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下达的难题
皇帝反应过来,觉得温庭晏的提议甚妙。
他笑了笑,抚掌道:“是了。朕这里有个难题,你们几人凑近了来,我说与你们,今日谁帮我解决了这难题,朕今后就允你们私用商船,来往官道无需再报备通禀。”
聂政廉眉头一跳,眼神严肃示意江书棠,一定要拿下这个任务。
一旦拿下,往后不论是通商,还是运军饷,都要方便许多。水路在西兖的重要性往往比陆路还要大。
江书棠与段明霜对视一眼,段明霜拍了拍自家大哥一掌。段明烨和江书棠便一同凑上前去。
温庭晏站在皇帝一侧,江书棠走过去,便正好在他的身边。
为了避嫌,江书棠甚至离得稍远了些,从他身边侧身过去。
温庭晏见状,抿了抿唇,站起来给她让位。
却左脚绊右脚,一个趔趄,再次摔了下去。
江书棠喉头一哽,手比脑子快,已经扶了上去,将他接的稳稳当当。“温大人……没事吧?”
但是温庭晏看出她确实是着急了,他露出一个满意又隐秘的笑容,享受这种当着皇帝的面的禁忌的关怀。
就算所有男人对她趋之若鹜又如何,她只会为他一人方寸大乱。这是外头多少野男人都比不了的。
顺着她的力道慢慢站了起来,却又不敢过分触了江书棠的逆鳞,只好无情冷漠地推开她,“无事,只是未站稳。”
江书棠趁两人接近的机会看了看他脸颊的红肿,祝炎下手很狠,将温庭晏的嘴角都有些打裂了,半张脸近乎不能看。
加上他这快跪废了的膝盖,江书棠心中叹了口气。是真的心疼了。
她慢慢松开手,“站稳了便好。”转身依旧朝皇帝走去。
祝炎看向表情生冷,淡漠疏离的温庭晏,此时也觉得他有些不近人情了:“连声谢也不道,承和,你是越活越回去了。江小姐是商女又如何,又不是上你家台面,何至于如此冷淡排斥?”
“是臣失礼,”温庭晏转头又从善如流地看向江书棠,只是脸色并未和善几分:“多谢江小姐。”
江书棠也索性没有再看他,和段明烨一同走到皇帝身边。
两人再次躬身行礼。
见两人看似龃龉,皇帝这才开始说清楚他的问题。
有一批废弃货物,一直无人购买,滞销许久,想寻一个方法,不亏本又能售卖出去,还想以此大赚一笔,想问问有没有办法。
江书棠一思忖,果然是国库亏空,他来江南寻生财之道来了吗?
段明烨问道:“敢问陛下,这批货物都是些什么?”
“诸多过时的布匹,无名氏所作的字画,一些珠钗簪饰,唯一值钱的应当是一批南海的黑珍珠,不过个头较小,且有些瑕疵。”皇帝摸了摸鼻子,解释道。
江书棠皱了皱眉,表情有些崩裂。
这皇帝,不会是早期学做生意,然后破产了,现在又因为国库亏的厉害,要拿自己私库填补,却只能拿出来这些东西吧?
“陛下,这些东西的进价约莫多少?”江书棠开口问道。
“五万两。”祝炎勉强道,“黄金。”
在场近距离的几人皆是一愣。
五万两黄金,五十万两白银。
怪不得他这样着急。
段明烨眉头一皱,看向江书棠,深觉这个任务可不好接。
江书棠看向皇帝,没有直接拒绝:“我需要先看一下货物。”
“自然可以!”祝炎满面欣喜,以为是没可能了,谁知道江书棠竟然能给他希望,瞬间都忽略了她自称“我”这样的行为。
他摆了摆手,让温庭晏在前给她们引路。“让温大人带你们去看看,那地方朕也不大相识。”
这事本来也就他的心腹知晓,如今也不打算让其余他人知晓。皇帝也不会让众人得知这是他当年私用国库投资却亏空的遗留物,只谎称是温庭晏的。众人当然也不敢去细究他这些东西的来源。
聂政廉若有所思,却早已想到了这一层。
温庭晏躬身:“臣领旨。”
园林中晚宴继续,早已准备好的歌舞一一上台开始表演。
温庭晏和江书棠两人毫无交流,相距甚远,江书棠站在段明烨一边,跟在温庭晏身后往园外走去。
刚走出园子没多久,走在前面的温庭晏突然停了下来。
江书棠有些迟疑地看过去,生怕他大庭广众发癫。
温庭晏的醋意她已经大概能模拟到是什么水平了,刚刚皇帝摸她,他都能直接拍掉皇帝的手,再疯下去,直接剁皇帝的手感觉都合理。
不由得有些失笑,温庭晏看起来最循规蹈矩,实则骨子里也是个叛逆非常、不受束缚的人。或者说,他也渴望得到解脱束缚,才会喜欢上她。而且,确实有些偏执。
可是无所谓,她喜欢就行。
段明烨有些疑惑地看过去:“温大人,怎么不走了?”
“你先走。”温庭晏回头,目光定在江书棠脸上,眼中如同藏着浮冰。
段明烨一脸莫名其妙,他哪里认得路?
江书棠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到前面等我们一会子,我们有些私事要谈。”
段明烨眸色暗淡了一瞬,反应过来,江书棠说过自己喜欢温庭晏,而观之温庭晏的态度,恐怕他这份喜欢,只多不少。
他有些苦涩僵硬地笑笑,明白和想通是一回事,要眼睁睁看着他们恩爱又是另一回事。
他点了点头,狼狈得走远。
温庭晏站在原地,直愣愣地看着江书棠。
江书棠知道他会特地在这里才闹情绪,想来这里都在他势力范围内,当下也收了顾忌,叹了口气,自己走上前,去拉他的手。
温庭晏虽别扭,到底没有躲开。
江书棠抬起另一只手,轻轻摸上他红肿的脸,小声问:“疼吗?”
温庭晏这才委屈地转过身来:“疼,你都不疼我……”控诉她态度冷漠。
江书棠听到告状,也有些心虚,连忙凑上去,吹了吹:“疼你,疼你,疼你,我都心疼坏了……你怎么敢的啊,那可是皇帝啊。”
他低下头,瞳仁中黑色翻滚,轻声道:“我只是对我没有自信。”
“我没有自信,那可是皇帝,比起我来说,好了太多。”他有些小心翼翼地贴上她的额头:“我害怕你直接答应了他,我嫉妒。”
江书棠微微侧开脸,亲了下他的脸颊:“乖,我只喜欢你。”
江书棠能理解他这种情绪从何而来。
温庭晏几乎没有原生家庭,寄养在太后身边长大,为人心思敏感,身为当时太子的陪读,很显然几乎从小就被磨灭了护食争抢的这些心思,习惯了冷漠,习惯了退让。
她江书棠,何德何能,能得到他如此勇敢地挺身而出?
轻轻抱着他顺毛,终于感觉似乎把他的情绪压了下去。
“好了,快带我们过去吧,段公子都该等急了。”江书棠推了他一把。
温庭晏凑在她的脖颈边上,温热的呼吸缠绵,听到所谓的段公子,带着些不情愿:“喜欢你的人太多,而我能给你的实在太少了。每次短暂相处的时间,都像是我偷来的,若是……”他突然停顿,声音苦涩:“若是将来,你发现我追不上你了,那便是要放弃我,也是可以的。”
江书棠给他的脑门来了一下,嗔道:“说什么呢?”
“你听我说,”温庭晏按住她,神情认真:“纵使往后,你不要我了,如有困难,依旧可以来寻我,但凡我在一日,便会护你一日。我以我命起誓。”
“温庭晏,不要说晦气话,我真的会生气。我生气,不好哄的。”江书棠也认真了态度,有些恼怒地看向他:“你凭什么觉得我会放弃你?我如果非要和你白头到老呢?”
“我……”温庭晏心下颤抖,双手握拳又放下,“我无父无母,身后无父族母族相助,你同我在一起,往后会很艰难。”
“我难不难,要你父族母族管?我是低能儿,管不好自己吗?”江书棠觉得他无理取闹起来尤其烦人,偏偏她还稀罕的紧,只能说气话:“既然你这么说,那咱们好聚好散吧。我找皇帝去了。”转身假装离开。
温庭晏僵在原地,眼前恍过一阵白光,想也没想,身体已经率先行动,一把从身后抱住了她,声音囫囵不清:“不许!”
他的喉咙干涩的厉害,终于像是从癫狂中清醒了过来,声音低哑疲惫:“别走,别去找别人。是我乱说话,你罚我吧。”他拉着江书棠转身,身体抖的厉害,“我不敢了,再不敢了。”
她说出好聚好散那一刻,他的天都要塌了。
哪里是像他自己说的那样,能轻松放她离开?他根本做不到。
江书棠抬眼,眼前人双睫皆是水雾,一双桃花眼憋的通红,正惶恐得看向她,那么小心翼翼。
江书棠把手指按上他的双唇:“你这张嘴,能不能只发挥它该有的作用?”
温庭晏讨好似的轻轻吻上她的手指,见她没躲开,这才带了些羞赧地笑了笑。
“缓过来了没?”江书棠扯了扯他的袖子,“招呼个士兵带段明烨过去看皇帝那些货物究竟是什么情况。”
温庭晏疑惑地看向她:“你不过去吗?”
江书棠白了他一眼:“不是你说我不够疼你?”她顿了顿:“我反思了一下,确实可能我平时对你的关注没有事业多,这点是我不好,没有给足你安全感。”
温庭晏有些不好意思:“是我疯病犯了,说些胡话,你不要当真。”
“话可以不当真,你脸上和膝盖的伤总是真的,先去擦药。”
“那陛下那边怎么办?”
“你还有闲心管他,看来是清醒了。”江书棠一边推着他走,一边揶揄道:“那些货物,看或者不看,皇帝总归是要包办给我们了,看与不看又有什么意义。等段明烨回来问问他具体情况就好。”
头一次翘班谈恋爱去的江书棠表示,感觉不错。
头一次被人放鸽子的段明烨被士兵单独领去了皇帝下榻的存放货物处,还有些莫名其妙。
特别是听说江小姐与温大人私下还有要事相谈之后。
能有什么要事?不就是谈情说爱?……
段明烨满脸问号:这合理吗?这还是江书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