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征
苏澄奕听见秦哲点了他的名,于是出列下跪,铿锵有力的说道:“臣,苏澄奕愿随宋将军征战沙场,不收复三城绝不回朝。”
“臣,宋镕钰,也愿意跟随宋将军征战北疆,誓死将修游族赶出我朝边境!”
“哦?你们二位竟然都愿意前往?”秦哲没有丝毫不高兴的样子,只是声音压低了一些,一边玩弄手上的扳指,一边说道:“看来宋爱卿颇受人爱戴啊!”
苏澄奕会请愿跟她去战场,宋瑾言是知道的,这也是之前他们商议好的,可是她没想到宋镕钰也要跟着去,正想着如何能让宋镕钰推掉,就听见秦哲玩味似得说道:“宋将军,两人中你可以挑一个,总不能让我京里空虚吧?你说是与不是?”
秦哲这话正合她心意。
“苏副将与臣曾经在樾州合作过,甚为默契,又同在司尉府效力。如此,便由苏副将与臣一道罢。”
宋瑾言不用回头,也知道这番话一定会让宋镕钰翻脸,可是也顾不得那许多,宋家总要留一个。
“臣,誓与宋将军一道,佑我臣民,护我边疆!”苏澄奕赶紧三叩首,坐实这一命令。
秦哲也不拦着,“如此,就这么定了吧。母后,可好呀?”
昭太后其实知道宋瑾言这是为自己解难,今日三翻四次都是冲着自己来的,可是……
“赵如辛,国库情况究竟如何?”
“臣……臣……”
“臣,傅闵远有事陈情上禀。”
“傅侍郎,何事?”太后慎重道。
“臣粗粗算过国库账目,以目前状况,勉力可以支撑一战。但……最长不可超过明年立春。”
勉力支撑……不可超过春日……也就是说,要在最难作战的冬日收复三城,粮草、战马、人员、寒冷……每一样都是难题!还要查清柳垂宰一事的真相,任务之艰,作战之难,朝堂众人都为之侧目。
“宋卿,你可有把握?”昭太后无奈道,事已至此,也明白不战不足以平目前的乱象,不战不足以慰天下百姓!这一战,已经避无可避。
宋瑾言三叩首,挺直了背,“请太后、皇上放心。臣,一定收复三城,安定百姓,查明真相,不负皇恩。”
这一日艰难,宋瑾言与苏澄奕出征北疆,户部尚书赵如辛、青州太守赵如非、丘城太守李玉,枉顾百姓人命,革职查办,交由刑部审讯。“田原工程”暂停,户部暂时交由傅闵远打理。
一切仿佛尘埃落定,一切又仿佛才刚刚开始。
十月二十八,宋瑾言与苏澄奕出发,荀泽带领三千亲卫随行,一行人均骑马前进,只有花媚儿与竹沥驾着马车跟随。
“阿言,镕钰可是还在生气?”
“嗯。”
“其实你也可以求太后让他随军。你若不放心,不让他上前线就好。”
“此番出征,你我都不一定能安全回来,何必带着他?”
“阿言怎么这般没信心?”苏澄奕挑眉,语气轻松,神态故作吃惊。
“二公子,你也深知此行艰难。何况,曹国公情况究竟如何,我们还未可知。我们虽然带着圣旨和兵部文书……头一样,能不能顺利接管北疆军队都是问题。”
苏澄奕也明白,像北疆这样的军队,曹国公率领长达二十年之久,圣旨也好,兵部文书也罢,在那些武人眼中都不如贺允一句话管用,能不能顺利接手过来实在是难以预料。如果第一步就走不好,别说打仗了,他们自身都难保。
“难怪你一定要带着荀泽。”没有自己人,何来保障安全。
“小泽是可造之材,年纪轻,武功好,只要多上几次战场,将来定大有作为。”
“你这话,可别当着你那弟弟说。”苏澄奕笑道,宋镕钰那性子哪能听得宋瑾言夸别家的孩子。
“阿钰他未必真的喜欢打仗。”
苏澄奕看了一眼宋瑾言,笑而不语。
宋瑾言回忆着,那日下朝之后回到宋府,她干净利落的交代了即将出征的各项事务,可星留守京城打理府里事务,也是为了照顾宋镕钰,花媚儿与竹沥随军。
翌日一早,她又到司尉府大营里安排她离京之后事宜,大营由东方暂时做主,许宁依旧打理日常事务。
前前后后许多天,宋瑾言甚至都没来得及与宋镕钰说上几句。而宋镕钰远远看见宋瑾言,也会避开。每每于此,宋瑾言也只能叹气,整顿出征事态紧急,不容耽搁。
“待我们凯旋而归,你再好好哄哄他吧。”苏澄奕打趣道。
“二公子,莫要再说笑了。曹国公军营布置,你可都晓得了?”
“阿言吩咐的,我哪里敢不做。”
曹国公,贺允,母亲是庄贤公亲妹,父亲是号称“战神”的贺飞将军。从小贺允就吃住在军营,长在军营。
打一出生,贺允的使命就注定是保家卫国,如今长到四十有五的年纪,也是人人敬仰的大将军,是其他少年崇拜的对象。如果说这样的人做错了事……
“曹国公旗下,大多是贺飞将军的旧部,或者旧部的后代。阿言,你如果要顺利接手恐怕有些难度。”
“我知道。北疆营里屯骑、步兵、越骑、射声、虎贲五营,共计三十万人。”
“每营校尉一人与参将一人或两人。各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啊!况且,他们与贺允可都连着私交,不是发小,估计就是亲戚。”
宋瑾言白了一眼苏澄奕,“二公子,如若是我朝军队皆是以私交论处,可还有那么多胜仗吗?”
苏澄奕冷哼一声,“可不是,眼下不就是‘贺家军’史上最大的败仗吗?”
细数贺飞将军或者曹国公贺允,从来没有一次丢失过如此多的城池。
“修游那边又如何?”
“修游如今的王是齐沭的二哥,齐褚。可这齐褚,阿言猜怎么当上王的?”苏澄奕吃了宋瑾言一掌,“阿言干嘛打我啊?”
“别废话。”
“我这不是担心你路途遥远无聊么,特意逗逗你的。”苏澄奕说的委屈巴巴可怜见的,心想我这么用心,竟然有人不领情。
“驾!”宋瑾言使劲夹了夹马肚子,快速飞奔至队伍的前头去了。
“诶,阿言,你等等我啊!我这话还没说完呢!”说着,苏澄奕也跟了上去。
马车里,花媚儿与竹沥目睹了两人的“打情骂俏”,竹沥有些坐立不安,花媚儿倒是高兴的很,吹了吹小曲儿。
“媚儿姑娘,难道你不担心?”
“担心什么?”
“家主与二公子何时变得这么亲近了?”
“他们不都是这样吗?”
“啊?”
“他们在樾州不就是这样?家主何时允许过别人称过她‘阿言’?”
“旁的人,不是因为怕家主吗?”竹沥心想,谁敢在武状元面前乱说话啊,不怕断腿断手吗?
“那沐之公子呢?”
“那可不一样。沐之公子那是最谨慎本分的人,待家主如……”
“竹沥,你不会想说是妹妹吧?你看像吗?”花媚儿得意的仰了仰头道:“你们啊,其实都不太了解家主。”
“就你了解?”
“哼!走着瞧吧。”花媚儿心想,其实家主根本没有你们想的那么迂腐守旧,她啊,无论身份地位,只要她选的人就会义无反顾的。
这边厢,苏澄奕追上宋瑾言,两人驾马并肩而行。
“阿言,听闻那齐褚是个懦弱无能的傻子,你信吗?”
宋瑾言转过头,直勾勾的盯着苏澄奕,嘴角一抹冷笑,“二公子信吗?”
苏澄奕摇了摇头,“草原上的民族,如果没有几把手段,恐怕还不如在狼窝里生存来的容易。”
“上一代王是怎么去世的?”
“听闻抢了大儿子的女人,被自己属意的接班人杀了。三儿子已经死在我朝境内,只剩下这个齐褚。齐褚的母亲是正室,已经殉葬了。”
“嗯。”宋瑾言没想到还有这么残忍的手段。
“如今是二皇子的皇叔,齐笙摄政,是前修游王同父异母的弟弟。”
“没想到修游族内也是如此复杂。”
“复杂?哪国哪朝,只要是牵扯皇权,都不会简单,就像商人剥削穷人、官员贪赃枉法一样。”苏澄奕非常平静的说道。
宋瑾言想了想,觉得对,又觉得不对,“见识二公子的高见了。”
“阿言觉得不对?”
宋瑾言摇了摇头,“也许吧。”此时宋瑾言并没有心思与他争论这些,只想如何能顺利接管贺允旧部。
队伍一行半个月,眼看就要立冬了,况且越往北走,越发寒冷。
“阿言,来,喝口酒暖暖。”苏澄奕递给宋瑾言一个酒壶。
“我们快到朔城了。”宋瑾言大口的喝着酒。
黎州五城,临近北疆三城已被修游族占领,如今屯兵皆在朔城。
大部分人都换了冬装,只有宋瑾言还是秋天的打扮。花媚儿、竹沥、荀泽等人均知道宋瑾言的习惯,都没有相劝。一群人坐在一火堆面前歇息。
“二公子,以前没有上过战场吧?”花媚儿问道。
“上过。”苏澄奕平静的说道。
“啊?”
引来竹沥、花媚儿的惊讶,甚至连荀泽都侧目一观,只有宋瑾言心想应该指的是被他师父丢下山谷的事,那情形确实与在战场上厮杀差不多。
不料,苏澄奕突然换了一张脸,兴致颇高的说道:“骗你们的!这可是本公子首次立军功的机会!”
“二公子,你……还是如此爱开玩笑!”竹沥也是没辙,看了看宋瑾言的脸色毫无变化,就知道家主早就知道苏澄奕是骗他们的,于是转过头神情严肃的向宋瑾言问道:“家主,我们该如何进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