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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中忽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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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俶玉上楼时,主仆两人已经抱成一团,小的轻喘着气蜷在大的怀里;大的则一边哄着一边给小的擦汗;见她来了,贞怡便挣扎着欲起来行礼;她便急忙过去安抚了:“怡姐儿不必起来,这会可好了点?”

贞怡点点头细声道:“谢舅母,我这会已经好多了。”

俞俶玉见她说话条例清楚,不象先时烧的只会喊爹娘,心中也放心,但又担心会不会暗藏了别的问题,便隐晦的问了巧儿一句:“姑娘醒来,喝药了吗?净身了吗?”

巧儿愣了下,马上回了:“姑娘魇着刚醒,还没来得急用汤。”旋即便有一旁的丫鬟上前送了汤药,眼见的一勺勺喝完了;俞氏便道:“陪姑娘解个手,净了好好看着睡会;晚上的炭火也得足,不得让姑娘再着凉了。”

贞怡听着便溺之事也被正经吩咐,羞的低头,便不待巧儿扶也支撑着下床来;俞俶玉见她下床穿鞋扶床站立皆如常态;方正正经经的松了口气。

这才找了由头离开,自行回房安歇;而房内幼蓝还撑着头在等着,见她回来,便将指了谁乘夜去城外的陪嫁庄子上寻人北上金陵一并禀了;又道:“得了大娘子的吩咐,奴婢已经去老太太处告了一声,老太太之前哭了半宿,知道了表小姐已经安稳了,便回屋便歇了。”

“今日你也辛苦了。”她揉揉额头,方觉得自己两只小腿只发涨;苦笑现在的身子简直可以称得上是弱不禁风了。

幼蓝小心的替她解了外衫,扶着她坐在梳妆台前给她卸了步摇,笑道:“才不辛苦,大娘子用我是抬举我;我便恨不得给大娘子梳一辈子头呢。”

便有祝妈妈带了小丫鬟们抬了热水进来,闻言打趣道:“怕那时,便是大姑娘留成愁,日夜要怨娘子不给你许配个好人家咯。”

幼蓝便羞恼道:“大娘子,你看祝妈妈”

一房人便拿着幼蓝打趣起来,俞俶玉听她们打趣也忍不住笑了;幼蓝是原身嫁入张府后采买的丫鬟;她细想起来,采买进来才六岁左右,如今十年过去了;幼蓝也到了十六待嫁花期了。她怜惜的看了眼幼蓝,她原有心想抬幼蓝做通房的,不想被另一个二等丫鬟含翠给偷爬了床。

她闭着眼寻思了会,幼蓝小心给她洗脸擦手的当口,她拉拉幼蓝的袖子道:“幼蓝,明日放你一日假,晚上你陪我睡会。”

幼蓝猜着俞俶玉有话要与她说,便眉开眼笑道:“大娘子体恤,如今我也沾的点光了。”

便有丫鬟帮她抱了床被子进来,在拔步床里的踏板上放下。

主仆二人,一个床上一个床下,刚躺下,就听屋内的丫鬟都出去了,俞俶玉悄声问道:“幼蓝,你今年也有十六了,我原想抬你给老爷做个妾氏;但又怕耽误了你。”

幼蓝却不想原是说这个事,她原也看出来大娘子有这个意思,实话说如她这般的丫鬟,若能得了主人的抬举做了张府的姨太太,便是在旁人看来,都算是改换门庭,祖上有灵了。只是她在这张府跌打滚爬了近十年,也算见的世面了;张府这种门庭清正的人家,姨娘们的日子也不过富贵了些,其余的体面什么的还不如个乡下庄子的正头娘子。

既然大娘子开头问了,想来也是有别的意思;她便试探道:“大娘子,若是不做妾,大娘子可会赶我出去。”

“怎么会?”

“那奴婢便给大娘子当一辈子的梳头丫鬟。”

“傻话,哪有女儿家不嫁人的?没得让人笑话我这个做大娘子的不恤。”

“那嫁出去了还能回来给大娘子梳头吗?”

“噗,你便这般想为我梳一辈子头?”

“那大娘子便给奴婢找个能日日见到大娘子的人家,奴婢能日夜守着大娘子便是。”

“你不怕我随便把你嫁个守门的赖头小子?”

“大娘子让嫁,便是后门日日倒夜香的四儿,奴婢都不眨眼的嫁。”

“浑说!你是我身边的大丫鬟,便是给庄户人家做个正头娘子都足够了!嫁个倒夜香的,你这是埋汰我还是埋汰老爷?”

“嘻嘻,大娘子赎罪。”

说到这,两人都放下心来,俞俶玉胡思乱想了会便沉沉睡了过去;幼蓝则睁着眼睛,抱着被子,一夜心事沉沉。

待的天明,祝妈妈进屋,幼蓝便悄悄抱了被子回屋子了。

祝妈妈小心将棉帕打湿,暖暖的敷在俞俶玉脸上,她便醒了过来;祝妈妈唠叨着回话说:“巧儿早上使人过来报了,说怡姐儿昨夜睡得很稳,怕是今日起不来,便先来给大娘子通个气。”

“嗯,巧儿做的很好,回头去妆奁盒子里拿根赤金簪子给她。”她一边梳洗一边道:“去和她说,姑娘身子金贵,府医不发话,便不许别人去烦她;谁要强行见,便先来我院子问问。”

“是。”

待她钗环整齐,便用了两口米汤,就急急出门去东院给老太太请安。

东院门口,方氏和江氏已经带着丫鬟在门口候着了,见她来,纷纷问了安,便有江氏笑道:“大娘子近日可见气色好了,奴婢见着大娘子好了,可欢喜坏了。”

俞俶玉抬抬眼皮,这是个脸皮厚的可以当灯笼使的主,也不答话,只是笑着点点头,往前一步站在首位,里面便有老太太身边的徐妈妈亲自迎了出来:“大娘子来了,老太太让我来接您。”

江氏也不见恼,笑嘻嘻厚着脸皮也跟了上去,笑道:“昨儿个就想来给老太太磕头了,只怕老太太一路奔波,奴婢们便厚着脸皮今日跟着大娘子的脚过来,看看能不能给老太太面前沾沾福气。”

徐妈妈挑了下眉,使了个眼色,便有另一个妈妈立刻迎了过去,抬手便拦了一把,将方氏和江氏往外花阁带:“几位姨娘都是大爷身边伶俐的,老太太日前便说过,咱们大爷府里,全靠大娘子和几位姨娘照顾着;不然老太爷和老太太都不放心老爷一人外放了。”

江氏没奈何,只得跟着妈妈转步在外花阁去;方氏则低顺着眉眼,拢着手里的暖炉,微微侧头看了眼身边的丫鬟寒露,寒露立马上前悄悄给妈妈塞了个荷包道:“累妈妈早上辛苦,拿去吃酒;只这花阁眼下早上冷的很,还请妈妈心疼则个,上筒炭才是。“

那妈妈接了荷包,微微一垫便眉开眼笑:“方姨娘放心,老太太醒来便吩咐了,怕冻着姨娘们,花阁里已上了炭火了。”

寒露立马道了谢,只江氏撇撇嘴,直接进了暖阁,里面果然已经上了炭火;观花用的半敞开花阁里面倒也不觉得冷了。

见两人进屋,便有丫鬟上了茶水;方氏入屋后便如个榆木菩萨般,修起了闭口禅;江氏则倚着木栏,搅着手绢等传唤。

俞俶玉随着徐妈妈进了东院中,进入正堂,绕过屏风,便转了小阁进了老太太的卧室,正见老太太身边围着群丫鬟们,正在给老太太洗手;外间已经摆了早饭;不过清火白粥一碗、玫瑰红乳、燕皮鱼肉饺,但碟了一小碟镇江醋。

老太太见她来了,便擦了手:“你昨夜一夜未休息好,今日何苦过来。”

俞俶玉便站在老太太身侧,执了筷子,夹了枚饺子蘸醋道:“伺候母亲,是儿媳的本分;今日来的迟了,母亲体恤不说,我也是知错的。”

张老太太道:“你是个规矩的,如今已经是管家太太了,该有的派头还是要有的。”旋即让俞俶玉今日起,不必立规矩,坐下一道用早饭。

两人用完早饭,老太太便问了王贞怡的病情;听到说下夜里已经退了烧,说话手足都无碍,方颌首称庆。一时间四面拜佛合十嘴里却絮叨着:“无量天尊,阿弥陀佛,真真是老天爷保佑。”

俞俶玉待老太太喜贺老天完毕,方道:“只是,怡姐儿体弱;府医也说了,若是再高烧,只怕扛不住;我便自己做主给她放了脚。”

老太太闻言长叹了口气道:“罢了,都是命;我们张家原本也不是靠女儿家赚名声的人家。”

俞俶玉便松了口气,旋即又问了金陵张府各位安好;老太太道:“都好;只是你二叔父在京城颇为艰难。”

随着皇子逐渐年长,太子体弱,朝中已经频现乱像;京中时任翰林承旨的张二叔几月前,不知何事触怒龙颜;在宫中被打了一顿板子抬了回来;又被皇帝口谕训斥“见事昏聩、难堪大任”。

张二叔病中受斥,忍到口谕训斥完后,便一口血吐了出来;随即便卧床不起了。

张老太太叹道:“你二叔这一病,便关门谢客;京中虽有旧时亲友扶撑着,但陛下训斥后,也不免冷落了下来;你父亲原本是要进京去看你二叔的;偏你七妹突然传信来说你妹夫去了。”

说到这,张老太太不免又想起女儿,眼中一红,含泪道:“你妹妹这一去,便是刮了你父亲的心头肉;你父亲也跟着大病一场。”

“啊?!母亲为何不来信?”

“我原想写信告知你们,偏你们父亲不让;待得他病好了,便让我带着怡姐儿来这边散散心;他怕见着怡姐儿就伤心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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