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村志
这年，村里招收几个写作能手到村委会写书志，家红因为发表的东西多，被选到了村委会写村志。
家红所在的村庄是一个麦浪簇拥绿树环绕的村庄。远瞧，那翻滚着的庄禾就象绿色的海洋，把这小小的村庄淹没在它的怀抱里。近瞧，雀穿柳带，房屋披翠，一条条宽敞笔直的柏油路沿着厚积的绿色向远处蜿蜒伸去；侧耳谛听，山下除了偶而几声鸡鸣而外，破空而来的却是一大片一大片的机器轰鸣。
是啊，这是个机器轰鸣的地方，也是噪音较强的地方。但也是由于这些喧嚣着的轰鸣才使家家都有新房，户户有存款，小农家的日子过得红红火火，滋滋润润，别有一翻风味。
掌管这村命运变迁、盛衰的却是一个五十中旬、身材较胖的中年人，他是这村的村党委书记兼总经理秦业。
去年，上面下达乡村统一改选村委会主任的文件，这个村庄的领导机构也轰轰烈烈受到冲击，首先是旧的村委会原班人马由民主选举，很多人落马。
书记的选举是由党员投票裁定的。秦业本想退职享几天清福，或象普通村民一样搞自己的个体，所以他没有动员、没有动用关系网，他公平公正地主持了选举大会。选举时，党员们都众口同声相继表了态。有的说：“咱村这几年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这从我们的衣食住作可以窥见一斑。”有的说：“我们的这些变化和四邻八乡相比，我们是走在了他们的前面，这得感谢我们村委会人员的一些努力和实干，他们的确为村里的发展付出一些艰辛。这次选举，我们的凭着良心来投自己的一票。”还有的说：“我村的地理位置自古就占有重要的战略位置，是一个兵家相争拥兵盘踞的一个以商业为主的重镇。现在不是很多村都写村志吗？我们也应该写一写一些亘古自有的一些历史名人，看看他们的足迹，以及工、商、农、科等发展轨迹。”他的这翻话得到了大家的响应，于是就向秦业转呈他们的意见。秦业皱着眉很是考虑了一翻，后来说：“村志的事咱暂不考虑。眼下，咱们的任务是选举，请大家按自己的心愿公平公正地投下自己的一票。”
这样，秦业还是被选上了，选上就不能辜负大家的信任，他几乎是大家怂恿着他上任的。在领导岗位上十几年了，大家还是信任他的。
落选的是村委会主任赵猛原，主要原因是工作方法不合适。他有庞大的家庭势力，但由于他对手下和众人总是气势逼人，出言咄咄，言谈举止总是一派“老子天下第一”的霸道劲儿，说什么事也经常由自己信马由缰而不大考虑以事实为据，对自己家庭兄弟又过份偏袒，所以人心涣散导致选票落差过大。他的落选不足为奇，它是在很多人意料之中。
新上任的主任是一个性格脾气年轻时就很爆的人，姓任名竟远，因心地较直，不擅周旋迎奉官场，让他有一段坎坷的不堪回首的十年。他是一个浑身毛病较多的人，为一些相互扯皮的事儿他经常不是顶撞这个，就是顶撞那个，性格爆燥又直率，而工作起来又不要命，所以对于恶名昭彰，臭名昭彰的他来说，那个领导者都认为他是一棵好树。但似乎每个领导都有这样的共识和通病：宁愿砍伐一棵树，不愿丢弃一片林。一棵好树没甚风景，一片糟林那就不一样了，什么都有，而且还会发生着一些什么。或许人心、公理回归的本能，再加上有人四处为其游说走动，首次选举就以大半的选票遥遥领先而一锤定音。
新上任的任竟远却和人见识不同。新村长在十年与民同耕同苦的体味中很是感慨万分，走马上任，就喊出一句“与民同苦，与民同乐”的口号。在第一次党员大会上，他对着众人灼灼的目光，意味深长地说：“我们不否定这些年的成绩和努力，但你们觉不觉着我们这几年的脚步有点迟缓而停顿呢？当然这其中的原因很多，个人的思想懒惰行为，有的人总想投机着得过且过，混日子；还有，有的人见风使舵，阿谀取人，工作拖拖拉拉，推三诿四，说一说动一动，不说就懒在哪儿；可一说到功绩，他是功高盖世，功不可没，整个一个浑身布满勋章的人；遇到领导，就热情备致，殷勤百守，对老百姓就不太以为然了。这些都是官僚主义作风，我们的改一改了！现在，我们就是要把一些劣迹改掉，从思想与行为上纯洁我们的干部队伍，建设我们的干部队伍，把它变成一支战无不胜的具有战斗力和向心力的群众队伍，才能大刀阔斧地开拓致富门路，就地生财，让群众的钱包鼓起来，让群众的生活富起来。”
他这样说着时，大家的巴掌就哗啦啦地响成一片。有的党员就喊：“好啊！好啊！老任这话说到我们心里了！我们愿意听啊！”大家又是掌声又是喊话的，稍分神，村长任竟远的思路就打断了，他站在哪儿整整麦克风，再欲说什么，党委书记秦业的手伸了过来，他紧紧地握住了任竟远的手，无限感慨地说：
“老任，真的感谢你了！你的这翻话也说到我的心里去了。我们的工作，这几年确实是这样停滞不前的，我真心地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希望我们再次合作，并能和睦地愉快地工作下去。”村长任竟远坦然以对。
大家看到这两位笼头企业的创始人能够放下恩怨，为大家的事握手言和，心与心地坦城相待，更是掌声雷动。
“好啊！好啊！这才是我们村的明天啊！”
“这才是大家的心愿啊！”有一个年老的老婆婆竟泪眼娑娑地说，“十年了，十年大家都有过这样的心思啊！有这样的帅与将，我们村的明天会变得更好啊！”
这样，新村长任竟远向哪些高高在此，口口声声都有业绩，仿佛与功绩与生俱来的“老爷”开了炮。村委会的人很多，他要旧干部改掉官僚主义作风，他要他们与群众干一些力所能及的活儿，而且在年龄上也不分仲佰。例如他指派赵猛原道：“老赵啊，你去看看打井情况，要有个详细记录。”“老赵，你和他们打扫收掇一下会议室，准备开会。”头几次他的口令一个萝卜一个坑，件件能贯彻，后来他的指令就象一阵风，听见应声人迹却杳无。落实的情况是象赵猛原旧领导悠归家里，闲躺床上闭目养神。
千呼万唤使不出，闲着也是闲着。秦业和赵猛原共事多年，虽然有宿怨，但秦业考虑到赵猛原也为该村的发展做出过成绩，而且现在还担任着该村委的副书记，须给他一个轻闲着的职位罢了，他就和任竟远碰了头，说到筹划多年的村志搁着没人组织编写，任竟远沉吟了半响，点了头。这样，秦业就对昔日的搭裆赵猛原说：“老赵哪，你看咱们的工作都是各忙各的，经济是关键，我们又不能太分神。现在，只有你能抽出身手来，你能不能组织编写咱村的村志啊？”说完征求地看着曾经的搭裆。搭裆正摸着青光溜溜的下巴，眉头纠结着，好半天沉思不语。书记知道现在的他因落选的缘故正牢骚满腹，心里不痛快。和任竟远更是牢骚十八丈，就干脆又斩又断地说：“各人都忙得一锅粥呢，你就准备准备吧！咱开个会，把哪些文学爱好者抽调一些，我指派二个，其余你安排……”
村志的编写就这么定了下来。文学青年常家红，厂通讯员李飞，下岗人员王威，两女一男经支委会通过被暂调到村志办。昔日村委会主任赵猛原，因暂时担任着副书记和村长之职，而今落选又无事可做，无事可管就担任了村志办主任之职。一个礼拜后，又聘请县志办主任苏海，他忙里抽闲，给大家开了会，说明写志的要领，并拟定了纲要，分配了各人所写的章节，编写正式开始。
王威是赵猛提议要的人选。他平日说话就是阴阴阳阳的，看到赵猛原落选后，情绪不佳，便到处说着一些抱怨、不平、愤满与嫉恨的话，为赵猛原伸冤屈。赵猛心知肚明，他干了五年的村长，在这弹丸之地一直一手遮天，有时大事情上作为书记的秦业也不得不退让五分，但他和上上下下的人缘却没有秦业融洽；相反，人们都有点怕他，怕他的那张阴沉下来的脸，怕他的嘻笑怒骂，因为他有一个毛病——信口开河。想怎说就怎说，说的不对，你也得洗耳恭听，不得有异议。
为此，多年来，没有人敢对他的异议搭腔，在他面前很多谙熟他的人只有“嗯嗯啊啊”做着哼哈二将。
这不，村志办开完会，村支部委员们才转身走，还未出大院的门，赵猛原马上换了面孔开口牢骚着说一些风凉话：“写什么村志嘛！这年月，村里人都看电视，看歌舞，看走穴，顾着上班挣票子，顾着一亩二分地上挣外汇，哪里还顾得上看什么破村志！这村的班子是一届不如一届，再过几年，这村该叫讨吃村才对！还写！还写！写个屁！这不是明摆着给他书记一人讴歌颂德吗？这样的志写不写吧，写出来也是秦业志！”后面几句话愤愤的。王威已步入不惑之年，若不是单位全部下岗，要不是供儿女上学紧促，要不是今年公司整顿打破他一日无事可干，这儿窜窜哪儿跑跑，侃天谈地过日子混工资的铁饭碗，他才懒得做这些脑力沉重的事。赵猛原一说，也勾起了他的怨气，他说：“就是嘛，有什么好写的！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有什么可写的？说东道西不是唱‘讴歌颂’吗！”
常家红没言语，倒是旁边的李飞慢悠悠开口说：“既然这么定下来，凑合着干吧！为着一碗饭，大家都混着吃就算了，马马虎虎能交待了上面，咱们有饭吃总比没得强。再说，二年时间，编写不完还有三年，四年，说起来咱们总是在做，写上十年才好呢！我还能挣十年的工资。没写的东西了，有县志办苏老师帮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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