娃娃亲，商议婚事
陌生的男人身材高挑，体态挺拔，和江书棠的预想中完全不一样。他穿着一身靛青色的外袍，衣袂飘逸，看起来倒是优雅又高贵。他正站在一个落地花瓶前，若有所思。
那个花瓶，可是她爹的老古董了，保守估计在千两以上。
江书棠脸上划过一丝意味深长，一步，两步，走到了他的身边。
“花瓶好看吗？”
看到江书棠进门，他才堪堪转头，愣了一下，似乎认出了江书棠，随即露出笑容。
“多年不见，江妹妹，你还好吗？”
他的鼻梁高挺，眼眸深邃黝黑，给人一种坚定而犀利的感觉，仿佛能透过人心的表面看到别人内心的真实。是个看起来不容易被算计的人。
他的眉毛有些上扬，修长而浓密，看起来自信又果决。
江书棠皱了眉，原主记忆里压根没有能和这个人对应上的。不过他这个精心收拾过的样子，比她预想中肥头大耳，油头满面又不学无术的样子好很多。
好歹看起来是个正常人。
“抱歉，我不太记得你了……”
“我是宋星腾……幼时，在丹溪，我家与你家就隔了两条街。”他叹了口气，给江书棠解释：“五岁的时候你家搬家，在那之前我们常常在一同玩耍的。不过那时的你我都小，你不记得也正常。”
宋星腾？完全没印象。
不知道是哪门子的娃娃亲，不会是幼时和原主玩过家家自己定的吧?
“你这次来是……？”江书棠走过去，给他倒了杯茶，却发现茶已经凉了。
她有些一惊，看来他已经来等了许久。
“不用忙活了。”宋星腾按下茶壶，拍了拍桌面，示意江书棠坐下：“你先坐下吧，我们聊聊。”
江书棠看了看开敞的门，门外间歇冒了几个偷听壁脚的脑袋，便说道：“我去关一下门。”
他看也不看门，只是一直在盯着江书棠看，见此连忙摆了摆手：“不用。”
他的声音带了几分恳切：“我此次来，便是为了我们的婚事。先前岳母说，你去了扬州，此事需得你归来才能最终确定。我才得知原来岳父早于不久前过世，节哀。”
他是一个进攻性很强的人，表面温文尔雅，实则满眼功利。
江书棠对他的第一印象已经扣了分。也许是，这一类型的人，她已经见到了更加优秀的，所以其他人都成为了平平无奇。
“不妨事，父亲已经走了许久了，好在母亲一个人将家中拉扯起来了，我才有了去扬州的工夫。”
“你现在，是在走你父亲的旧路，想要经商？”他敛眉沉声问道。
江书棠笑了笑：“有什么问题吗？”
“你别误会，我并非传统之人，就算将来我们成家，我也不会限制你抛头露面。只是现在岳父过世，你要独自走这条路，难免有些艰难。”他坦然直言。
“宋公子，敢问，现在您在哪里高就？”江书棠打断他的话，悠悠地道。
宋星腾一愣：“刚中了进士，正在准备会试。”
“那令尊现在是做什么的？”江书棠嘴角的弧度渐深。
“家父从前与岳父一样，是以红曲酒起家的，只是到底没有岳父的本事，现在就在丹溪开了家酒楼，经营些简单的酒水生意。”宋星腾被她的反客为主整的有些不会了，缓缓回答道。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成婚？”江书棠手指在桌面轻点，抬眸看向他。
“啊？”似乎从来没有见过如此主动的女子，宋星腾的脸上有些微醺，“最好……最好是我会试结束之后吧。”
江书棠语气很慢，一字一句地问道：“我没有读过书，敢问这会试，大约是在什么时候？”
“还……还有两年，两年后的春天。”宋星腾面色有些激动，“江妹妹，你这是答应了？！”
“咣当！”外面噼里啪啦碎了一地，不知道是哪个笨蛋把花盆踩碎了。众人将他数落了一通，将碎花盆踹远了些，再凑到了门边。
江书棠看着被挤的哐哐响的门框，有些无奈。
她摇了摇头，有些遗憾地道：“抱歉，宋公子，我想我们不是很合适。”
“为……为什么？！”宋星腾双目圆睁，有些着急：“可是因为我尚未功成名就？你放心，我对于会试颇有把握，此番必能高中！之后便是殿试，若我能青云直上，你便有好日子过了……”
江书棠抿了抿嘴，已经有些不悦，但是面上还是云淡风轻：“敢问宋公子贵庚？”
“如今二十。”
“如今二十，两年后二十二，若是到时你过了会试，便是再等三年殿试。”江书棠笑了笑：“宋公子，我一个闺阁女子，哪里等的了这么多年？”
他的喉结微微滚动：“我们可以先成亲……等我过了殿试，入了官职，再接你上京。”
江书棠抬手阻止他的春秋大梦，继续语出惊人：“先成亲的话，可以早点生孩子吗？”
这下子宋星腾也有些不会了，他第一次见女孩家主动催婚，还催生。
“江妹妹，对生孩子很着急？”他试探地问道。
江书棠点了点头，理所当然地道：“对啊，你也知道我父亲过世了，家中就我一个独女。我舍不得母亲守寡孤独，她以后自然是要再嫁人，生儿子的。以后这江家的家产，我都要留给我弟弟的。等我嫁了你，便是你家的人了，到那时，你宋家的家业自然也要有人继承才好。趁着我年轻，能给你多生几个。”
外面稀稀拉拉响起忍俊不禁的笑声，被不知道谁一把按住，憋了回去。
“要……要生多少？”宋星腾听着听着便觉得不对劲，额角冒了些汗，忍不住就顺着她的话聊了下去，丝毫没有意识到男未婚女未嫁的两个陌生人坐在这里聊婚后话题有多么惊悚。
江书棠想了想，目光炯炯：“一年一个吧。我想等我老了，有十几个孩子环绕膝下，最好都是儿子。但是女人到了三十多再生，生出来的儿子可能不会很健康，所以我一定要在最好的年纪多生才好！”看到冷汗直流的宋星腾，她安抚得笑笑：“你放心，我不会给你压力的，你同小妾生的我也可以记在我的名下养，这样你的压力也小些。”
“会……会不会有些太多了？”宋星腾的家境根本不可能支撑养十几个儿子，像他们这样的商户，多是娶妻发家，生个两三个儿子，指着他们谁有出息也就罢了。生十几个，那是高官大户才养得起的条件。
本指望着江家现在无主，他一旦娶了江书棠，以后整个江家还不是他的？谁知这傻姑娘骨子里竟然如此传统，要将江家的家业都给她以后的异姓弟弟。
那他娶她图个啥？而且她竟然比他还关注子嗣，这生个十几个，他还考什么会试？酒楼都被能被这些冤家儿子吃穷了。
宋星腾有些迷茫了。
“宋公子？”江书棠在他眼前挥了挥手，“怎么了？”
宋星腾犹犹豫豫地道：“那成亲之后……”
话还没说完，江书棠立马两眼放光地接上：“成亲之后，我就为你纳上十房小妾，你还有两年会试，争取两年内，让我们怀上十一胎。这样等你去会考，我们在家中也不至于很寂寞。”
宋星腾越听越害怕，联想下以后的人生，只觉得如同地狱般让人恐慌。
他终于发觉，眼前这个江妹妹有些不大像正常人，他“腾”地站起来：“我……我还有事，改日，我再来拜访。”
江书棠凑过去，拉住他的胳膊：“再坐一个会儿吧，宋哥哥。我改主意了，同你说话，我心中舒意多了，我深觉我们就是天生一对。我等你几年会试也无碍的，就算这次考不上也没什么的，咱们可以先生孩子~”
宋星腾吓得连忙甩开她：“江小姐，婚事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可如此唐突。”
“不唐突，不唐突。”江书棠尾音一扬：“我们是娃娃亲，指腹为婚的！这是已经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她眼含秋波：“宋哥哥，你不知道，苏州城里也有人与我母亲给我说亲，可是至今没能将我说出去。就单单因为我想要家中多子多福，他们借称养不起，以此为理由回绝了我。还好有你。”
“娃娃亲也只是我们幼时玩耍胡说的，做不得数，而且我……”宋星腾咬了咬牙，平心而论，他见了江书棠本人的模样，是十分想娶的。
这几日他日日都来拜访，已经摸清了江府如今条件，见其并未落寞，反而有愈加鼎盛之势，毕竟街头人人对这江家客客气气的。
他端了架子，文质彬彬地等她从扬州回来，也就是为了给她留一个好印象。
谁知道这十几年未见的娃娃亲，成了如此迂腐的女子。
他的志向在未来的官场，哪里有那么多工夫管儿女情长。生那么多儿子，他岂不是后半生都得被她折腾在房间里？大丈夫，岂能被女子左右。
看到江书棠充满希冀的目光，宋星腾叹了口气：“抱歉，江小姐，我恐怕无法满足你。”他面露哀戚：“其实，我没有男人的能力。”
江书棠装作满脸惊慌和可惜的样子，张大了嘴巴：“真的假的啊？！”
门外一阵唏嘘，这次都没人互相提醒，于是这嘘声直接嘘到了正主面前。
宋星腾霎时间面色土灰：“有人在外面？！”他一直沉浸在自己的角色中，丝毫不知道两人的对话已经被外面好几人听了去。
江书棠摊了摊手，有些无辜地道：“一直有啊，我以为宋哥哥你知道呢。所以我才想要关门的，你说不用。”
宋星腾气的想吐血，所以刚刚那个花盆也是人为？亏他以为是什么猫狗之类！
“没关系的，宋哥哥，你继续说吧……”江书棠挑了挑眉，劝慰他：“你放心，他们不会把你没有某些隐秘能力的事情说出去的。”
宋星腾面色一阵青一阵白，这本是他用来推脱江书棠的说辞，谁成想弄巧成拙，让他自己丢了一大把脸。
“总……总之，这门婚事不合适。我回去之后，便会请我母亲退婚。我只想找一个与我情投意合，不在意有多少子嗣，一心一意对我的女子。”他硬着头皮结结巴巴道。思忖半晌都觉得，在这反正无人识他的苏州，牺牲一点点名声，比起被江书棠赖上，要好很多。
“好吧。”江书棠面带遗憾，状似悲戚地道：“那我什么时候才能嫁出去呀？”
“缘分……不可强求。你会等到你的缘分的。”他走到门口，见到牢牢扒在门上，似乎扣都扣不下来的众人，其中竟然还包含他的岳母，不由得甚觉荒唐。
这江家，就没有一个正常人！
宋星腾逃的狼狈，独留背后众人笑作了一团，江书棠拍了拍手，背着手离开回房，深藏功与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