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天
凌晨的时候，你被外头的风雨吵醒了，不得不爬起来看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东京怎么老是下暴雨啊。”你看着外面的风雨，嘟哝着扣紧了窗户。
然后躺下去没多久，你就被一个电话喊了起来。
“爱，有紧急任务。”夏油杰的声音从话筒里传了出来。
你真的多少有些无语在身上，但还是依言爬了起来，有气无力地问：“什么紧急任务。”
“因为暴雨，刚才出现了泥石流和山体滑坡，多人目前行踪不明。已经组织了搜救队，但是他们行动困难，效率太低，让我们也一起去。”
“因为搜救太难就折腾我们这些咒术师吗……”你打了个哈欠，套上了外套，“我还以为我们就是专业杀咒灵的。”
“偶尔也会有这种任务吧，去年大雪还和悟一起冻得要死去救人。”夏油杰将手机拿远，听一旁的人说了些什么，“我和硝子去另外一头，你和悟负责搜救，他已经在高专门口等你了。”
“行。”你应了一声。
“天极爱会活下去。”听到电话里传来的这一句话，你愣了一下，才挂断。
“要记得带御守呢。”考虑到外面下着大雨，你在御守外面包了一层封闭的薄膜，塞进了口袋里。
你撑着伞去的高专门口，风雨大得你都抓不住伞了，疾风骤雨噼里啪啦地揍了你满脸。
五条悟已经等在那里了，看上去是在淋雨，雨却被隔绝在外。
“出发吧。”五条悟朝着你走过来。
“野林监督的车呢？”风声太大，你扯着嗓子问。
你刚刚朝他身后看了看，什么也没看到。
“野林监督送杰他们过去了，夜蛾老师让我们两个飞过去。”五条悟扣住了你的手腕，无下限将吹拂而来的风雨全部隔绝在外，“把伞收了。”
“哦。”你乖乖地把伞收了起来。
五条悟伸手将你抓在怀里，大手护住了你的头：“抓紧了，这次飞得会很快。”
你的头埋在他的颈窝里，微甜的桃子香窜入鼻中，揪紧了他的衣服下摆，沾染了水痕的外套贴在他的外套上：“嗯。”
这一次的速度比上一次五条悟带着你飞要快很多，你隐约觉得有些呼吸不过来，但不想麻烦他，还是忍住了。
等到了地方，你意识到天刚刚才亮起来。
熹微的晨光自眼前展露，你们正站在山顶上，周围零落着被风雨刮断的树木。
“怎么来这里？”雨小了些，变成了毛毛细雨，你从他怀中退出来，“不是说泥石流吗？”
五条悟看了你一眼：“那是夏油杰那一组的，我们这组负责的是暴雨中失踪的旅行团，总共十一个人，其中有一名小孩，这是照片。”
五条悟将照片一张张展示给你看。
“行。”看了两遍，将照片上的人脸记得七七八八了，你就打算出发去找人了。
在这么狭窄的地方撑伞显然是不明智的行为，但你来得着急真没想到这一点，而且你也没有雨衣，看来只能淋雨了。
五条悟一把扣住了你的手腕：“你和我一起。”
“什么？”你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迷惑地回头，“搜救不应该分开搜吗？”
“窗的报告是，这座山上可能还有一级咒灵，你一个人不够安全。”五条悟抿了下唇，“和我一起走。”
“没事的，我有带武器啦。”你指了指自己袖口里的发带，“一级而已，我要是跑不掉肯定会求救的。”
五条悟不高兴地松开了你的手腕，将之前野林下足给他的手电筒塞到你的手里：“随便你。”
到底在不高兴什么啊。你将伞捆紧，塞到发带里，打开了状态解析，拧亮手电筒，选了一个方向走了过去：“我走这边，另外半边交给你了。”
五条悟定定地看了你一会儿，才转身朝和你相反的方向走去。
状态解析对人和咒灵都有效，但从点阵分布的形状上应该能区别出来。你回忆了一下自己以前使用时候的印象，对自己有了几分把握。
晨光微亮，但走到树林里还是有些暗，手电筒划过了阴郁潮湿的树叶，留下道道光影。
毕竟人命关天，你看得很仔细，生怕自己漏下了什么。
“天极爱会很快找到失踪的人。”边走，你边用自己的术式提升自己找到人的概率。
雨水滴落在你的头发、肩膀，哪怕是毛毛细雨，你的衣服也很快就被浸透了。
树叶上的水珠“啪”地一声落在了你的领子里，滑落进去，引起一阵凉意。
你被冻得抖了一下，往前走了两步。
雨落在树叶上的声音淅淅沥沥的。
……不对，现在雨都快停了。你猛然转头，对上了咒灵豆大的眼睛。
灰色的巨型咒灵比你还高些许，伸着长长的舌头，上面缠着一个挣扎不已的小男孩，他眼睛惊恐地大睁着，正看着你，因为手脚和口鼻都被缠得紧紧，一点声音都没发出来。
长得有点像青蛙。你不合时宜地想到了这一点，飞速后跃，顺势从袖口里抽出了发带，从里面拽出了一把刀。
“五条悟！”你拔高了声音，声音惊起了一两只飞鸟。
一脚蹬在背后的树上，你反朝着咒灵冲去。
第一刀冲着它舌头上最脆弱的地方砍去，你没把握不砍中它抓着的那个孩子，只好尽量凑近咒灵的嘴部。
它明显看出了你有所顾忌，直直地将小男孩朝你抽上来。
低咒了一声，你错了下刀，避开了它嘴巴里射出的另外一根舌头。
还是个有两条舌头的，你眼睛尖，状态解析没关闭，可以看到它嘴巴的黑暗里起伏着一片红绿色的点。
这下属于是一找找到一大片。你现在是真的不敢下刀了，万一砍得太深，把人重伤了更麻烦。
避开了如蛇窜出的一击，你高喊了一声：“五条悟！你在哪！”
这座山也没那么大吧，怎么还没找到你。
这就是传说中的多舌怪吧。你正要落在地上，隐约看到了地上有个一个细小的红点，又强行扭转方向，抓住了旁边的树枝挂住了自己。
地上的舌头窜上来追你，你正准备凌空一翻，就听见树枝传来不堪重负的咔擦声。
糟了。你松开了抓着树枝的手，妄图用刀挡一下舌头，顺便做好了受身的准备。
“找到了。”五条悟提起了你的领子，一脚踹开了追过来的两条舌头，他的手上还抓着另外两个晕过去的人，看上去忙得不行。
“呱……”察觉到不对的咒灵正准备将舌头上挂着引诱人的小男孩吃进嘴里，就被五条悟一发点射打断了舌头。
你已经好好地站在了地上，另外两个人在你背后的树上靠着。
你反应还算快，冲刺了几步，将小男孩接到了怀里。
可怜的孩子，嘴巴周围一圈都被勒成了紫色，状态解析上没有出现太过严重的负面影响，应该没有危及生命。
你草草地扫了一眼，就被五条悟的行为吓得差点心肺停止：“悟！它身体里有人！”
五条悟这一发苍打偏了，炸了一旁好几棵无辜的树：“不早点说！”
咒灵受惊，直接原地朝你冲撞而来，它张开了嘴巴，数条舌头直射而来。
你的背后是不省人事的两个人，怀里还抓着个无辜的小男孩，根本没地方躲。
那个瞬间，你什么都没想，下意识地抓着怀里的孩子背过了身。
眼见你就要被舌头洞穿，五条悟想也不想就脱口而出：“爱，让开！”
身体违背意愿地动了，你的手松开了怀里的孩子，朝一旁躲去。
孩子惊恐地睁大了眼睛，急切地想要抓住你的手，却只抓住了你的指尖。
他从你怀中摔了下去，用那样绝望而又茫然的神色。
你不知道自己能这样快，在空中扭转了身体，硬生生又重新回身抱紧了他。
你不可避免地被舌头抽中了，刺痛从手臂上传来，已经来不及受身，你毫无防备地滚落了下去，直到撞上某处树干才堪堪停下来。
好痛。你疼得嘶了口气，可以感觉到身体哪哪都疼，手上到处是被碎石磕出来的小伤口。
手臂好像扭伤了，你艰难地撑起了自己的身子，靠在了背后的树上，手臂上粘着的湿树叶滑落下去，怀里的孩子好像晕过去了，没有一点声息。
你这一滚离五条悟他们也有了大概十几米的落差高度了，你看着自己好似扭伤的脚踝，咬紧了牙关。
雨后的湿气顺着裤腿往身体里面钻，你的外套原本就湿透了，这下子直接打了个寒颤。
寒冷和疼痛降低了你的敏锐度，所以被舌头洞穿肩膀的时候，你没有一点防备。
剧烈的疼痛从肩膀上传来，你下意识地仰头，看到了自天上追过来的五条悟。
他看上去，干净、洁白，一尘不染。
而你浑身泥泞，脸沾血污。
舌头瞬间抽离了肩膀，你不自觉地痉挛了一下，感觉到右边的手臂几乎无法动弹了。
“给我……给我！小孩！吃！”咒灵尖叫着，舌头齐齐扬起，它的舌头被五条悟打断了好几根，现在只剩下三根还能用。
要护着怀里的孩子，你的选择其实并不多。
“天极爱，放弃他。”五条悟的声音从天上传来，身体再一次违背了你的意愿，将他高高抛起。
贪婪的咒灵如电般窜出，舌头层层叠叠将那个孩子包裹起来。
你面无表情地起跳挥刀，长刀割断了它剩下的舌头，引来咒灵一声惨叫，它大张着嘴巴，想要把你和孩子一起吞下去，就被你用长刀划拉开了嘴巴。
里面的人一个接一个地掉了出来。
抱着孩子落在地上的时候，你不稳地倒了下去，半跪在地上，长刀插进了地里，抓着孩子的右手臂传来撕裂般的疼痛。
天极爱本身是左利手，但是你是右撇子，所以一直习惯用右手，双手持刀的时候是左手更有力一点，但你还是第一次尝试单手持左手刀。
那只咒灵被五条悟的咒力劈成了两半。
你默不作声地抬头看着五条悟，他站在零落在地上的人中间。
它吃下了八个人，这八个人正悄无声息地躺在地上，他们都已经死了，红绿点阵在渐渐微弱下去。
你想救的人，死了。
你抓着怀里孩子的手紧了紧。
“为什么要这么说？”一张嘴，你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哑了。
“他们本来可以不用死的。”你第一次用这么冰冷的语气和他说话，“五条悟。”
五条悟没有说话。
“放弃他。”你重复着这三个字，“你可以再说一次。”
“喊着我的名字，将这句话再说一次。”身体不受控制地违背意愿，那种感觉让你每每察觉都忍不住战栗。
你终于意识到了，五条悟对你的影响是多么大。
他只要一句话，就能够操控你。
无论他有意还是无意，漫画中因为他的任性之言受伤的天极爱似乎和你现在的你重合了。
因为关系不亲密，所以连受伤了都说不出口，只是沉默地离开了，然后一个人治好了自己的伤口。
那样的天极爱，想起来都让你觉得心疼。
其实脚踝很痛，肩膀很痛，背部的撞伤也很痛，你只是不想认输。
“啊，对了！那次也是一样。”你看着他，冷冷地扯开了嘴角，“你让我放弃夏萤，五条悟。”
天极爱，放弃她。
这句话，之前也听五条悟说过，所以你松开了抓住夏萤的手。
那双小小的，温暖的手。
“如果你没什么要说的，那我先回去了。”用治疗术止住了肩膀处的鲜血，你确认了一下怀中的孩子状态尚且平稳，“这个孩子需要治疗。”
“你救不下他们，也救不下这个孩子。”五条悟看着你，像是在说一个事实，“他很快就要死了。”
“他不会死！”你放大了声音，紧盯着五条悟，一字一句地重复着，“他不会死。”
咒术生效了。五条悟的眼神微微一动：“硝子在山下，我带你过去。”
“你把孩子带过去就行。”你用长刀撑起了自己，上前几步，将孩子塞到他的手中。
你虽然愤怒，但拎得清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你要去哪里？”五条悟看着你一瘸一拐地走过去捡起了自己掉落的剑鞘和滚落出来的金色御守，将刀收了回去。
“既然硝子也来了，杰和监督应该也在山下吧。”你背对着他，声音漠然，“我自己下山就好，还活着的人就拜托你了。”
你走入了阴沉的雨后树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