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想化计划
降谷零记得,上一次这么抵住文子的额头,还是在警校时期。
那时他以手比作枪轻触文子前额,充满玩笑的意味,却没想到有一天他会用真正的手.枪这么做。
文子是个笨蛋。
他说过很多次这句话,但现在,是无奈她还没搞清楚状况,还有她的冲动。
明明跟他对上了暗号,却没能对上脑电波。
“别擅自睡过去啊,我会很困扰的。”
(集中注意力,别被我套话了。)
“要不是你,我也不用待在这个鬼地方。”
(这是个陷阱,用来试探我的。)
“那就放弃无谓的抵抗了怎么样?毕竟我们的时间也不多。”
(再坚持一下,支援很快就到。)
他明明都那样提醒过了,明明以前有好好练习过这种暗号的。
“即使我今天死了,我的身后,还有很多可靠的同僚支撑着,不会后退的。”
这不是很清楚吗?既然知道,就不要一副准备牺牲的表情啊。
文子的回答也告诉他,她已经知道会有支援了,可一看文子的神情,凭着对她的熟悉,除去演的部分,降谷零很明显能感觉到——
她是真的在做准备。
再完善的计划也赶不上变化。现在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很紧迫,最后琴酒必定会让他开枪杀掉文子,她也很清楚这一点。所以如果支援的人没能及时赶到,文子是真的会为了保住他的身份而让他开枪。
在演戏给琴酒看的时候,降谷零的大脑同时也在飞快运转,各种对策他都在想,甚至已经在考虑假如他们来不及,他是否就要用更冒险的办法。
可文子无论如何都不愿意,所以才刻意喊了他的代号提醒他:不要冲动。
没有如果,也没有万一,这么久以来他们一直都在赌,所以现在也同样,不到最后一刻都不能轻易放弃。
一定要赶上。
拜托了。
一直这样处于高压状态,即使是降谷零也难以避免地开始感到焦虑。
还没好吗?
还没到吗?
支援,还没有来吗?
明明已经确保计划的可行,但随着时间的流逝,对于同僚能否及时到达的不确定性似乎在慢慢增大。
如果是他自己的话还好,他本来就不会把所有机会都压在这上面,但现在还有文子。如果再这样下去,她很可能会撑不住。
她的精神状态已经因为失血过多而有些混乱,而现在更是猜到支援那边很可能对不上。
降谷零的后背渗出许多冷汗,紧张得耳边都是自己的心跳声,连握枪的手都在颤抖。
“那就如你所愿。”
同僚们都很可靠,肯定会如你所愿来帮我们。
也正如当时你说过的,一切都交给我。
不会让你有事的。
所以再坚持一下,文子。
-
“辛苦了,hiro。”降谷零独自带着吐真剂匆匆离开仓库,他拿出一直保持通话,已经发烫的另一部手机,低声向那边的人说。
“……还好赶上了。”景光似乎还没从刚才的紧张状态里缓过来,嗓音听起来有些发紧。
他抬手摸向额头——全是冷汗。
但凡再晚一步,说不定文子和zero就……
他不敢再想下去。
“啊。”零目光沉沉,这才发现自己的声音也有些沙哑,“那边就交给你了。”
计划成功了,可他却没有多少劫后余生的高兴,甚至还有一种不真实的眩晕感。
在这短短的二十四小时,运送车的爆炸、风见的车祸、车站的杀人事件以及文子的失踪,这些意料之外的混乱事态同时出现,让他猝不及防。
接到琴酒电话的那一刻,降谷零就预料到这一切并非巧合,而是陷阱。
卧底的生活从来都是朝不保夕,如同行走在钢丝上,稍有不慎就会摔得粉身碎骨,永远不知道下一个瞬间会发生什么。不提前防备,是很容易丧命的。
所以降谷零并不是毫无准备地过去。假如发生了什么难以应对的事件,他需要制造一个意外,保证自己能够脱身。
但这个意外,必须是从第三者入手,不能跟他有任何关联,否则将会暴露他的身份。
最好的办法就是将一切推到组织身上,比如——发生在下午的爆炸事件。
因为由公安部亲自负责逮捕的北村彻正在被严密看守,要救出他显然不现实。况且这么多天下来,谁也无法保证北村彻没有说出什么。
与其花费人力冒险去跟那么多警察对峙抢人,最保险的做法就是灭口。
毕竟杀人总比救人容易。
在转移北村彻的过程中,警方派了很多人严加防守,但却没防住组织在车上安装炸.弹。不仅是北村彻,车上的警察也全都丧生。
三辆车的警察以及一名犯人无一生还,爆炸的范围之大让附近也出现了伤者,这样明显的恶意无疑让整个警视厅都愤怒了,临时加派了人手在周围警戒巡逻,并成立小组负责揪出犯人。
而降谷零直接用了「零」组的权利,将巡逻范围扩大,覆盖到琴酒所要求的那个地点。但只有去那边的巡警,实际上是他们安排的人。
琴酒一向谨慎,不愿意引起警方注意,所以只要他们动作够快,就能逼迫琴酒离开。
一切的前提是,所有人都能够准确地配合降谷零行动。
这样的计划太乱来了。
如果是平时,降谷零看到这样的提案,肯定会阻止。
计划本身过于理想化,实施起来极为困难,层层命令下来造成的时间偏差很难计算,而公安部那边负责接收「零」组命令领头行动的风见又出了车祸,很难进行完美的对接。
但现在,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作为一个保险措施,这是目前的最优解,也是跟琴酒之间的博弈。
“Hiro,我需要你的力量。”在跟景光对上暗号之后,零说。
现在能精准配合他远程下指令的人,只剩下hiro了。
他会使身上的另一台手机始终保持通话,这样可以让那边听见仓库内的状况,但也只能是单线的,零自己无法跟那边交流,一切都要靠景光的判断和指示来进行支援。
只是他和景光都万万没想到,作为诱饵的竟然是失踪的文子。
在看到文子的那一瞬间,零就知道,这次的计划,已经不容失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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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他们最终取得短暂的胜利,降谷零也没有时间歇息,更不能放松,因为接下来还有场硬仗要打。
贝尔摩德之所以不介意让文子看到她的真实样貌,就是因为她很清楚,他们从一开始就不打算让文子活着回去。
所以现在即使救回文子,以琴酒的性格,势必会很快追过来,在文子清醒过来指证他们之前,解决掉她。
正被琴酒死死盯住的降谷零自然不可能立刻赶去医院,只能让景光暂时从那边脱身过来,易容之后待在病房里守着文子。
但这并不是长久之计。
易容是贝尔摩德最擅长的,只要她想,就算是警察医院,她要混进来也不是难事,甚至很可能还会发现景光的真实身份。
“文子现在的状态遇到危险根本没办法应对,你也不能一直呆在这里。”零疲惫地揉了揉额角。
景光也叹了口气:“这样下去,只要稍微制造点混乱,贝尔摩德就很容易混进来。”
“文子的情况怎么样?”零突然问。
“已经做完手术了,现在在重症监护室。”景光苦笑,“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
降谷零没有说话。
“还有,风见已经清醒过来了。”景光换了一边听电话,“在你还在仓库那边的时候,他联络了我。”
“……是吗,那太好了。”
这么久以来,终于听到了一个好消息。
“听说了这边的事情之后,他坚持自己没问题,随时都可以行动。”
“……”
“但按他这种伤势要立刻下床果然还是太勉强了,我让他好好养伤。”
“……”
“zero,在听吗?”
“……既然琴酒那么想追过来。”降谷零咬牙切齿,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已经满腔怒火。
“那就让来的人都有去无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