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在下车前五分钟我把黑长袍披了上去，列车停下来的瞬间我第一个打开门，一个箭步抢先冲了出去，这样就顺利地摆脱了马尔福、克拉布、高尔还有诺特他们几个。

我只希望他们此后不要记得我扯过的关于什么金氏大家族的谎，最好别记得有见过我这么个人。

外面的天已经黑下来了，只有海格手里的那盏灯在学生们的头顶晃荡。

小船载着我们穿过覆盖着山崖正面的常春藤帐幔，来到隐秘的开阔入口，沿着漆黑的隧道一路直行，到达了一个类似于下码头的地方，然后又攀上一片铺满碎石和小鹅卵石的地面。

我们下了船，聚在一扇巨大的橡木门前。

我想纵使有谁的心是木头做的，这时候也该感到激动和紧张了。

大门立时洞开，麦格教授神情严肃地与海格完成了新生的接头，随即带领我们走了进去。石墙周围都是熊熊燃烧的火把，天花板高得几乎看不到顶。

“他们怎么能准确地把我们分到哪所学院去呢？”在等候分院仪式开始的时候，我听见前面传来了哈利熟悉的声音。

“我想，总要通过一种测验吧。弗雷德说很疼，可我想他是在开玩笑。”罗恩说。

“哦，他可不是在开玩笑。”刚刚挤到他们身后的我冷不丁地开口道，哈利和罗恩猛地扭过头来，根据哈利好奇的目光，我猜测他可能已经忘记曾在破釜酒吧见过我了，“那的确很疼。分院帽里面藏着可怕的东西，它们会钻进你的大脑，看看你的脑瓜里都装了些什么，然后才能进行准确的判断。”

罗恩瞪大了眼睛，一下子脸色惨白，雀斑此刻在他的脸颊上格外鲜明了。他小心翼翼地退后半步，凑近过来，弯了弯身子缩短我们之间的距离，好让他可以更小声地说话：“哦——我是想说——你说的都是真的？”

“当然。”我饶有兴趣地看了他一眼。

当麦格带领我们进入豪华的礼堂之后，每个人都见到了那顶脏兮兮的分院帽。

“真的是顶帽子！”罗恩不停地怼着哈利的胳膊，哈利看上去也紧张起来，整个礼堂鸦雀无声。

他们震惊地看见帽子裂开一条宽宽的缝——那是它的嘴巴，它开始吟唱起来。

唱完歌，帽子向四张餐桌一一鞠躬行礼后就静止不动了。

在第一个新生汉娜·艾博戴上帽子后，罗恩的眼睛一眨都不眨，他看着那个小姑娘被分去了赫奇帕奇，看样子什么事都没有——我猜他还以为汉娜会发出些惨叫呢。

“这是怎么一回事？她为什么看起来像是什么事都没有？”罗恩疑惑地小声问我。

我没有回答他，紧接着更大的叫名字的声音响起，盖过了他的话，他只好暂且闭上嘴巴，紧张兮兮地盯着上前去的每一个人，可是每一个人戴上帽子后似乎都没什么事。

“老天啊，他们的忍耐力可真强。”罗恩目瞪口呆地喃喃道，“那我一会儿可一定不能叫出声了——那样会显得我很傻。哈利，你也记得一定要忍住，不管发生什么——哦，如果她先喊到了我，我没有忍住，那我能不能请求你在分院的时候也至少发出些动静，兴许我还能好受些。当然，如果她先喊到你，你万一忍不住，那我也就不忍了，我发誓我会和你做个伴的，哈利。”

“柯伊·金！”

我在他像是要我“保重”的眼神里实在是没绷住笑了出来。

“我开玩笑的，罗恩。”我一边迈出步子，一边压低嗓音说道。

“见鬼，她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罗恩愤愤的声音最后飘进了我的耳朵，“她刚刚说了什么？她在开玩笑吗？哦！如果她是红头发，那她绝对是弗雷德和乔治失散多年的三胞胎妹妹——我确信这一点。”

“安静。”麦格教授往他的方向扫视了一眼，他立刻闭紧了嘴巴。

我心情大好地戴上了帽子。

“哦——多少年了，让我算一算——”我听到耳边一个细微的声音说，“上一个好像已经是三九年的事了——再后来就是你了。那时候他还是个小男孩呢，我把他分在拉文克劳——向来都是拉文克劳——”

我感到莫名其妙地皱起了眉头。

“但是你有些不太一样，我能感觉到……或许做出些改变也是不错的选择——哦，有趣的转盘游戏，很有意思。”它在我头顶摇晃着身躯，“那么我们这次就听从命运的安排吧，好吗？那么，我想我该把你分到——斯莱特林！”

我稀里糊涂地把帽子摘下来，走向了斯莱特林那一桌。

我挑了个最近的位置，好离马尔福他们远一些。

我的脑子里还循环着分院帽的话，神情古怪地望向主宾席的中央——阿不思·邓布利多正坐在大金椅上，一头银发和幽灵们一样闪闪发光。他似乎有着极其敏锐的感知，从无数双眼睛里很快就捕捉到了我困惑的目光。

他冲我微微一笑，移开了视线。

我想也许我的确该找个机会问问他，关于分院帽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不过现在，显然饱餐一顿更为重要。

习惯了早餐两片吐司和酸奶、午餐一道简单的菜和粥、晚餐将中午的饭菜热一热对付一天的我看着桌上各式各样的美食：烤牛肉、烤仔鸡、羊羔排、熏咸肉、牛排、烤马铃薯、炸薯片、约克夏布丁、豌豆、番茄酱……我感觉这辈子都没这么幸福过，而未来七年，我的每一天——除却暑假，都会这般幸福。

我们跟着级长往地下走，来到了斯莱特林的休息室，我走进一扇门——这里是女生寝室。我终于找到了自己的铺位：带四根帷柱的床，垂挂着墨绿色的天鹅绒帷帐。我换上睡衣就躺了上去。

隔着帷帐，我看见一个金色头发的女孩在我旁边的床位躺了下来，她显然也没怎么收拾东西。这一天下来，大家都已经筋疲力竭了。

“我感觉这里的环境还不错，你说呢？”她小声问。

我迟钝的大脑反应了几秒才意识到是在和我说话。

“哦，是的，我也这么觉得。今天的伙食很丰盛。”我在被窝里闭着眼睛，含糊不清地回应道。

随后就再没了声音——因为我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第二天我才知道我的室友叫什么名字——达芙妮·格林格拉斯，以及另一个黑色短发的女孩——潘西·帕金森。

我感到很麻烦，我着实对帕金森没有一丁点的好印象，不管是书中还是现实。一早她就开始收拾她的东西，发出很大的动静。那时我们还都睡得正沉，时不时一阵刺耳的划地板的声音将我一次次从睡梦中惊醒，我翻来覆去不愿意起床，烦躁不安。

此时她正站在门口，一只手撑着门框，一只手叉着腰，嘴里含着一块硬糖，用她的鼻孔视人。

“该上课去了，伙计们，今天是第一天，我可不愿意迟到。”她用一股令人难受的腔调说道。

想到未来七年我们都会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室友，我决定忍了。

相对而言，达芙妮的性格就显得温和友善多了。我很快发现她是个很善谈的女孩，因此我更乐意和她待在一块，除了令我感到不太舒服的一点——她很喜欢在帕金森面前说些恭维的好话。不过我猜想我不会和她深交，自然也就不在意这些了。

帕金森的勤奋只维持了短暂的两天。

星期三早上开始，没人比她更赖床，她甚至在上课前五分钟才慢悠悠地从床上爬起来，早饭也没去吃。我急得不行，可出于维持关系，又不好说些什么，于是麦格教授在第一节变形课上就给我们立了个下马威，我、达芙妮、帕金森一人被扣掉一分，我感觉我的脸在斯莱特林全体学生面前丢尽了。

我把这一切怪罪到帕金森头上。她真是个令人讨厌的人。

至于马尔福，他从第一天就展现出了他爱出风头的特性。我以为他只会找哈利他们的麻烦，但事实上在斯莱特林他还要嚣张得多。他到处炫耀自己——一个马尔福，有钱有势，他非得让所有人都佩服他。

“他的名声都是他的父亲带给他的，那些人是给他父亲面子，而不是多么佩服他德拉科·马尔福。他为什么意识不到这一点呢？”我忍不住对达芙妮随口说道。

“是啊，是啊，我也这么认为。”她很快就接上了我的话，“但是我们不能这么说——他不太好惹，大伙都知道。”

第二天马尔福在下课期间于众目睽睽之下抢走了一个可怜的小姑娘的书——她曾在休息室里对着马尔福嘟囔了一句“有什么好炫耀的”，显然马尔福正计较着这件事。

那个女孩离我们很近，她气得眼眶通红，帕金森望着马尔福跑开的方向咯咯笑着，达芙妮也跟着她一起笑了起来——从此我决定以后也永远不会再和达芙妮吐槽任何人了。

这几天我总期盼着能在哪撞见邓布利多，然而并没能如我所愿，我只有在礼堂里才能见到他。

星期五的早上，百来只猫头鹰还是按时地飞进礼堂，围着餐桌飞来飞去，找各自的主人，把信件或包裹丢到他们腿上。到此为止，我还没有收到过任何东西——这点我早有预料，可是今天奇怪的事情发生了，一只猫头鹰落在糖罐旁边，将一张字条和一个小包裹放在了我的餐桌上。我疑惑地把字条打开。

［试着把它变成另一样东西，比如胸针。当然，什么都可以——它现在看起来不大好看。］

我拆开包裹，从里面拿出了一把黑漆漆的钥匙。

我感到很怪异，我往麦格教授的方向看了看——我想总不会是因为我星期四的变形课迟了到，所以她今天用这种方式测试我有没有学会新的知识？可是当我看到她那副严肃板正的模样，又觉得这个猜测不太合理。

我把钥匙收了起来。

今天是和格兰芬多一起上的两节魔药课。

可怜的哈利果然遭到了斯内普教授的针对，斯莱特林成为了安全区。闲来无事的我本想提醒提醒他，于是在一张纸条上面写上了“生死水、山羊的胃里、没有区别”后揉成团，借着坐在前面的马尔福挡住身子，然后朝哈利猛地丢了过去，砸在了他的后背上。

罗恩捕捉到了这一切，他睁大眼睛，扭过头找到了弓着身子半趴在桌面的我，然后狠狠地瞪了我一眼。

我知道他准是误会了什么，但我也并没有觉得委屈或是生气——我想罗恩那句话简直说得太对了，如果我是红头发，那我绝对是弗雷德和乔治的三胞胎妹妹，因为我总觉得让罗恩露出一些怪异的表情很是有趣，他生气的时候就像一只炸了毛的红色狮子，但显然没有丝毫威慑力。

我冲他吐了吐舌头。他气得脸更白了。

马尔福惊讶地扭过头来，我猜他以为我和他一样也有着捉弄哈利的恶趣味，因为他的眼睛明显亮了一个度，像是找到了知音。

我猛地把本子一抬，挡住了脸。

在分组制作药水的时候，马尔福不停地往我的方向瞥，似乎想过来说些什么。

我刚想开口问达芙妮有关分组的事情，帕金森却把坩埚往她的方向挪了挪。

达芙妮为难地看了我一眼：“或者我们可以三个人一组，如果教授同意的话。”

我不适地拧了拧眉毛，在心里冷哼了一声。

“没关系，我可以找别人。”我很善解人意地冲她笑了笑。

我的目光移向我的右侧，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思虑再三后，我有些不情愿地挪了过去。

“金。”诺特笑着与我打了个招呼，语气平淡，“几千年——”

“嘘！”我手忙脚乱地比划了一下，在唇边竖起了食指，确认一边的马尔福没有听到。

我敢肯定诺特早就猜到了我在扯谎——那些话漏洞百出，我一回想起来就觉得无地自容。只有我自己知道我可能是个混血巫师，也可能是个麻瓜巫师，但总之绝对不是什么纯血巫师——我希望马尔福永远也别知道这一点，这个话题他越早忘掉越好。

“不要再提这个了——我希望你没有到处宣扬这件事。”我压低声音，快速地说，“总之，也别在马尔福面前提到这一点。”

“为什么？”

“我和他又不一样，我不想到处炫耀——”我猛地住了口，在诺特若有所思的目光中生硬地将话头转了个弯，“我不是说他爱炫耀，我的意思是——”我的话尴尬地停顿在了此处。

他挑了挑眉毛，一边低下头按照步骤开始称量干荨麻，一边慢吞吞地说道：“我不能保证我可以管得住我的嘴。”

“那你提个条件，怎么样？”

他扫了我一眼：“把手头的魔药制作好。”

我愣了愣，然后蔫蔫地动起手来——但这对我而言太简单不过了，我对所有步骤都一清二楚。

“求别人可从来不是个好主意，金。”他说。

我觉得诺特有些莫名其妙。毫无疑问，他是个极其古怪的人，我有意开始更多地关注他，但我始终没搞明白他是否与马尔福交好。他时常独来独往，但时常又会和马尔福那一圈子的人交谈说笑。我只希望他千万别在马尔福面前讲些什么不该讲的，我可不愿意惹来什么麻烦。

在对着那把钥匙试了两天变形咒也没取得什么成果之后，我认为它绝对被人故意施了魔法在上面，否则我想我怎么都不至于搞不定一把小小的钥匙。

我发愁极了，我觉得该找别人帮我试一试。

星期一一大早，马尔福的雕枭给他捎来了大包小包的糖果。一大堆人一窝蜂围了过去。他得意洋洋地在饭桌上打开它们，明明不乐意却又不得不做出一副大大方方的样子，谨慎地从包裹里面挑选出一些大概是他不爱吃的几种口味，给凑在他周围的斯莱特林学生们一人分了一块，然后伸长了脖子，往格兰芬多的方向挑衅地勾了勾嘴角。就连我这个侧面的角度都能读懂他那大幅度的嚣张口型：吃不到糖果的穷酸鬼。

一只猫头鹰落在我的盘子旁边，抖了抖身子。有那么一瞬间我期待着它会不会也往我的桌子上放上一大包糖果——然而又是一张纸条飘了下来。

我兴致缺缺地拆开它——

［如果你打算寄希望于别人了，不如去图书馆看一看。说不定你会从那里得到一些帮助。］

我再次往麦格教授的方向望了望，她依旧没有丝毫异常，也根本没关注到我，正在和邓布利多低声交流着什么。

究竟会是谁呢？

一天的课结束，我记好最后一句笔记，收起课本，直冲着图书馆而去。

我在去往图书馆的路上于走廊里恰巧撞见了邓布利多。他好像没能看见我，正低着头一边走一边剥着糖纸。路过我身边时他把眼镜往下移了移，从眼镜上面仔细看了我一眼。

“邓布利多教授。”我小心地和他打了个招呼。

“哦，下午好，金小姐。”他和善地笑了笑，赶时间似的看了看手表，然后往我手里塞了一块糖，“我猜你需要这个。见到我的每一个学生都很喜欢它——”他走了没几步又折回来，从鼓鼓囊囊的兜里又拿出一块来，塞进我还没来得及握上的手心，冲我眨眨眼睛，然后转身步履匆匆地离开了，我压根没有开口问些什么的机会。

我还是决定先搞定那把古怪的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