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蒋明刚从桌里抽出那个毛熊挂件,郑遇就已经消失不见,他啧了一声。
这东西他早就想给还给对方了,但郑遇要么被拉去参加什么复试的集训,要么就是准备一项又一项的他连名字都没听过的大赛,跟他始终是不得拜的街坊,整天都碰不到一面。
要么郑遇回来,他睡了,要么他醒着,郑遇走了。
真是天杀的好运气,点赞。
蒋明还没碰到过这么匪夷所思的事,他索性把东西塞进口袋,打开了消消乐。
王颂川从后面凑过来搭住他的肩膀,满脸意气风发:“静如师太真是越来越漂亮了,看来还是国外的风水养人……”
“初中她暴揍你的时候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杨承旭推推眼镜。
“以前的事少提,她以前彪悍不代表现在还彪悍!”王颂川握紧双拳。
明静如以前跟他们仨在同一个初中,那会儿她还没染黄毛,打架比男生都猛,四个人志趣相投,很快混成一团。
那会儿杨承旭还没发奋图强,四个人除了每天无所事事吃喝玩乐以外,唯一的共性就是惨不忍睹的成绩。
蒋明他们能上省重点纯属撞大运,说是为了平衡教育资源,上头硬是给了个指标,要给各大名校塞人,再加上后来杨承旭豁然觉醒,每天逼着他们看书,成绩稍有气色,这才走了狗屎运进来。
一伙校园精神团体整日嘻嘻哈哈,不思进取,后来明静如爸妈终于看不下去了,只好把她送到国外读书。
送她走的时候王颂川眼珠子都要掉地上了:“师太,你家原来这么有钱?”
明静如扶了一下墨镜,拍拍他的脸:“姐一直很有钱,走了,勿念。”
师太蹬着高跟鞋走了,一别就是一年之久。
“师太说晚上请我们吃饭,还带了东西,我们今儿就别上晚自习了,早点走。”王颂川低头捣鼓着手机。
“行,那我先把卷子剩下的题写完,你们赶紧抄完交上去。”杨承旭说。
闲谈之中,蒋明手机的提示音忽然响起来。
三个人六只眼睛不谋而合投向亮起来的屏幕,王颂川和杨承旭如临大敌。
蒋明点开看了一眼。
两人的表情精彩纷呈,王颂川心里充满了不详的预感:“你不会又……”
“有点事,”蒋明把手机揣兜,“我要出去一趟,就不去了。”
“不是吧蒋明,今儿可是师太回来的日子,你不能这样!”王颂川义愤填膺。
蒋明没再多说什么,抽出一张字迹狰狞的试卷放到桌上,说:“卷子我应付完了,帮我顺便交一下。”
他拎起外套穿上,快步离开了教室。
留下两人风中凌乱。
王颂川不解地挠头:“他最近到底是怎么了?老是这样?”
杨承旭耸耸肩:“从上学期就开始了,我哪知道。”
太阳西沉,天色暗下来,晚自习的铃声响起来,蒋明逆着人流往下走,步子放的比平时快很多。
他沉默地穿行在拥挤的人潮中,将帽子戴上遮住脸。
身旁擦过一个人,对方莫名其妙抬起头看他。
蒋明顿住,两个人就这么唐突地对上视线。
胡建伟那张如怒目金刚的脸惊悚地占据了蒋明的视线,他眼皮猛地一跳。
“蒋明?”法海表情严肃,仿佛下一秒就要从袈裟里掏出紫金钵来,“这么晚了你干什么去?还不快回班?”
哀哉哀哉,他蒋明的运气真是太好了!
只犹豫一秒,蒋明就做出了决定,他拉紧外套的拉链,然后拨开人流,飞一样冲下了楼。
晚自习的铃声骤然大作,类似于警报声的低鸣盘旋在整栋教学楼,走廊灯灯泡还没修,头顶乍亮乍暗,蒋明跑得飞快,把身后的怒喝远远甩到身后。
——
烧烤店。
店面的卷帘门半掩着,露天的几张塑料桌子被掀到一边,椅角朝天,烧烤架前火被关停,几个店员局促地退至一边,神情窘迫。
一堆人吵吵嚷嚷地挤在店前,细胳膊细腿,九分裤豆豆鞋,一副要把这家店掀个底朝天的势头,门前沸反盈天,店长费力走到前头,苦着脸好言相劝,对方毫不领情,连连嚣叫,引得旁人连连侧目。
两伙人对峙,店家明显落了下风。
蒋明来的时候正巧撞见这样一个场景,高天宇眼尖,大老远就瞧见了他,绕过人群三步并做两步,二话不说就把他拉进了后厨,一进来就把门锁死。
室内光线昏暗,门窗紧闭,堆积的餐碟碗筷还没来得及冲洗,被一股脑塞在水池边,旁边还残留着没收拾好的抹布,这里似乎突然被按下暂停键,水龙头没拧紧,水珠一滴滴下渗,并不宽阔的空间内回响着有节奏的嘀嗒声。
“这么大阵仗?”蒋明把外套脱到一边,里头是一件简单的黑色贴身短袖,手臂肌肉线条虬节硬朗,他活动了两下肩膀。
高天宇在微信上说得很急,没说什么事,只是一味地催他快来。
蒋明隐约知道可能是店家被人找麻烦了,这才匆匆赶来,类似的事他处理过很多次,来找茬的大多数都是喝醉酒或者没眼力见的小喽喽,摆平不是什么难事。
不过今天确实有些夸张,人数比以往都多,架势也摆得高。
高天宇扒开窗子朝外看了一眼,立马收回视线,脸色黑得像三年没洗的锅底:“聚众来的,明显是故意来搞我们。”
“这个月保护费没交?”
“前几天就给了。”
“知道了,我去处理,”蒋明戴上半指手套,略微活动腕骨,关节处发出脆响声,“你安心待着,一会儿再出来。”
“哎——”
高天宇话没说完,蒋明就开门出去了,他站在原地踌躇片刻,最终还是拿上对方的外套跟了上去。
桌椅东倒西歪,空地上领头的红毛杀马特指着店长的鼻子叫骂:“老东西你算老几?叫你们店长出来!”
“这位小兄弟,我,我就是店长……”中年男人窘得满面潮红,忙不迭地擦着头上的汗,“我们小本生意本来就不容易,你看……”
“少跟我废话!”红毛尖嘴猴腮,口气刻薄。
这家店的员工大多是辍学出来的小年轻,就是小孩,顶多是爱玩,没经历过什么风浪,一个两个都蜷在卷帘门前,没有一个敢上来说话。
见这些人士气低落,红毛愈发放肆,口无遮拦连连辱骂,身后的地痞流氓蠢蠢欲动,手脚也不干净,在货箱和风扇上踹了好几脚。
店长眼睁睁看着,心急如焚,可瞧见这伙乌合之众手里的棍棒,又生生咽下去。
一只手搭上了他的肩膀。
转过头去,看清来人,店长如释重负。
“杨伯,你先回去,”蒋明冲他笑笑,声音温和,“这儿交给我。”
蒋明朝身后使了个眼色,一个机灵的立马走过来,把店长扶回去坐。
“你就是蒋明?”红毛被他这一套搞得一愣一愣的,眼皮倏地抬起,显得更为丑陋。
这家伙认识他?
蒋明单手插兜,表情没有任何变化:“这个月的钱我们已经交了,你们找错人了。”
像是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红毛更加大声:“什么臭钱,老子告诉你,咱哥几个是来……”
砰!
可怕的拳头裹着劲风席卷过来。
红毛的那张丑脸被揍地凹陷下去,皮肉挤成一团,血液飙出口腔,两颗牙齿飘扬在空。
“你话有点多了。”
蒋明收回拳头。
如同开启什么暴动的开关,那一拳把红毛干懵了,也把他身后那团痞子彻底激怒,纷纷抄着手里的家伙冲了上来。
“你他妈的……”
拳头直击鼻梁,两道血浆飙出来。
“我靠你这王八!”
一脚蹬在膝盖上,身体软倒在地。
“卧槽!一起干他!”
酒瓶炸在脑袋上,玻璃碎片四溅。
混乱此起彼伏,咒骂声喘息声交杂在一起,蒋明没什么多余的动作,踢膝砸颈,下手干脆利落,人堆中不时爆发出骨骼挤压断裂的清脆声响,伴随着尖厉的哀嚎,看得人牙酸。
场面凶残,店长脸色由红变青,又由青变白,掏出手帕擦汗的频率明显上升,众人瑟缩着挤成一团,惊恐地看着这一场群魔混战。
其实这么说并不准确,严格来讲,是小痞子团单方面被蒋明一个人压着打,嚣张的劲头在蒋明堪称杀器的揍人手法下凭空消失,五分钟没到,一个个抱头鼠窜,哭爹喊娘。
这伙人还是太嫩了,空有闹事的胆子,小身板却挨不住拳头。
弱。
蒋明擦擦嘴角的血渍,摘下手套,走到一脸复杂的高天宇身旁,拿起外套披在肩膀上。
他挑起眉峰:“收拾收拾准备营业吧。”
众人如梦方醒,赶忙动作起来,扶桌子的扶桌子,扫地的扫地,忙成一团。
“蒋明,这次多亏你了,”店长惊魂未定,“要不然还真不知道怎么收场。”
“没事儿。”
高天宇递给他一根烟,朝后面使了个眼色,示意换个地方说话。
蒋明简单应付了一下店长便跟了过去。
天色偏晚,远处时不时传来汽车的鸣笛声,行人杂七杂八的交谈声,烧烤架重新点火,食物香气四溢,钢筋铁骨的城市充斥着喧扰。
“什么事?”蒋明揩去脸上的血迹。
“那伙人冲你来的,”高天宇说,“像是受雇来找茬,你最近有没有得罪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