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阳郡(六)
衙门内，众人围在盖着白布的shi体面前，仵作检查完后对郡守道，“此人头部受到重击，就现场查看凶器应该是墙角落放置的砖块。”
“死亡时间应该是丑时左右。”
邵莎凝凑到shi体面前，正准备掀开白布探个究竟。
蒋彬手疾眼快的抓住她的胳膊，将她拉到身后，用自己的身体挡住邵莎凝的目光。
shi体死状惨烈得很，可别吓到她。
“怎么了？挡着我做什么？”邵莎凝从蒋彬后面探出半个脑袋，一点也没体会到身前人的良苦用心。
“你别看。”蒋彬伸手想挡住她的眼睛，就连几个大男人看了都遍体生寒，她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看了晚上会睡不着觉的。
“没事，我胆子很大的。”
挣扎间蒋彬感觉到邵莎凝的睫毛扫过他的掌心，有些痒。
等邵莎凝掀开布看到鲁阳时，才意识到自己刚刚的想法有多么单纯。
地上躺着的人已经看不清面容，头部血肉模糊，看不到一块完整的地方。要不是那件衣服和信，还真认不出是以前那个气急跳脚骂人的鲁阳。
邵莎凝强忍住干呕的感觉，这也太残忍了，这是多大的仇恨才将人活活拍死，还不如来一刀比较痛快。
“这事得尽快，如果真是那群考生中的人做的案，他们明日就要离开了。”
“这么快？”邵莎凝看了看地上的鲁阳又看着郡守惊讶地问道。
一共二十名考生，逐一问下去也要花不少时间会，如果不是考生中有人所为还不用着急，可要是他们所为呢，出了南阳郡再想找到人如同大海捞针一般。
“时间不等人，我们得快点了。”蒋彬撩起衣袍蹲下来，仔细查看鲁阳身上别的地方，试图寻找到突破口。
“大人，鲁阳从您府上离开时是何时？”邵莎凝在一旁问道，找到他最后遇到哪些人再查下去简单多了。
“已经派人去客栈找人去了。”
说话间，派去的人已经带着人回了衙门。邵莎凝看到一共五人被带了进来，分别是鲁阳的小厮，于林和他的仆从以及那个不知道叫什么的第三名和他的仆从。
“想必你们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昨晚鲁阳出了郡守府后遇害，shi体就躺在这里。”
如鹰一般的眼神从五人脸上扫过，似乎想从他们的脸上查出什么。
于林紧张的咽了咽口水，面色有些苍白，一副昨晚没睡好的样子，背在身后的手心已经微微发汗，他暗自咬了咬舌尖，那一瞬的刺痛感传到大脑，不停地暗示自己不要紧张。
“你们几人说下昨晚出了郡守府去了哪里？有没有见过鲁阳。”蒋彬见人都带来了，一边吩咐下人拿来纸笔，一边问道。
“我们出了郡守府就没再见过。”第三名率先开口道，他与鲁阳不熟平时也少有往来，“昨日宴席散后我直接回了客栈。”
“有人可以为你作证吗？”
“这…”，第三名想了想，他回去的时候已经夜深了，要说作证好像只有身边的仆从能为他作证。
“客栈的店小二或许能为我作证一二。”第三名恭敬地回道，“我身边的仆从也能证实我说的都是实话。”
邵莎凝看这人说话，语速不紧不慢，眼神不曾到处乱瞟，神情坦然自若，像是说的实话。
“那你与鲁阳有过什么瓜葛吗？”邵莎凝继续问道。
“未曾。”
不像是假话。邵莎凝见此人没太大问题，接着眼神示意于林接着说下去。
“我出了郡守府也没再见过鲁阳。”于林脱口而出道。
真是巧了，一个两个都说没见过。
“你骗人！你明明去找我家公子了！”鲁阳的小厮跳出来反驳道。
“大人，那日我们一同出了郡守府，我家公子便让我先回去，然后我就碰到了于公子，他还问我家公子去哪了！”
“你别在这混淆视听！”于林扯着嗓子瞪着小厮一口否定道，“我是想找鲁阳，但我没根本就没有找到他人。”
眼见两人要吵起来，郡守清咳了一声，“这里不是吵架的地方，有什么私人恩怨以后再说。”
“你呢，你作为于林的仆从，昨日你是跟着他的，你能证明你家公子说的吗？”
仆从僵硬的站在于林身后，突然想起来昨晚他家公子反常的举动，再联想到鲁阳遇害的时间，一时连头都不敢抬起来，声如蚊呐，“是…对的，我家公子说的都是真话。”
邵莎凝狐疑的扫了几眼这人人，这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的不自在，像是隐瞒了些什么，莫非这里面有名堂？
“这小厮平常胆子小，见了人也不会说话，大人多担待。”于林见状立马打起圆场，心里却暗骂这人是个废物，就这点出息。
“那你们再仔细想想鲁阳出了府以后是什么情况？”
“我家公子出了府后，就不让我跟着，也不知道他要去哪，他不说小的也不敢问。”，小厮将那晚的事情一溜的全说了出来，他得把自己先摘出去。
一想到死讯传回乡里，等他们仆役回乡，老爷和夫人不会放过他的，光是想着小厮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这人活着成天打骂自己，死了还要折腾人。
郡守与蒋彬心里了然，这片周围有几处烟花地，鲁阳说不定是寻欢作乐去了。
那这样的话凶手的范围也不能局限在这群考生里面，要是鲁阳真去花天酒地，再与人起冲突也不是不可能。
郡守招手唤来一位衙役，差使他去那片花柳地打听打听。
“你们说说鲁阳是个什么人吧。”蒋彬见几人皆一口咬定未曾见过鲁阳，转换了方向问道。
“哼。”于林将头偏到一边去，不想对鲁阳做出什么评价。
“我家公子，”小厮咬牙切齿地说道，“他表面上和善，实则易怒翻脸不认人，经常打骂下人。”
一不做二不休，人都死了，他说几句实在话又怎么了。还有应航在，他怎么说也算半个鲁家人，到时候让二公子带着他走，也就不用回乡里了。
“他就是个小人。”
听着这番话邵莎凝并不意外，鲁阳对身边下人肆意打骂，兔子急了还要咬人，这人憋久了指不定会做出什么来。
郡守有些幻灭，想不到鲁阳身边的人对他的评价是这样的，“这…你说的可是真的？”
“大人，千真万确！小的要是说了半句假话就天打五雷轰！”
于林的仆从听到这句话，不知怎么的想起了昨晚他发的誓，听到天打五雷轰时吓得成了软脚虾，险些跪在地上。
于林看见仆从魂不守舍的样子，紧张的咽了咽口水，生怕他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
“大人，青楼里的老鸨说鲁公子前几天倒是常去，出手阔绰得很所以她记得很清楚，昨晚没见鲁阳来。”
线索在这断掉了，这五人的说辞一样，出了门就没见过鲁阳，他又没去青楼，进了巷子就被人杀了，难不成是夜猫现原形杀的人？
“带下去单独审。”郡守发话，大步流星朝外走去，他还不信这些人能一直说一样的话。
“我去现场看看。”邵莎凝想了想审人她可不在行。
“等等，我和你一起。”蒋彬从桌子后站起来。
“你去审人，我去那条巷子，等会我们在这汇合。”
“把这块令牌带上，注意安全。”蒋彬将腰上的令牌卸下，递给邵莎凝。
邵莎凝接过来，谢声未落便转身朝外跑去。
巷子里仍有官兵把守着，幸好有蒋彬的令牌，邵莎凝才能畅通无阻的走进去。
空气里似乎还飘散着若有若无的血腥味，邵莎凝抽抽鼻子有些作呕。
邵莎凝蹲在墙边查看着，鲁阳倒下的位置是在这里，回想起鲁阳身前的衣物服饰，衣裳完整，钱财都还在，说明凶手并不是贪他钱财。
推荐信完好无损的放在鲁阳怀里，说明凶手对这封信的兴趣并不大，而且带着这封信反而容易暴露。
衣服上有扯乱的痕迹，像是与人有过拉扯。
邵莎凝感觉这件事看似简单，其中的关系却扑朔迷离。
鲁阳树敌太多，基本上每个人都被他明里暗里嘲讽过，他对下人也丝毫不留情面，不是个善待下人的主子，因此即使是鲁家的下人也颇有怨言。
唉，邵莎凝叹口气，敲敲脑袋，做人就不能低调点吗。
除此之外，里面还有很多未打通的关窍，凶手是怎么知道鲁阳在这里的？他又是怎么神不知鬼不觉的出来又怎么避人耳目的回去？
现在已经是中午了，邵莎凝望了望万里无云的蓝天，明天这个时候那群考生就要上路了吧。
邵莎凝继续边看边往前走去，余光撇到草丛堆里有样明显不属于这的东西。
那是离鲁阳倒地不远的废屋边上，有几团小草坚韧的从墙角缝和地底钻出来，簇拥着的草丛堆，没人照料长得不高，叶子还泛着黄色，眼看着像要死了。
邵莎凝捡起来一块玉石，这块玉石只有拇指大小，色泽并不怎么样，里面掺有杂质，与她的那块双龙玉佩简直是天壤之别。
即便如此，玉石和普通石子还是有差别的，不然她也不会在草丛里发现它。
这像是滚落到这的，邵莎凝拿起来仔细辨认着，玉石上打了孔，四周却没看到绳子，上面刻着“木”“亢”两个字。
“杭？”邵莎凝轻声读出来，是有人无意落在这里还是说凶手掉在这里的？
邵莎凝拿不定主意，拿出帕子将它包起来放好，等会拿回衙门给蒋彬看看。
再继续勘察也没发现别的东西，邵莎凝揉了揉眼睛，想回客栈吃个饭去。
“喵呜。”
邵莎凝回到客栈时，应航正在外面喂着夜猫，他身边围了两三只小猫，有只灰色的正亲昵的蹭着他的靴子。
“它好像与你很熟。”
听到背后突然出现的声音，应航有一瞬间的僵硬，转瞬即逝，转过头时仍是一脸纯良谦和的样子。
“是啊，我有多的食物总会喂它们。”
“之前怎么没见你喂过？”邵莎凝伸手揉了揉灰猫的头，虽然是野猫看起来却很干净，是被人用心照料了的。
“以前，鲁公子他不喜欢猫，要是当着他的面…”应航将后半句咽回肚子里。
要是当着他的面，这些猫被他赶走算是最好的下场。
邵莎凝想也知道后面的话什么，鲁阳连人都不放在眼里，又怎么会在意一只猫？
“现在该轻松了吧。”邵莎凝揉了揉着小猫的下巴，看似是对怀里的猫说着悄悄话。
听到这句，应航喂猫的手停在半空中，“喵呜”灰猫半天接不到投喂有些不满，伸出爪子挠挠应航的衣裳。
“是啊，轻松一些。”
心满意足的撸完猫，邵莎凝走进客栈。在她身后应航喃喃自语道，“轻松了吗？”
随后他自嘲一笑，摸了摸灰猫的脑袋，递了根小鱼干给它，“听说猫是会报恩的动物，又很信守承诺的，让它不说的话它一定不会说出来。”
“你说是不是？”
灰猫不答，亲昵的围着他转着圈圈，吃饱喝足后躺在地上晒晒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