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章
“好了。”南姣也没再多想,付完钱,让梁景自己上去,“好好休息,要是需要帮忙可以叫我。”
梁景点点头。
“药记得抹。”
“知道。”
“对了,我还没问你这伤是怎么弄的呢,被欺负了?”
这孩子整张脸都没什么地方能看了,南姣很有耐心,“要是被谁欺负了一定一定要说。但如果是因为其他原因……那你不想说可以拒绝回答我。”
梁景抿着唇。
就在南姣以为自己得不到回应的时候,他开口:“和我室友打架弄的。”
“怎么了吗?”
“他出轨,脚踏几只船,我觉得恶心,就把这事儿告诉他女朋友了。”
南姣没想到是因为这个原因。她印象里的男生大多蛇鼠一窝,女人哪比得过兄弟情。
兄弟出轨,其他人不帮着打圆场包庇都已经算是很好的了。
她一时愣在原地,嘴张了张又合上。
心底突然觉得梁昼升对梁景的评价是没错的。他确实乖,一腔少年人的热血,并且充满正义和道德感。
难怪眼睛那么清澈。
南姣抬眼和他对视,第一次仔仔细细观察了他一遍。
梁景却会错意,忙里忙慌的解释:“我对他女朋友没那意思,就是单纯看不爽这行为。”
“我知道了,别激动。”南姣自觉失态,没再盯着对方看,“所以他就揍你了?”
“什么叫他揍我?我又不是打不过他,这充其量叫互殴。”
“好的,互殴。”她被他一脸认真的表情逗乐,从善如流道,“总之,梁景,你千万不要有什么心理压力,更不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做错了。”
到这儿,一声叹息:“说起来你身上这股子劲还挺令人羡慕的,要到我这年纪再遇到这事儿,我大概第一时间想的会是趋利避害——俗称“关我屁事”。是不是很冷漠?”
他却答非所问:“你年纪又不大。”
谁都喜欢听见别人夸自己年轻。南姣迅速递过去一个赞许的眼神:“可以啊弟弟,还挺会抓重点。”
梁景偏过头掩饰性地咳嗽一声,耳朵跟着红了点。
“等一下,差点忘了,我把我联系方式给你吧?”她低头扒拉手机。
“哦,好。”
加完好友,感觉没什么事了,南姣说:“那我走了。”
“……嗯。”
眼看着她的身影要消失在夜幕中,梁景才终于像是被谁突然拧了下发条。在他自己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追了出去:“……南姣。”
“怎么?”她回头。
“谢谢。”他一脸郑重其事。
在过往车辆扯开的朦胧流光里,南姣轻轻弯了下眼睛:“不客气。”
随后玻璃门缓缓合上。
—
“砰”一声,门被用了点力气砸上。
霍池面无表情把自己摔进沙发。
房间里没开灯,落地窗外是大片浓稠夜色。
静默了很久,他终于有些受不了这股子压抑,俯身从茶几上捞过来一盒烟。
原先并不喜欢烟味的,但大概因为和南姣的第一个吻带了点烟草,他暂时有点迷恋这味道。
火苗舔舐过烟丝,一抹猩红燃烧在指尖。
烟雾缓慢升腾。
客厅里灰色的墙纸在模糊的视线中似乎被勾勒成了一道玻璃门,霍池轻轻眨眼,看见玻璃门正上方的招牌——“麓丰酒店”。
南姣和一个男生并肩走进了那里面。
寒冬自此往他骨子里浸。
再一眨眼,烟雾飘散,他迅速得以从十几分钟前自己所看到的场景里脱身。
当时被一打岔,他连原本要买的医用纱布也忘了,立刻逃避似的躲回了家。
因为担心再接着看下去,他会直接冲进酒店把南姣拖走。
霍池清楚自己没立场那么做,同时更不屑于让自己被嫉妒蒙蔽头脑。
南姣本来就是一缕烟、一只飞鸟,他从来就不想、也无法抓住她。
霍池很沉地叹出一口气,垂眼含住烟。
沙发靠背比他矮了不少,他没了力气似的把头往后仰,下颌线和脖子上的青筋几乎扯成一条直线。
手臂也往后搭,懒散地支在靠背上。
就这么以一种略显颓败的姿势盯着天花板放空,任由香烟在唇齿间燃烧。
半晌,烟灰终于不堪重负啪嗒落下,擦过他的侧脸落地。
有些烫,霍池略微皱了下眉,下一秒听见门被敲响。
他缓缓回神,坐直后把烟掐灭了扔进垃圾桶。
“……”
南姣在外面站了半天,终于等到房门被拉开:“晚上好啊。”
打完招呼,她注意到他冷淡的表情。立刻跟着做出反应:“是我这个时间点来打扰到你了吗,不好意思啊,来得是有点晚了。”
灯光透过镂花吊顶,被筛成斑驳的光影落在她额前。
霍池眯了下眼睛,定定看她半晌。
“不晚。”他最后撇开眼,声音有些哑。
“是吗,没打扰到你就好。”南姣说。
“我主要是来给你送东西的。”她紧接着低头在包里翻了半天,拿出来银行卡和新买的一大袋子药一起递过来,“你伤不严重吧?”
“小伤。”霍池接过东西时不经意碰到她手,这才确认眼前人是真实存在的,表情放松了些,“谢了。”
“没有。”跑这一趟的目的达到,南姣指指电梯厅的位置:“那我先走了啊。”
转身迈出去一步。
“等会儿。”他一把把她捞回来,“南姣,我还有个不情之请。”
南姣的脑袋差点撞到他陷落的锁骨:“什么?”
“我饿了。”他轻缓道。
“啊?”她站稳后不自觉瞥了眼他身后黑漆漆一片的屋子,一些应景的言论就这么浮现在脑海里。
在这个情况下……饿了?还说什么不情之请?
她抿直了唇,问:“那你想吃什么——”
“青黛街的烧烤,去吗。”
刚说完就见她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
霍池:“怎么这副表情?”
“我还以为你要说“丫头,我想吃你”。”
霍池:?
他无奈摇头:“看不出来,你这小姑娘还挺土啊。”
几百年没被人说过土,南姣不服气地想拍他一下,结果手肘砰地砸到门框。
痛感让她立刻瑟缩了下。
霍池目光一转,垂眼看向她手肘,长睫毛在下眼睑处拓印出阴影。
“哎哟!”南姣叫了两声,却见他仍双手环胸,一副不冷不淡不想帮忙的样子。她只能自个儿艰难地掀开衣袖,那块皮肤已经红了一片。
下一秒,一声重重的叹息传来。霍池始终没办法坐视不理,转身进了屋:“给你拿药。”
他很快丢出来一瓶云南白药。
南姣接住的同时可怜巴巴抬眼:“我自己不方便弄。”
“喷一下就完事儿还能不方便?你这理由真行啊。”话是这么讲,但他还是走了过来迁就地垂下头,拇指轻轻按过她撞到的地方:“会很痛吗?”
“现在还好了。”距离隔得太近,她嗅到了他身上很淡的烟草气。
不知道是什么牌子的烟,并不难闻,还有股很淡的薄荷爆珠味道。
霍池迅速摁下喷头,水雾散开,他的轮廓在喷散的雾气中变得模糊。
南姣一眨不眨地盯着他,某些在东南亚潮湿天的记忆就这么突然涌了上来。
她回想起他漂亮的肌肉线条、披了一层汗的皮肤,以及最后咬住自己耳垂说情话的样子。
和他现在这副穿戴整齐冷言冷语的感觉比起来吧,简直判若两人。
——这人在床上可不是这么疏离的。
—
青黛街有些远,开车也要大半个小时才能过去。
把车停稳后,霍池带着她轻车熟路拐了两个弯,穿越小巷来到一家烧烤店门口。
老板正在烤一条罗非鱼,孜然撒上去,香味立刻混合着滋滋的烧烤声窜起,蓝白幕布下悬挂的灯泡因为接触不良轻微闪动了两下。
摊子还是和以前一样破破烂烂,人倒是一如既往的多。
南姣跟着霍池进去选食材,看见什么拿什么,刚要随手拎起一串白色的东西,霍池睨过来一眼,出声提醒:“山药。”
南姣现在看到山药就气管痛,再加上她本身对这东西过敏,忙烫手似的放回去。
过了会儿,俩人找到个空位,霍池用卫生纸擦干净旁边的塑料凳放到她面前。
还挺贴心。
南姣放心地坐好,巡睃一圈:“我完全没想到你会来这家店。”
一声重响,包裹着碗和杯子的塑封膜被戳破,霍池把碗拿出来推到她面前,长指微曲:“怎么?”
“我初中是在附中读的,那时候一放学就喜欢来这里吃烧烤。”南姣说,“现在再回来吧,感觉还挺奇妙。”
她停顿了两秒,好奇地看他:“不过你怎么知道这儿的?难道我们是校友?”
本着良心来说,这家店又小又破,除了周围住户和附中学生真没太多人会来。更何况是像他这种一看就养尊处优的天之骄子。
这人就连拆个包装袋都很有气质,慢条斯理赏心悦目的。
霍池注意到她的目光,略微抬眼:“嗯。”
“好巧!”
霍池笑了下,没再接话。
话题到这里算结束。
老板吆喝着端上一大盘烧烤,最上面的五花肉还在不停往外冒油花。
南姣挑了串西兰花咬下去,一边不动声色地观察眼前男人。
身后人来人往,烟火气无声弥漫。
他一双长腿散漫地敞开,落在狭窄的地方明显略带拘束。
但霍池好像从来不介意这些,他并不是一个悬浮于云端之上的人,反而随性到既能带她走街串巷逛夜市,也能带她在晚风里骑摩托飞驰。
俩人又聊了几句天,大多是南姣在找话题,她一边绘声绘色一边抬眼偷瞄过去几眼。
霍池刚才说自己饿了,现在倒是没太动筷子,只有她一直在吃。
“吃啊。”她又递过去一串烤鸡皮。
“谢谢。”霍池接过。却没急着吃,而是放在了一旁的盘子里。
这倒不是因为他讨厌鸡皮,而是因为他实际上根本就不饿,
找南姣一起出来吃饭,只不过是怕她扭头再回到麓丰酒店找别的男人罢了。
很久很久以前他只能远远看着她走向别人。但现在既然他已经拥有过她,就不可能再甘心只做个局外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