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巧遇“乞丐”
这时的太阳暖融融的,照在人身上有一种说不出的舒服和适意,而这时的家红,站在一片阳光地带上,却恹恹欲睡。不久,她打了一个哈欠,站起身来和对面熟肉摊上的老妇人唠嗑,说着一些天气好,卖买还行,明天不要下雨吧等一类废话。
正在这时,一个乞丐走走停停,停停走走,慢慢磨蹭过来。他走到家红的包子摊前却不动了,蓬头垢面敲着碗唱起一首歌,他虽然唱得五音不全,但唱的却是流行歌曲,只听他咿咿呀呀唱道:“妹妹你坐船头,哥哥我岸上走,恩恩爱爱纤绳荡悠悠……”听着那不伦不类的唱腔和滑稽样子,两人都笑了。老妇人说:“今天霉气呢,怎么又遇着一个讨着吃的,你身上有一毛吗?等会儿打发掉就是了。”
家红看这个乞丐年纪大了,脸上沟壑纵深,龟裂成不规则的图案,使家红想起那个曾在县城遇到的乞丐,怪可怜的。家红就说:“胖嫂,这个人还是我打发吧!这么大年纪了,可怜。”
说着就走到自己摊前,拿出几个包子放到老头碗里,说:“大爷,给你六个,够吃吗?”老头却象没听清她的话,拿了包子,机械地点着头,嘴里说着:“阿弥陀佛!阿弥陀佛!阿弥陀佛!大姐,菩萨保佑!菩萨保佑大姐你万寿无疆。”
听老头说万寿无疆,家红失笑了,那胖嫂也被逗得笑得浑身发颤,笑得气都喘不过来了。
家红自嘲道:“老人家,给你吃你就吃吧!别说什么好听的了,我们都是普通百姓,普通百姓就用不着万寿无疆了。就象我现在,是一个没寿也没疆的人,自个儿都顾不了,哪里谈得上为国家出力呢,万寿无疆我替我孙子保存吧!不是说为人和善,荫及子孙吗?”
老头仍然象没听懂她的话,不说好听的话了,却向她鞠了一躬,然后向熟肉摊前走来。
胖嫂一看那架势,赶紧用手捏着鼻子,挥着手撵他,还说:“你这个倒霉人,我今日可是一毛钱也拿不出来!你们整日就想着不劳而获!瞧瞧你那恶心样子,恐怕一年都不会洗一次身手,远远就闻到了!身上臭死了!你就不要走近我吧!你……你还不走么?”
老头儿似乎没有听懂胖嫂的话,走到离胖嫂一米多左右的地方停下来了,家红以为他尴尬,他却看看四周依然固执的呀呀着,他唱的是一首流行歌曲,大意是:“朋友啊朋友,你可曾记起我……”
胖嫂还没听几句,就不耐烦摇着手打发乞丐,老乞丐怯怯地看清那个手势,就心虚胆怯地站在哪儿,一副不知所从的茫然样子。家红看老乞丐神色寂寥与凄然,就从口袋里掏出二毛钱的钢嘣儿给了胖嫂,说:“胖嫂,给他吧,算我的。”胖嫂却笑嘻嘻把2角钱的钢嘣丢在地上:“老叫化子,我看你啊,是吃完肉包子还想吃肉,美得你。我今日没有毛钱了,要不,再多给你一点。”
老头愣了半晌,看似艰难地从地上拾起钢嘣,四处看看,又一声不吭地躲在一个背风的墙角放下行囊,然后抓起碗里的包子开始狼吞虎咽地吃起来。再后来,他就睡在墙根下,身下垫着破行囊,傻呵呵地如入无人之境地晒太阳。
家红正和胖嫂拱讪着说闲话,这时,常渲德骑着车子来看家红,他看到十字路街头的家红很意外:“家红,你怎么今天跑到这儿来啦?”
家红小声和胖嫂说:“我爸来了。”就一边走一边朝包子摊前呶呶嘴,笑着说:“我这几天卖包子呢!在家歇也歇着,不如动弹动弹赚几个油盐酱醋钱。”
常渲德坐在车上问:“卖买行不行啊?”
家红说:“还凑合吧!”他俩正这么说着,旁边的那个乞丐却猛地睁开眼,一脸激动的样子。
“常老师……”他低声地喊了一声。
常渲德转过身猛地愣了愣,但还是很快认出了那个乞丐:“你不是赵村的赵石柱老爷子吗?怎么成了这模样?”
他说着走到颤悠悠的老头面前,“你儿子呢,怎么能让你……”
老头一听却是长泪横流,呜呜咽咽神色凄然,说:“儿啊!儿子在我能四处要饭么?我真是没好命!儿子好端端在煤矿被压死了,媳妇又嫁远乡了,小孙子随随媳妇走了,我……”老头说不下去了。
常渲德很是同情地看着他,说:“我在赵村教了十几年书,那时就知道你是烈属,你的生活由大队来管。我都没想到你竟成这样。现在村长是谁呢?怎能不管你的生活啊!”
老头长叹一声,说:“现在,种田不养人,村长带领村民们都打工去了。村子里没人管事,都剩下走不动的人了,不是老的就是小的,我的那点抚恤费又熬不过四季,生了一场病,刚够医药费,差点爬不出来了。所以,到冬天我再回去过。”老头这样说时,常渲德也是唉声叹气的,常渲德问:“现在,谁管村里的事。”
老头说:“大小头都打工去了,现在,管事的可能是阎庆林,我和他爹因一些陈年老帐,两家一直不和,要不,我怎么会跑出来呢!”
常渲德从口袋里掏出十几块钱来,放到老乞丐的手中,说:“赵老爷儿,这是我的一点心意,你缺钱先花。回头我再去赵村一趟,让他们再补贴你一点。”
他看老头似有难为情的样子,就打劝老头说:“赵老爷儿啊,谁家没有个儿啊女啊,看着你这样,我心里难过。你放心吧,赵村十个领导就有九个是我带过的学生,我给你找找他们看,他们或许有办法。现在,看到你这样,我感觉惭愧,也为那些人惭愧,真觉对不住你。”
说着,常渲德又拍拍老头的肩:“赵老爷儿,我家在常家村的北面,你明天再到我哪儿收拾一些旧衣服穿,夏天、冬天一年四季的衣服都有,只是你这么大的年纪了,别再跑了,我给你出面找人找政府。”
老头儿低声答应着要走,常渲德却又叫住他,然后兀自走到家红的包子摊前,拿了六七个包子,放到老头的碗里,说:“赵老爷儿,你记住了,别乱跑了,我给你想办法。没有钱了,你就过来问我要,我不在家,你就向我家里的果青要,尽量说的非常可怜,最好还哭,不愁她不给钱。何况,抗日时期,你曾为大家的幸福奉献了一个儿子和全部家产,大家怎么能忘呢?”
老头唯唯诺诺地应声走了,还擦着脸上的泪花儿,不知怎么家红的眼泪也哗啦啦地流。
常渲德却看着渐渐远去的老乞丐难受,他和家红一路走了那么长都不语。过了一会儿才叹一口气,说:“命运,真象造化弄人。这个赵财主啊,以前很有钱。抗战爆发后,他听从大儿子的话,把家里的钱财都散尽了,都捐给了抗日,被落伍者称为‘赵傻子’,和阎庆林的父亲水火不容。听说,他儿子念书时就结识中央一位赫赫有名的首长,加入了共产党,后来升成排长了,只是在一次转移中牺牲了,赵财主成了烈属。到土地改革时,他的土地都充公了,他家的成份按田产又成了地主。文革时,首长被打倒,他的烈属待遇又遭到变故,竟然成了反动家属!再加上一个地主的成份,不是要命么?赵财主经常被人提出去莫名游街批斗、戴高帽、扫街道,掏大粪……罚吃毛毛虫,什么罪也受过了。二儿子在煤矿工作,也是一个文化人,但多少年都因家庭的关系晋升不上去,好不容易当了一个什么队长,又出事故死了……”
常渲德这样说着时又叹口气,不解地说:“这个赵老爷子,心地还好,可为什么命运对他就是这样呢?”
家红无话可说,常渲德的话使她心里很沉重。
家红决心如果再遇到这位可怜的爱国的老大爷,她一定给予白吃肉包子的待遇给他!
可是赵老爷子自从遇到常渲德的那天起,赵老爷子就再也没有出现在家红的视线中,你说奇怪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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