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读书
孩子们与书结缘,还是在那段似懂非懂的少年时代。那时,在中学担任副职的常渲德每学期开学前总会拿回一些书籍。时到后来,很多书籍的名称已淡忘,记忆里稍有一点影响的书籍有《子夜》、《呐喊》、《钢铁是怎样炼成的》、《青春之歌》、《金光大道》、《西游记》、《水浒传》,甚至沈括的《梦溪笔谈》却是谁也看不懂,而且怎么看也看不懂。
常渲德每次拿回来书都齐整整地码成一摞摞,闲置几天后再陆续地拿到学校。他看,却不让母亲看,更不让孩子们看。原因很简单:读闲书没用。在“读闲书耽误学习”上,他的教诲几乎和果青同出一辙。
常渲德对书情有独钟,果青虽是小学生二年级没毕业水平,斗大的字不识几个,但那段时间对这“闲书”也非同一般看待,那种痴迷几乎够得上“废寝忘食”。这样,在这个家家庭形成这样的组合:常渲德明着看,果青抢着看,孩子们呢,却是偷着看,象小偷那样见不得光明……
记得有这么几次,下学了,孩子们一溜烟儿跑回家,果青忙里偷闲的阅读时光被孩子们踢踢踏踏的脚步声撕得粉碎才从梦中般惊醒过来。“啊?——你们——这是放学了?”她不舍地放下书,边忙着做饭边惊疑地问。
常渲德呢,显得要从容些。阅读书籍对他来说有一半是消谴的意味。白日里忙里忙外无暇顾及,晚上的压枕书似乎是他不可避免的功课。“咦?昨天晚上的灯怎么没拉灭啊?”有几次早上醒来后他问同样看书熬了通宵的果青。
“我早睡了!”果青狡辩。
“我丢开书还明明听到你翻书的的声音啊!”
“那是你的错觉。要不,是你做梦了。”果青很多时候能将“抵赖”进行到底。
常渲德老师是个一切讲究认真的人,包括一切细节。对于果青赖过来的炮弹很少能够包容,把这不明不白的炮弹放在自己的肚子里消化,自个儿爆炸,他才不干呢!于是在“是”与“非”之间一阵唇枪舌战,果青凭着那利索的嘴巴把才高八斗的常渲德斗个落汤鸡。常渲德惺惺然的,有点忍气吞声地住了嘴。“你倒会说嘴……以后,你……你就少看我拿回的书吧……”常渲德恼怒了,他示威性般地警告果青,有点发泄地说。但没隔几天,他拿回的书还没看完,果青已爬在哪儿又啃又咽把父亲的书看个七零八落。
“这本书看得人觉着好难受……”果青在一阵泪水一阵大笑的阅读后红着眼感叹地说。常渲德似乎没有听到母亲的唠叨,他满脸隐忍又不便发作的样儿。“明天上班了,你给我洗得衣服呢?娃们的衣服呢?现在,我们肚子都饿,你做的饭呢?”果青呢,这时才想起自己是干什么的,失去了往日大度不惊的风度,“哎哟”一声跑出去了。
其实,果青看书纯粹是瞎看,很多时候她把人物张冠李戴了讲给孩子们听。和孩子们走马观花囫囵吞枣的看法差不离儿。“妈,你把人物弄错了!”连家玲都抗议着母亲给予指正。
“你们又看闲书了吧!”果青的话里含着教训的味儿,“看闲书会耽误学习的。以后,小孩子少看闲书……”
但果青的谆告似乎从她嘴里出来就直接见上帝去了,孩子们象听到一阵风似的感受一下家法的存在就又义无反顾地背着父母“偷”书看了。圣贤古人说“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这话还蛮像那回事。书里面含有一种不可抗拒的吸引力。
……
这年秋天,家国也上小学一年级了。他背上家珠用过的旧书包,怀里揣着常母特意为他打的“记心”火烧,早早的就让常母去送他。常母一直看着他与新升的孩子排着队安排了座位才转身要走,谁知她才走了没有十几米远,家国就从教室里冲了出来。
“奶,等等我,我也要回家。”
老太太一下傻眼了。好不容易送进去,又跑出来了?
但是她还得哄他回教室念。
“你现在是学生了,应该听老师的话。”常母和颜悦色地说。
“不嘛,不嘛!奶回去,我也要回去!”
“听话!听话!”常母给他把背得歪歪斜斜的书包整理一下,摸着他的头往回撵他。
“奶为什么能回去?我为什么不能回啊?”家国坚持。
家国正在纠缠姜母,新老师出来了:“站住!新同学!你叫什么名字?”
“常家国。”到底年龄小点,家国的声音好象嗓眼里挤出似的。
老师点点头。
“常家国同学,你现在已经是小学一年级甲班的同学了,学生应该以遵守学校的纪律为主,以学习科学文化知识为主,你这样离不开家长,不是让同学们笑话吗?”
到了教室门口老师这样说,家国不吱声,但他噘着小嘴显得十二分的不高兴。奶奶推推他,象哄家国又象对老师说:“俺臭小子可听话了,可乖了,早几年就不穿开裆裤了,早就长大了!那象我们跟前的鼻涕妞儿二妞,那么大了还吃奶,流鼻涕,不高兴还哭。在大人身后跟来跟去,象个跟屁虫,永远长不大!”
教室里的小同学听了,哗哗啦啦地笑倒一片,连老师也被常母的话逗笑了。
奶奶的话勾起他所不嗤的这些陈年往事,家国对哭哭啼啼的二妞留有印象:二妞跌跌撞撞地走着跑着,她奶端着碗同样也跌跌撞撞地在后面追着小跑着。二妞高兴了就吃一口饭,不高兴就把碗抓个底朝天,还三天二头吃药片儿……
家国对二妞腻味煞了,在他眼中二妞才不配当学生呢,整个一个屎巴牛,他才不跟这个脑子不太清楚的屁孩子混在一类人群中呢。
“二妞他配当小学生吗?他是鼻涕虫,屎巴牛!”家国低声说。
常母跟老师相视一眼会心笑了。
在一阵静静的沉默后,老师平静地说:“坐回座位上去。”这次家国没抵抗,悻悻地说不出原因地又退回到自己座位上。
这一堂课,老师杂七古董讲了很多,但对家国来说好象什么也没讲,因为在课堂上家国总是不安走神。后来老师又讲了一些行为对错的事,请同学们回答。例如,上课搞小动好还是不好?窃窃私语对还是错?下课先玩还是先上厕所?等等一些小儿科的课堂问题。家国听着有点不耐烦,就用手悄悄地打开书包,低头啃那个“记心火烧”,先是悄悄咬上一点,一点。后来看老师不在意他,就低下头自个儿吃去了。忽然,他感觉不对,教室里变得鸦雀无声,脚下多了一多皮鞋。他抬起头,老师那犀利的目光和他迎了一个正着,而且全班同学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他。
他不知所措地坐在哪儿不敢动了。“拿来!”老师向他伸过手来,懵懵懂懂中他感觉自己闯祸了,于是怯怯懦懦地把奶奶给他烧的“记心火烧”递了过去。
“这个……”老师拿着被他吃掉大半的火烧哭笑不得,孩子们却哗的一声都笑了。
老师也笑了,他把家国的书包拿过来。噢,原来老师讲课了!?
“你的书呢?”老师摸了一把他杂七古董的书包,边从家国的书包里拿东西,一件一件的,吃的、玩的拿出来,又一件一件地示给同学看:“呀!有红枣,一个二个,还有四个;这是小石子,圆圆的,一个,二个……还有弹弓;还有琉璃蛋,一、二、三、四,共五个呢;还有呢,核桃2个,糖果五粒,小人书一个……”老师调侃般说着翻着,象数家珍,后把书包翻了一个底朝天,看似在包底捏着数着,“这是羽毛十根,这是鸡毛吧?好象是女孩子玩的吧!”在新老师幽默诙谐的语调中,小同学们已笑倒一片。
“就是没带书!”老师耸耸嘴摊摊手,诙谐的样子把本来才安静下来的教室又惹得笑声一片。
家国还是不知如何是好地坐在哪儿,他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也不知这事严重不严重,同学们笑,他也偷偷地傻笑。老师只好又告他:“家国同学,你已经是一个小学生了,明天把这些吃的、玩的就放到家里去吧。学生,是以学为主,这样才能做个好学生,才能掌握知识,长大做一个有用的人!记住了吗?”
“嗯。”家国的声音比蚊子大不了多少。
老师转过身,对着新来的那些同学说:“同学们,大家已经是一年级的小学生了,应该把吃的玩的都放到家里,到学校就应该好好上课,大家记住了吗?”
“记住了!”大家异口同声地说。
家国不知为什么没有吭声,在他潜意识里他没有那么多自由了,不能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了,而且,来到这个陌生的地方,他的一举一动都要受新老师的监视了。
家国背着新书包回到家,全家正张罗着开饭,家国把书包往炕上一放,就大声地嚷嚷:“我们的那位新老师真烦死人了!有用的东西不让放书包里,不放东西该放人啊?我用的东西一件也不让放?!”
“小祖宗,你怎么把书丢到家里了?还有理说呢!我怎么嘱咐你的?”常母有点嗔怪他。昨晚,他叮咛过他千万把书装进包里,而他却忘记了。
“老师他什么也没讲嘛!还不让人家放东西,什么事嘛!”他倔强地重复着。
不想他才说完,耳边就有一个声音学舌起来:“不让人家放什么?——放人!”
常母听了皱皱眉,连笑带骂:“这个小东西竟然长记性了,该记的不记,不不该记的竟然记住了”。
常母才说完,那鹦鹉站在笼子里又说:“小东西!小东西!”这次引得梁果青也笑了。
这一来家国有了兴趣,他转到小宠物前逗弄起来——自从家国费尽心思打它下来,包扎了伤口,它竟然出其地痊愈了。
“小东西!小东西!”家国朝着鸟笼里的鹦鹉叫。
鹦鹉却叫道:“该放什么!放人!放人!”
全家都被逗笑了。
家红边洗自己的红领巾边说:“家国啊,你听鹦鹉说你呢!连鹦鹉都快知道的事儿你反而糊涂了?书包里该放什么?该放书罢!我就不相信,你用的东西老师不让你放?”
一听这话,家国一肚子的委屈:“就是嘛!不信,你瞧嘛!”家国噘着嘴巴就象一位无辜受害者。
家红翻看着家国的书包有点忍俊不禁:“家国啊,你的铅笔呢?”
“在家里呢,今天忘了拿。”家国沮丧地。
“那你的写字板呢?”嘻嘻!家红赶过去看着一书包吃的和玩的,腰都笑弯了。
“都忘咱妈那屋了。都怨奶,什么记心火烧,吃了脑子灵,心眼通,背书溜溜的不打吭。说起好处来一板一板的,可一点也不管用。我看该叫忘心火烧,害得我把什么都忘了,铅笔盒、写字板、铅笔、橡皮、写字本……”家国嚷嚷道。
“你只是记吃记玩。”家玲朝家红闪闪眼,走过来把一书包的“宝贝”摇得齐齐刷刷直响。
家国一把夺过书包,埋怨家玲道:“三姐,你能不能不动我的书包呢?把里面的东西都摇碎了。”说着他从包里慢腾腾拿出课堂上吃剩的半个饼,径自向常母房间走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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