑惑。
戚槿容赶忙糊弄过去,她真是好大的胆,竟然敢打听自家叔父的私事,主要也是她太好奇了,不过现在还不是时机,等以后她再大些,找个机会将叔父灌醉了再问就甚是方便了。
之后两人又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几句,不多时戚槿容便离开了。
不过她没有直接回槿容轩,而是转路去了玉婷轩,戚姌那个猪脑,如果她不提点些什么,想必死前都不知道自己为何挨这顿打。
她进去的时候,戚姌刚好上过药,正背朝上趴在软榻上,裸露的皮肤上血红交错。
戚姌一抽一抽的哭着,看见戚槿容,强忍住眼泪没好气道:“你来干什么,是笑话还没看够便跑到我玉婷轩继续看吗?”
戚槿容随手拉了把椅子,坐在榻前,撇撇嘴,不屑道:“若论笑话,我还不如去看东街的戏猴来的乐些。”
“秋月,将人给本姑娘轰出去,不准她再踏进玉婷轩。”戚姌惨白的小脸都被气出几分血色,也不顾身上的疼痛,扯着嗓子便向外吼。
见没有人进来,戚姌不甘心又喊了几声,别说秋月了,就是人影都没见到一个。
小姑娘当场便吓得又抽抽嗒嗒起来:“戚槿容,你......你,要杀要剐随便你吧,反正我都已经这样了。”
戚槿容看到戚姌一副赴死的表情,不免觉得有些好笑:“我今日来,不过是提点你几句,免得你以后为戚家带来灭顶之灾。”
戚姌听到这话,表情微怔,随即干笑道:“哈,戚槿容,我不过是私下见了萧哥哥一面,不至于给我扣这么大的帽子吧。”随后又嘀咕着:“而且今日爹爹这般生气,往后我不见就是了。”
“你说你不知道为何,那我今日便告诉你为何。前有我父亲和姑伯开疆拓土,后有我兄长死守边陲,中间还有叔父一路节节高升,而我更是被陛下认作义女赐了封号,便是最受宠爱的言贵妃所出的二公主,这般年纪了也还未有封号。
戚家的荣耀已经堆得太多了,多到陛下的心里快容不下了,二哥哥为了避嫌空有一身好武力无处施展,只能整日混迹勾栏瓦肆。三姐姐的才情,便是整个晔国也找不出第二个,却懂得避其锋芒整日深居简出,小姑姑位居中宫更是如履薄冰。
如今陛下尚未立储,三个皇子暗中较劲,而你却要攀附三皇子,若陛下发现戚家的这个苗头,戚姌,你所依仗的戚家还能留到几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