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仙山
在等待恢复的时间里，偶有动物会悄悄接近姜楠，将一些果子和植物的茎块扯成小块塞到他的嘴里。甚至还有一匹瘦的几乎称得上皮包骨的灰狼叼着一只山鸡丢到他的身边，让猩猩们撕成肉条喂给自己。
以动物们喂食两餐算作一天，足有二十天左右他才恢复到可以行动的地步。
此刻已然完全恢复的姜楠正苦闷的坐在那道暗黄色的河边，无聊的抚摸着趴在他腿上的小麋鹿。
这里几乎所有的动物甚至是昆虫都对自己有着神异莫名的顺从，只要他一个念想，动物们都会知晓并想尽办法的满足。可以说姜楠已然是这片天地的主人。
但也就此为止了，这里周遭阴沉灰暗不说，更是没有一点人类存在过的痕迹，纯粹的一片山野，果实也以酸涩为主，他待的这段时间，甚至都快忘了什么是甜味。而且自他摔下悬崖后，至今也没有找到回去的路，峡谷中河水占了一半还多，自己可以行动的范围着实有限。
不过这段时间里姜楠倒也不是一无所获，他甚至发现，只需沉思冥想，待脑海中浮现那页符箓，自己即可使周身散出的氤氲雾气，控制其覆盖动物身上的伤口，只需片刻就能化腐朽为神奇。
巧遇莫大机缘，长久的病灶得除，又获神通，却发现世界只有自己一人，真是……
在又一次寻路无果后，姜楠终于还是将目光投向了这条湍急的暗黄色河流。出于某些神话观念的考量，虽然他确认自己无论受了多重的伤势都能恢复，却也一直不敢随意尝试进入这条江里。
原因也很简单，这条江怎么看都像是传说中的忘川河，而自己的神通是为不忘川，要是自己主动入了其中，神通管不管用那可真难说了。
但好不容易可以随意行动，享受世界的前重病号，终是下定决心，无论如何都要走出这里，自己已然死过两次，还有什么可怕的，与其守着宝山枯坐，还不如搏一搏。
他奋力向前跑去，双目紧闭，一个猛子便扎入江水中。此前因为身体原因，姜楠人生的前二十几年从未游过泳，扑入江中后，双手胡乱拨弄，两腿一通乱蹬，整个人都沉了下去。
此刻的姜楠却是连东南西北都分辨不出，着急之下又吞了几大口江水，这才发现，自己在水中和陆地上毫无差别，依然呼吸自如。
这个发现倒是让他稍稍平复了些初次入水的慌乱，但还没等他多想，一条硕大的海爬鱼龙却是从他身后靠了过来。
鱼龙足有近四米长，靠近姜楠后就紧贴着他，腹部发出低沉的鸣响。
经过这些天动物诸多示好的洗礼，姜楠心领神会的紧紧抱住鱼龙的鳍部。而后他就感到一阵水流激荡，鱼龙如射出的炮弹，以一种略带弧度的轨迹在水中疾驰。
他在水底睁开眼，看见无数的鱼类避让后尾随，在身后形成了浩浩荡荡的群鱼集聚，就仿若皇帝出行的仪仗，种种神异伴着视野里飞速后退的水流，让姜楠的内心里充满了从未有过的豪迈和激荡。
“我为世界之……啊！”
然而这份感觉还未达顶端，只见鱼龙的身躯一甩，他便以一种极不雅观的姿势被抛了出去。巨大的作用力，让他来不及反应，只觉眼前景色一变再变。再爬起时，却是已经到了地面。
“疼疼疼，好疼，”他扶正自己被摔错位的手臂，心想装叉招雷劈，果然说这句话的都没什么好结果。又扭头回望暗黄色的江水，隐约可见水面之下，鱼龙和鱼群似乎都未离去。
“所以这是出山峡了？”他抱着已然好的差不多的手臂站起来，但转头的一刹，让他的呼吸都为之一顿。
他的面前是一条长长的蜿蜒古道，古道上的石板斑驳破旧，满是岁月的痕迹。在古道的尽头，有一条雄壮陡奇的山阶，一路延绵至山顶。在那之上的是一片巨大露台，一块被削平黑石在月光的映射下仿若巨大的棺椁。
这一切在寂夜之中如同被摊开的画卷，神秘而幽静。
姜楠尝试着向前走了一步，脚步在石板上磕出轻微的脆响，这声音在夜色中飘散，仅一个呼吸，周围的林中和远处的山间，都密密的响起了悉悉索索的声音。
无数的动物昆虫从林中探出脑袋，彼此紧贴着挤在路旁，却一丝都不敢逾越。其中百兽俯首，万禽躬身，就连身后江中的鱼类都彼此拥簇着堆积在岸沿，奋力的探出脑袋。
承载着万物的注视，姜楠好似被赶鸭子上架，又仿若冥冥之中有所指示，他一步步坚定的朝前面走去。
此间万物噤声，只剩脚步落在石板上的声音在这方天地反复回荡。
……
通往山顶的石阶异常陡峭难走，路程的后半段，姜楠不得已手脚并用才勉强爬到山顶。回望身后长长的道路，他抹去脸上的汗水，心中估摸着怕是走了得有一整天的时间。
奇怪的是这方天地好像永不会天亮，这里到底是哪？这个世界是否有人类的存在？和自己的内景经到底有什么联系？
姜楠只能希望于面前如镜面般光滑的黑色石板能给自己答案。
他深吸口气，缓缓的坐在上面。
前一刻他能感受到万物的望眼欲穿，而在他坐上时的一瞬，狼嚎虎啸，猩猩们用力捶打自己的胸膛，蝉鸣鸟叫更是此起彼伏不绝于耳。这方天地的万物都在欢呼雀跃。
但这一切都与姜楠无关，无尽的黑暗笼罩上他的五感，太上内景经在黑暗中绽现，位于符箓空位的第三位被一张青色的符箓填上——太上内景十二符箓第三箓，通天箓。
轮回为启，通天为生，沉寂了一万四千余年的岁山河，再焕生机。
姜楠并未醒来，坐在黑色石板上的他身边有紫气东来，有盈盈月光，有天地精气围绕，有无数异象叠生。随着他的一吐一纳，轮回箓的氤氲雾气升腾扩散，所到之处造木生花，暗色的江水褪黄转青，就连原本一片暗沉的天空也如日光高缀，一片碧蓝。
山中不知岁月，只四季变换，飞花落泥，万物更替，生机勃然不绝。
在他沉睡的这段时间里，这方天地已然变幻为了一片世外乐土，延绵无尽的山竹翠林，飞鸟遨游的湛蓝天空和翻腾鱼跃的青江碧水，哪还有一丝此前的阴森模样。
也不知多久过去，姜楠眼皮微微抖动，尔后便睁开了一条缝，眼中惊异中却是有些兴奋。
“有人？！”
其实在睡梦中，他早已能感知到这里的日月更替变化。在他长眠之时，五感虽被封闭，意识却是一直都半醒着，也随着氤氲雾气的扩散，感知到了这方天地的每一处变化。
这是一种难以形容的玄妙感觉，这方天地的每一处都在他的感知之下，比眼见的更真实，比听到的更清晰，形体不动而亲游其境，可谓神游。
一张白色的符箓在他脑海中逐渐有了些许轮廓，自己似是在远方的某处见到了它。
于是乎，这方天地的边缘漾起片片涟漪，一名身着黑衣，面戴黑纱斗笠手持软剑的人影飞速掠过，片刻间疾驰数十米后，惊惶的顿住脚步，朝四周转圜一圈后，虚弱的喃喃自语：“北苍左南道还有这等地方？这到底是……”
她不可置信的又望了身后两眼，却是腰间一阵剧痛袭来，脚步一阵踉跄，重重的倒在地上，昏死过去。
直到此刻，殷红的鲜血才从她的身下渗出，到这之前，她就身负了极重的伤势，一直咬牙坚持到此，却逢遭变故，心情激荡之下再也挺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