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神姑
接下来就是不计任何代价,阻拦贺兰州物资进城。
第二日,江书棠跟着那天的商贩去找了小神姑。
段明烨并着段明霜一起跟了来,只是两人为了避人耳目,并没有和江书棠同行,而是早早就到了神道子的家。
神道子病逝已有两年,这两年,小神姑却依旧居住在这里,将一切收拾的仿佛师傅还在的样子。
商贩名叫岳春深,进了院中之后,对于小神姑殷勤讨好,惹得段明霜唏嘘了好几声。
小神姑坐着简易的轮椅,能简单活动,脸上也是轻盈的笑意,倒是没有江书棠想象中郁郁寡欢的样子。
她的手指轻巧地拨动轮椅,给江书棠等人都续了杯茶。
岳春深很有眼力见地将几人的茶杯摆好,等小神姑倒完,又一一给他们端上。俨然一副男主人的样子。
段明霜戳了戳江书棠,江书棠回过身,莫名其妙地问她,怎么了。
段明霜笑了笑,用嘴型示意:你难道看不出那两人之间的暧昧?
江书棠眨了眨眼,她没看出来……
段明烨站起身,优雅地接过茶杯,道:“不用麻烦小神姑了,我几人略微坐坐就走了。”
小神姑从善如流地将茶壶放下,慢慢地挪回自己的座位。“我知道你们几人来的目的,却春深都说了。我也知道你们的好意,但请恕我不能答应。”
江书棠倒是能猜到她不一定会同意,也很平静地点了点头。
段明烨有些疑惑地问:“这是为何?岳大哥说在你师傅去世后,你的日子一直过得不好……”
岳春深看过去,小神姑没有生气,她轻轻拉了拉岳春深的衣袖,柔声询问道:“你可以先去旁屋等等吗?”
岳春深点了点头,将空置的茶壶提了出去。
小神姑这才叹了口气:“他在我身上总是白费功夫。明知道我不可能嫁予他。”
江书棠把玩着手里的茶杯,“你们两人可是两情相悦?”
段明霜见她直说这类喜欢不喜欢的话,有些害臊地去拉她捂嘴。
却见小神姑思忖了半晌,认真地点了点头,目光清澈地看向众人:“可是,我答应过师傅,要继承他的一脉,永远都要将这手艺流传下去。”
“你和他在一起,影响你继承这门手艺吗?”段家没有女子嫁人之后不能抛头露面的规矩,因而段明烨与段明霜皆十分不解。
“嫁了人,凡事都要以夫家为主,哪里还能有这般自由。”
“这只是你的臆测。”江书棠站起身,“你怕的,不是婚姻给你带来的身份上等待桎梏,而是你成婚之后,沦陷在婚姻中,会逐渐遗忘你师傅教导你的内容,整体受油盐茶米所累,便没有了往前的匠心。”
小神姑面露震惊,对于她一番入耳的话如同醍醐灌顶,随后点了点头:“你说的对。”
江书棠走到门外,将岳春深直接叫了进来。
“我问你,你如果能同小神姑结为夫妻,往后她要继续完成她师傅的遗愿,你可支持?”
岳春深呆滞了半瞬,然后是狂喜,看向小神姑:“真的假的?你愿意答应我了?!”
小神姑面色纠结地捏着轮椅的把手,眼神飘忽,面色带红,只是到底没有回绝。
他连忙发誓道:“往后小神姑说往东,我不敢往西!小神姑雕刻,我便端茶倒水!小神姑要卖货,我鞍前马后!不敢让小神姑操劳一点家事!”
小神姑本来脸色就带了点笑,听到后面也绷不住了,跟着众人都笑开了。
这是什么新世纪男人的发言。
江书棠给他点了个赞。
“如此,你可还有后顾之忧?”她看向小神姑。
“那……”小神姑握紧的手掌松了又攥紧:“那万一以后他对我不好怎么办?”
“到时候你家财万贯,指不定谁瞧不上谁呢!”江书棠一笑:“况且,他对你不好的话,就将他扔了呗。”
小神姑没有经历过这么先进的思维,当下有些哑口无言。“我身有残疾……恐不能生育……”
“我并不在意!”岳春深急切地抢答道。
段明烨瞧着两人的往来,略有所思,这些话题他不便参与,干脆闭了嘴装哑巴。
岳春深再接再厉,软磨硬泡,当着众人的面,小神姑虽没有同意,但是到底没有像先前那样断然拒绝了。
他得了好处,自然对江书棠几人的态度也好了许多。
“小神姑,这位江小姐是带着诚心来的,不妨先听听她怎么说,再看是否要拒绝她?”他仔细辨别着小神姑的眼色。
这样一搅和,小神姑倒是也狠不下心面对江书棠了。
她点了点头,看向江书棠:“你说吧。”
江书棠将提前准备好的木质玩具拿出来,放到桌上。
“烦请小神姑看看,这是什么?”
“幼童玩具?”她皱了眉,“江小姐给我瞧这个作甚?”
江书棠摇了摇头,将其中一个机关拨开,将这个面上平平无奇的木制品,一轻轻一拨,变成了一个楔形锁。
小神姑感叹一声,将这玩具接过,仔细把玩了一下。轻声道:“原来看似复杂,实则制作如此简单。”
“这就是,机关玩具的趣味所在。”江书棠看向小神姑:“明明这样的技术对你而言,手到擒来。”
“可是……有违师训……”小神姑有些为难地道。
“你师傅说了以后不能做木制品?”段明霜也将那简易的木质玩具拿过去看了看,当下觉得这生意可以做,便打算助力江书棠。
小神姑摇了摇头,“但是师傅从来都是做的玉器。我转行做木雕,会否会掉价?”
“你现在空有手艺,却无人问津,这就不掉价了?”江书棠将那个玩具拆开。四散的木块掉了满桌。
“商品,只有售卖出去,才会有价值,不管是玉制品,还是木制品。”
小神姑将那些木块捡起,有些若有所思。
段明烨拿过其中一片,轻轻摩挲了一下,结果扎到了一根木刺。
他不动声色地将木刺拔了,把木片收入袖中,看向江书棠:江小姐,这个玩具,是你自己做的?”
江书棠没有注意到他的动作,有些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手艺不到家,见笑了。我就是想给大家看个参考。我看了很多摊贩售卖的这种玩具,发现其技术大多异曲同工,都不是特别繁杂,但是由于都是售卖给小孩的,其价格都不算廉价,有的甚至十分昂贵。我便想着,这就是我们的一条商路。”
“我们,也要和他们做的一样吗?”小神姑问出这话,显然就是内心已经有所动摇。
江书棠摇了摇头:“不。我们就做你和你师傅擅长的东西,当然,玉制精雕和木雕到底有所不同,你需要习惯,我们也需要在这些设计上进行改良。我雕工不好,但我可以给你创意方面的意见,到时候将东西设计的饱含巧思,这才能在西兖一举成名。”
“扬名?”小神姑有些害羞和含蓄:“师傅都尚且做不到扬名西兖,我,能做到吗?”
“为何做不到?”段明霜拍了拍她的肩膀:“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嘛。”
“我,我得问问师傅。”她犹犹豫豫地道。
江书棠瞪大了双眼,觉得突然带了些玄幻色彩:“敢问,你这问,是怎么问?”通灵吗?
“我要给师傅上柱香,如果他晚上托梦给我,制止我的话,我就不参加你们的计划。但是如果师傅没有托梦,我就当他同意了。”
感情是主打一个随机性。
江书棠点了点头,此行还算有成果,几人略微坐了坐就告辞了。
江书棠还要紧急奔赴下个行程,与段家兄妹分开而行。
她要往聂政廉在扬州的几个商铺去视察一下。
新官上任,她就算不放个三把火,也自然会有人对她不满,给她制造点小惊喜和小麻烦。
她的日子有些过得无趣,找点麻烦处理一下。
第一家视察的米铺,是那日江书棠查看账本的那一家。
江书棠刚一踏进门,那掌柜便眼尖地看到了她腰间的挂牌,忙笑脸盈盈地迎了出来。
“您就是顶替杜先生的江先生?”他来回扫视了几眼江书棠,谄媚的样子让江书棠生理不适。“先前倒是未听说过江先生是女的。”
“女的男的不重要,能管好你们,不就好了?”江书棠淡淡地道。
掌柜的一脸尴尬,被她怼的说不出话。
江书棠踏进门,见到摆的整整齐齐的米面,整个店面倒是看起来光鲜亮丽的很。只是她的鼻子天生绝对嗅觉,闻到那股霉之后,她阴沉着脸色吩咐道:“叫店里的伙计都出来。”
掌柜“诶”了两声,忙进去叫了。
大堂里仅有两名伙计,一个帮着将内屋的米抬出来摆放陈列出来,一个忙着引荐顾客购买,皆是忙的不亦乐乎。
江书棠记了两个人的脸,默不作声地加入了导购的行列,并为他们称量相应的重量。
掌柜的叫了四个人出来,四个人都没精打采,似乎都刚从睡梦中被叫醒一样。
几人有些莫名其妙地站定,却见掌柜惊慌失色地朝一个姑娘奔去。
“我的祖宗诶!您这是在干嘛呀!”他慌忙抢过江书棠手里的布袋,又对着几个来买米的客人赔笑道:“各位,见谅,这是我家新来的活计,她不懂规矩。这里的米啊,是放久了,不太好。我给你们灌新的好米!”
那几人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刘掌柜,我们是一直在你家买米的,怎么最近买的米尝起来味道都怪怪的。”
“诶,许是今年天气凉,种出来的稻子也受了寒。”他讪讪地笑道,接着给几人换了个地方装米。
恰是之前江书棠发觉的异味之处。
她轻笑一声,对于他拙劣的辩解觉得可笑。伸手轻轻按住了他不停灌米的手。
“刘掌柜是吧?”她精致的五官下秀眉飞扬,看起来柔桡轻曼,说出的话却森冷无情:“你被解雇了。”
刘掌柜的笑容僵在了原地,满脸的不可置信,声音颤抖:“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