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机
“太后，请三思！”宋瑾言垂首跪下说道。
昭太后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宋瑾言沉默良久，“好孩子，你起来吧。”
“谢太后。”
“苏家那孩子也是好的，你如果心悦于他，有哀家赐婚……”
“太后！”宋瑾言一向谨慎，从来不曾这样打断过太后的话。
“怎么？你不愿意？哀家看你们从小一起长大，那孩子又对你有心，怎么，是哀家会错意了？还是你心属他人？”昭太后慈笑着，此时仿佛忘记了与皇帝的事，像是一心一意只想替晚辈撮合撮合的老妇人般。
“臣与沐之，是至交好友，是知己。还望太后明鉴。”宋瑾言弯腰作揖道。
“哎，那真是负了那孩子的心意了。”
“太后此话，请明示。”
“此前，哀家招了那孩子进宫，你知道吧？”
是苏澄奕冠礼那日，宋瑾言心想。
昭太后见宋瑾言点头，继续道：“哀家与胜兰亲厚，也是从小看你长大的。如今胜兰去了，哀家就不得不替胜兰操这份心了。苏沐之那孩子，哀家看着很好，宋家与苏家也算是门当户对，如果你担心苏沐之母亲介意你的身份，哀家收你作义女，你以公主身份嫁入苏家，他们便不敢说什么了。你看如何？”
宋瑾言颇有些吃惊，太后这番盛情确实难得，只是……
“臣谢过太后好意。只是，臣与沐之确实是知己好友，未曾想过婚姻之事。眼下，臣只想好好教导幼弟，让兰姨放心，让他对朝廷有所助益。”
“哎，你这孩子，总是先考虑其他人。胜兰都已将你的名字入了族谱，你竟还未改口？”
“兰姨性情洒脱，一向不拘小节。臣与兰姨的母女情分，不拘这称呼上。”
“好孩子，难怪胜兰看重你。苏沐之那孩子到真是了解你，那日他回复哀家的与你说的也差不多，只是最后说了句，他愿意等你。”
宋瑾言一听，猛的抬眼与太后对视，匆忙间又想起这不是自家长辈，又低下头不语。
“太后赎罪，臣失礼了。”
“你啊，在哀家面前总是如此拘谨。赐婚的事……也不着急，只是你年纪也不小了，总不能日日在军营里混着……如果你哪日想通了，或者心仪了别家的少爷公子的，定要告诉哀家，哀家替胜兰给你长长眼，也不枉哀家与胜兰的情分。”
“是，臣谢太后慈爱。”
“镕钰那孩子，今年可是要参加武科举？”
“是，等过了束发礼，下半年就够年纪参加了。”
“好，镕钰如果得了功名，也能替你分担分担。这些年，你身上担子委实重了些。你也要记着，你身上有宋家的担子，有朝廷的责任，可是也是京中贵女，空了也去那些女眷的聚会上走走，省的那些闲话都传到哀家耳里了，也别总在军营里与那些老爷们舞刀弄枪的。”
“是，太后教诲，臣记下了。”宋瑾言恭谨的说道。
“以前也不是没这么说过，你这孩子，总是答应的快，可是从来不去，以前有哀家替你说道，那些家族的女眷不敢说你什么……”太后望了望窗外，继续道：“宫门下钥了吧？”
“是。”
“沈霄，西偏殿收拾一下。”
“是，太后，偏殿那里已经收拾妥当了，还让小厨房准备了宋将军喜欢的吃食。宋将军赶路辛苦，想必路上未休息好，也未吃好。”
“很好，沈霄，还是你最得哀家心意。如此甚好。”
“沈大人有心了。”宋瑾言对着沈霄微微欠身。
“宋将军客气了。”
西偏殿里，宋瑾言环视一周，以前也不是没有来住过，不过那个时候是与兰姨一起，自从进了司尉府便谨守君臣本分，从未在宫里歇过，今日还是头一次一个人住在这西偏殿。
宋瑾言看着收拾妥帖的寝殿，桌子上还放着几碟小菜，一壶好酒，几盒她从小就爱吃的糕点，心想沈霄确实对太后忠心耿耿的，连她这个外臣的喜好也记得如此清楚。
许是路上太过疲惫，宋瑾言很快便睡着了，天蒙蒙亮，沈霄便领着她出宫。
“沈大人，昨夜，皇上可是来过？”
“宋将军听见了？哎，皇上说是来看望太后病情，结果又是来与太后大吵一架，将太后之前挂在寝殿的一副画要了去。太后气急了，今日早朝又免了。”
“又是为了追封宜太妃的事？”
“可不是么？”
“近日，太后是不是总是罢朝？”
“是，太后这不是病着么？”
宋瑾言心想，昨日与太后谈话，观察太后神情，是稍显疲累，但要说病重，到是没有的，恐怕是为了让朝臣们站在她那一边反对追封宜太妃的说辞。
“阿姐，你可回来了！”
宋瑾言一进宋家大门，宋镕钰便飞奔过来紧紧抱住自己。
“阿钰，抱歉啊，阿姐先进了宫。”
宋镕钰摇了摇头，“阿姐为何道歉？还是觉得阿钰小孩子般不懂事吗？我知道宫里出了大事，宜太妃的事满朝皆知，我知道阿姐定会先去太后宫里的。”
“我家阿钰，终于长大了。”
宋瑾言太久没见着宋镕钰，这去了江南几个月，发现宋镕钰长高了不少，已经高出她一个头不止了，刚才那一抱才发现自己到了宋镕钰的肩膀。也许是早就长高了，只是之前日日相对不觉得。
“阿姐瞧什么？”
“太久没看见阿钰，阿姐自然要好好看看。”
“我还以为，阿姐进屋就想考教我武功呢？”宋镕钰打趣道。
“我哪里那么霸道！”
突然，宋瑾言将宋镕钰抱了个满怀，宋镕钰一时也呆住了。
“我家弟弟终于长大了。”宋瑾言放开宋镕钰说道。
“阿姐此行辛苦。昨日媚儿、可星与竹先生已经将樾州的事大致说了一遍。”宋镕钰拉了拉宋瑾言的手，“阿姐，等阿钰考取了武状元，阿姐就只管吩咐我吧。”
宋瑾言扑哧一笑，“武状元？阿钰，你可不要掉以轻心。各家子弟的武功路数都不会太弱，今年武科举的热门人选可不止你一人。你那几个朋友可都是奔着你一样的心思去的。”
“他们几个？哪能和我比？”
“是吗？”
“那是自然。我宋家素银剑法名冠天下，他们哪里是我的对手？”
“可别说的太早……”宋瑾言话未完便出手了。
一阵较量过后，宋瑾言见宋镕钰确实武功有所长进才住了手。
“阿姐，你这招呼都不打就出手！”宋镕钰撒娇道。
“我说少爷，等你上了擂台，对方可是要说一句，宋少爷，我可是要劈你左路？”花媚儿在一旁揶揄道。
“哼！”宋镕钰对着花媚儿冷哼一声。
“好了，阿钰，你今日继续练武，时日不多，切勿偷懒。媚儿可星，你们这几日好好休息。江南之行都辛苦了。让竹先生来书房见我。”
“家主不休息休息？”可星说道。
“不必了。”宋瑾言严肃说道。
“是，家主。”
“家主，太后可是病重？”
“你才回京就已经听说太后病重了吗？”
“属下不敢怠慢，何况宜太妃的事已经满朝皆知。想必太后急召家主回京也是为了此事吧？”
“是。太后身体暂时无碍。”宋瑾言眉头紧锁，“竹先生，太后希望我与苏家联姻。”
“什么？怎么如此突然？”
“太后是担心，因为宜太妃的事情，大概与皇帝的政权交接不会如我们所愿的平稳过度，势必有一番波折。”
“所以太后急于给宋家找个靠山？”
“我的猜测是的。经此一事，还政给皇帝的时间，早则年底，慢则明年初。”
“这也太着急了。”
“所以我们要做好准备。”
“家主，属下有一言不知当讲否？”
“竹先生，你大可不必有什么顾虑，但说无妨。”
“沐之公子，确实是非常好的联姻对象。”
宋瑾言闻言叹了一口气，“我知道。沐之待我极好。”
与苏沐之成婚，宋瑾言不是没想过，他们从小一起长大，脾气秉性都是知根知底，苏沐之无论人品、能力、外貌、家世……配她这个宋家养女都是绰绰有余的，只是……
“家主，既然太后有如此担心……”
“我知道。兰姨与太后是闺中密友，京中谁不知晓。自我继承家主之位，又入主京城司尉府，满朝文武都知道宋家背靠太后。虽然我已经行事尽量小心低调，但也难免不得罪其他人。皇帝这次与太后闹的快翻脸，想必掌权之后势必会大肆清洗一番朝堂格局。”
“宋家，恐怕是皇帝要清理的头一遭。”竹沥面色忧郁，十分担忧。
“是，所以这些年我与苏家交好，不单是因为沐之的关系，还因为苏尚书不偏不倚，既没有偏向皇帝强势夺权，也没有支持太后一直掌权。政权平稳过渡才能让天下太平，一直是他的心愿。”
“可惜不是人人都像苏尚书那样想。”
“如果皇帝真拿宋家开刀，联姻之事再做打算便是。”
“家主也不必太担心，只要少主在今年武科举中一举夺魁……”
宋瑾言摇了摇头，轻笑道：“阿钰拿不了状元。”因为那个人会参加武科举。
“家主未免对少主太严苛了些。我刚刚看见家主与少主过招，少主确实精进了不少。”
“是精进了，可是还是差了那人许多。”
“家主是说严柯少爷他们几位？”
“少主，你这端着汤都快凉了！”门外传来了可星的声音。
宋瑾言闻言，急忙开了门，“阿钰，你怎么在这里？不是在练武？”
“我让厨房熬的鸡汤，正好给阿姐端来。”
宋瑾言看着宋镕钰端着一盅鸡汤的样子深觉好笑，“我宋家堂堂钰少爷，怎么干起下人的活了？”
“照顾阿姐，也是我的事。”宋镕钰将鸡汤递了过来，语气十分周正严肃。
宋瑾言接过道：“阿钰，眼下练武才是你的正经事。”
宋镕钰一听，像霜打过的茄子一般，垂头丧气起来。
“阿钰，以后宋家能指望的人是你。别让你娘和我失望。”
宋镕钰顿时身躯一震，道：“阿姐，我定不会让你失望的。我去练武了。”
“好。稍晚，我会再考教你的。”
“好。”宋镕钰说完，便离开了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