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月·礼物
小庭花
第三十章长安月·礼物
也是,自己之于杨氏本就是个个没有血缘关系的人。尽早将她这个继女给嫁出去,姜府岂非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他们才是一家三口。她是个外来的。
都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绾月如今已经认祖归宗。虽免了叫杨氏一声母亲,但杨氏做为姜府的当家主母,便有将她嫁人的本事。
绾月越想心中越是不安,如坠冰窖,小脸刷白。
她点了点头,垂下睫羽小心翼翼问:“夫人可是觉得绾月大了,想将绾月嫁出去了?”
谁知却听杨氏和颜悦色道:“我们一家好不容易才团聚,可舍不得这么早将你嫁出去呢!”
杨氏摸了摸绾月的头,一脸慈祥:“不过你将来总归是要找婆家的,若是你早已心有所属,只管跟母亲——”
戛然而止,空气似乎凝固了。
杨氏脱口而出后才想起,绾月还并未改口叫自己母亲呢。
她尴尬笑了笑,继续道:“若你有心上人,只管跟我说,我会替你做主的,嫁个你相中的如意郎君。”
杨氏:“但常家公子为人浪荡轻浮,不是个一心一意之人。常府这桩婚就便是你答应了,我和你父亲也绝不会眼睁睁见你往火坑里跳的。好孩子,你可明白?”
听了姜杨氏这席话,绾月心中松了口气,两腮晕红小声道:“绾月心里没人。”
绾月抿抿嘴,勇敢道:“绾月明白。绾月还小,不想嫁人。就让我留在父亲和您跟前尽孝吧。”
少女议论起自己的终身大事来,脸上发烫,贴着她心口的那枚玉牌此刻也烫的灼人。
她眼前闪过一个少年的背影,黑色的,伟岸的。“如圭”。她朝思暮想想要再见一面的“如圭”,应该不算人吧?
他只是……某种情愫,还谈不上男女之情。
可许是因为他救了她,许是因为他的背影比她见过的所有男子都英勇傲岸。以至于让她觉得,若她今后嫁人,也一定要嫁给像“如圭”这般男子。
少女绮思,他竟占了大半。
杨氏摸了摸绾月的头,柔声道:“好孩子。”
绾月心虚似的紧紧攥了攥手指。
待两人说罢了话,杨氏的贴身大丫鬟上前来报:“夫人,您之前点名让温师傅做的那套首饰,已经取回来了。”
她身后跟着的小丫鬟手里抱着一个精致的红木匣子,恭敬端着上前走了两步。
杨氏携了绾月的手道:“月儿,正巧你在这,可以帮我一同看看。”
绾月道:“是。”
丫鬟把一个做工精致的大匣子捧到杨氏和绾月面前来打开。
绾月向那匣子里看去,里面躺着一支色彩艳丽的菊花簪,金上点翠,上嵌着各色宝石珍珠。一对点翠嵌珠宝蝴蝶簪,亦是小巧精致,做工精良,栩栩如生。
她忍不住赞叹道:“好漂亮的首饰。菊有多寿万福之意,蝶与‘耄耋’的‘耋’同音,象征着延年益寿,夫人实在是心思巧妙。”
杨氏喜道:“月儿果真心细,知我用意。你是丹青妙手,连你都说好看,那这套点翠做寿礼送给戚老夫人,她也一定会喜欢的。”
戚老夫人的寿礼?
绾月眼中闪过一丝疑惑,问道:“是戚大哥的祖母吗?”
杨氏点点头道:“下月初六是戚老夫人的八十大寿了。你之前为流民之事劳心,便想着现在再同你说此事也不迟。”
她口中的戚老夫人正是当今太后的母亲,戚思瑜的祖母。
绾月感激:“多谢夫人体谅。”
又听杨氏道:“戚老夫人虽身份尊贵,但她最喜欢热闹,尤其喜欢你们这些小姑娘围在跟前说话。按照往年的规矩,你们这些小辈们都要前去向她贺寿的。”
绾月闻言抿了抿嘴,眉间隐隐担忧,皱起一出个“川”字。
她自觉不是热闹的性格,也没生一张能说会道的嘴巴,生怕为姜家丢了脸。
正忧愁,额见忽觉一点冰凉触在额头上。
杨氏似是看出她的隐忧,脱下护甲轻轻按在她的眉心替她揉开揪成一团的眉。
她望着绾月的眼眸,笑道:“不必紧张,我们家绾月,乖巧懂事又多才,老夫人见了一定喜欢。”
顿了顿又道:“也不用着急,日子还远,月儿好好思量思量为戚老夫人准备一件可心的礼物。若是缺些什么,只管说一声,我叫人帮你置办。”
绾月心里一动,怔怔望着面前这个温柔的女人,忽就又红了眼眶。
进姜府时她说会拿自己当亲女儿待,便真的不曾半分苛待自己。倒是她先前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许是开了先河,今日这泪水格外丰盈。她抿了抿嘴,强行将在眼眶打转的泪水给憋了回去,朝杨氏点了点头。
“快过晌午了,我叫了厨房给你做些可口的饭菜,待会直接送到你房里去。”杨氏笑着道,“你也奔波一天了,去休息吧。”
*
拜别杨氏后,绾月主仆二人往房间去。
过书房之时,花奴见姜亭在里踱步背书,兴奋拉住绾月。
“小姐小姐,是少爷!您不是有事情要问他吗?”
绾月心里早改了问姜亭什么字的打算,可想捂花奴的嘴已经来不及了。
小丫鬟声音尖细。姜亭正为书中黄金屋颜如玉犯愁,人虽还在书房,心早就不知飞到哪里去了,听着点声音便拿眼睛往外瞄。
“阿姐!你们回来了?”
姜小少爷从窗户里瞧见了绾月娉婷袅娜的影,索性读书的样子也不装了,书往桌上一扔,从窗里探出了头朝绾月笑。
“阿姐,听说你有事请找我?”
绾月笑道:“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等亭弟温习完功课,我再来罢。”
姜亭却不依,抱住绾月的手臂央求道:“好阿姐,你就同我说会话吧,我已经看了一天的书了!再与那些之乎者也大眼瞪小眼,只怕你聪明伶俐的弟弟就要变成一呆子了!”
今日书院放假休沐,姜亭听绾月要去城隍庙本想一同跟着出去转转,万事都整顿好了,临门要上车了,不幸被姜丞相给扣下念书。此刻
绾月被他哀怨的眼神给逗笑了,劝道:“父亲也是为了你好。他说你这几日在书院里净玩乐。昨夜考你功课答得另他不满意。”
姜亭撇撇嘴:“那些书我只要看上一遍便都能记住了,可父亲说,我如此背书跟从没读过是一样的……”
少年不服气,嘴要撅到天上去了。
姜亭故意软了声音,像只撒娇的猫儿抱着绾月的胳膊:“阿姐~,阿姐,好阿姐,便同我说说,你今日去城隍庙发生了什么好玩的事吧!”
绾月无奈叹了口气,伸手摸了摸姜亭伸出窗外的头,笑道:“可父亲若是知道了,定会怪罪的,到时再罚你被一日书该怎么办呢?”
二人眼神对看,绾月觉出少年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她听他道:“阿姐,上次你让我好好想想的那件事我想出来眉目了。”
绾月难掩饰眸中惊喜,道:“真的!”
姜亭一双乌溜溜的黑眼珠盯着绾月,知自己这话是将绾月拿捏住了,乘胜追击道:“真的,阿姐进来嘛,我们消息互换好不好?”
绾月还没想好应还是不应,等回过神来,人已经坐在书房的椅子上了。
手里还捧着姜亭塞过来的热茶。
姜亭被他爹关久了,觉得外头的一切都极新鲜,催促道:“阿姐,快跟我说说今日在外头有遇上什么奇人奇事了吗?”
绾月想起自己在城隍庙遇见萧瑯一事,恐弟弟知晓了又要追着劝说二人之间要好生相处云云,便答:“没什么趣事,就是普通的系祈愿带罢了。”
眼神闪烁。
花奴听自家小姐不肯提起宁安侯,还当她是在为“萧瑯”那事害羞,站在一旁忍笑,引了姜亭注意。
绾月扭头瞥了她一眼,小丫鬟忙好生收敛着。
姜亭见她们两人眉来眼去,便知定是另有隐情。
他“噫”了一声,不再问绾月了,改问花奴。
姜亭:“花奴,你方才在外头说阿姐有事情要问我,是何事?她怎又不问了?”
花奴知绾月在庙里写不出宁安侯的名字,回来要问姜亭一事,便道:“是小姐想问少爷——”
话还未说完便被绾月一声咳嗽给打断了。
绾月怕花奴管不住自己的嘴,将事情越描越黑,便主动接过话茬:“是我回来时去夫人哪里坐了会,她提点我说戚老夫人寿辰快到了,该准备寿礼了。”
绾月略微思量了一下子,道:“我想为戚老夫人准备一件可心的礼物,便想问亭儿有何好主意。”
她确有这种想法,应不算是撒谎吧?
姜亭没听到八卦奇谈,有些失望,但也不再为难绾月,认真分析道:“阿姐的画艺高超,戚老夫人极爱风雅,爱惜文墨丹青,传说皇上这方面的审美便是受了她老人家的影响。”
他食指和拇指比成“八”字托在下巴上,信誓旦旦道:“阿姐作画一副献上,戚老夫人定会喜欢。”
绾月皱皱眉。
姜亭问:“阿姐觉得有何不妥吗?”
绾月忧虑道:“届时向老夫人献画之人定不会少,阿姐拙作比不得古今名家大师,也不好与长辈们争比。”
姜亭托着脑袋道:“阿姐说的对,倒是亭儿孩子心性思虑不周了。”
绾月摸摸姜亭的头,温柔道:“亭儿本就是孩子啊。”
还是个爱撒娇的小孩子。
姜亭十分受用来自姐姐的爱抚,笑得露出两个门牙。
他歪着头问绾月:“那阿姐可有何想法?”
绾月想了想道:“书中言‘礼轻情意重’,戚老夫人想必是什么珍宝都见过了,我的礼物想要打动她的心便得从这‘情意’上下功夫。”
姜亭点头赞同道:“阿姐果真心细。”
绾月被他夸奖有些害羞,腼腆问:“亭弟对戚老夫人知道多少,可与阿姐说说?”
姜亭颇为骄傲道:“阿姐,你这可就问对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