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珠鸢
关于黑衣人，她的名字早已忘却，只记得自己被称作珠鸢。
是江湖上令人闻而色变的杀手组织——森罗中的一员。
没人知道森罗是何时成立的，更不知森罗的背后站着哪些大人物。但为众人所晓的是，只要你出的起钱，就没有森罗杀不死的人。
森罗四禽与森罗四兽的威名一点不逊色于江湖上的知名高手，反而因为他们的行踪莫测，更添了一份让人惊恐的神秘。
但珠鸢还有另外一重身份。
她同时还是朝廷为了掌控江湖而特立的情报部门——神机局的密探。多年来，她一直为神机局源源不断的提供关于森罗任务的情报。
这次她接到一个任务，奇怪的任务。
雇主没有要求杀人，而是送一件东西。这是镖局该接的任务，绝不在森罗的业务范围内。
可森罗还是接了。
让一名杀手，去干一个镖师的活，还是被视为最专业的森罗杀手。只能说明雇主的地位很高，高到连森罗都无法拒绝。
这样的任务，最符合神机局所需的情报，所以珠鸢主动接下任务。可当她收到那件东西的时候，她还是后悔了。
她一眼就认出了这件东西的来历，因为它实在是太特殊了。
此物被称作登仙引。是一张薄薄的，却有着无法掩盖异光的书贴。传说是由上古仙人所撰，里面藏着一套绝世武功，只有大机缘大智慧者可得参悟，而练成后不仅可以无敌于天下，更有传说，可以白日飞升，成为仙人得求长生。
古往今来，有无数痴愚蠢货为此疯狂，都觉得自己是那个大机缘的命定之人。但至今易了无数人之手，却从未见有谁真的参悟其中奥秘。
所以这东西，只能说是一个麻烦，一个足以招来无数杀生之祸的麻烦。
而现在珠鸢沾染上了这个麻烦。
她告知神机局后，本打算片刻不停，立即将这个麻烦送出手，却在快到目的地的北苍时，收到了神机局密探传来的消息。
传说此物已被荆山小天师参透，悟出一套心经，次日却被人盗走。神机局怀疑乃是东厂所为，而任务送达的目的地北苍州本就是漕运往来京畿的重镇，很可能会被混入粮草金银中一并带入京州乃至皇城。
故神机局决定派出一名天字密探接应珠鸢，将此物调换。而事成之后，也会替她改头换面，脱离森罗。
接到神机局的安排后，珠鸢没有片刻犹豫，只用了半日便甩开暗桩，微微偏离原本的计划路线，去预定地点和神机局密探会合。
“珠鸢，你这是要去哪？”
路经一处小庄时，一名坐在路边带着斗笠，正慢悠悠劈柴的农夫，突然出声。
珠鸢早就发现他的存在，因为他劈柴的手很稳，刀也很快。每一次劈下，甚至连胸膛的起伏都欠，说明他的气也很沉。
是个高手。
男子站了起来，用手挑开斗笠，露出一张朴实中带点憨厚的面孔：“同为森罗杀手，却是第一次见面。应该也是最后一次了。”
他爽朗的一笑，露出白净的牙齿，朝珠鸢拱拱手：“四兽，羚影。”
珠鸢瞳孔一缩，袖内软剑如毒蛇吐信，诡然出手。
羚影偏头险险避过，一记又重又快的鞭腿同时甩出，却被珠鸢弯腰躲过，只听软剑一声轻吟，变了个方向挑中羚影的肩膀，羚影避之不及，被刺出一眼血洞。
他立刻向后退去，想要拉开距离，却被珠鸢衔尾而至，软剑更是朝他喉口抹来。危急时候，一道雁翎镖凌空飞来，点在软剑上阻了珠鸢的动作。
见那尾短镖，珠鸢立刻意识到来者是谁，正是与她同为森罗四禽之一的雁巡。
“不可托大，她的剑又密又快，切不可被她占了先机。”说罢，尚在远处的雁巡又朝珠鸢打出两道短镖，同时催使轻功向两者奔来。
珠鸢深知自己武功对付一人尚可，两人合力自己绝不是对手，好在自己武功轻功都在两人之上，且战且退之下勉强自保。
不过能同时派出两名杀手埋伏自己，怕是中间有更多隐情，得尽快脱身，到安全地点后在做打算。
正这样想时，密林之中却是杀出一人，长剑仅是几个招式间，便同时架开雁巡羚影，让珠鸢缓了好大一口气。
“神机局，岚非。”
来者是一名风度翩翩的青年侠士，气度非凡，而武功似还在雁巡羚影之上。
“你竟是神机局的人。”雁巡面色一凝，看向珠鸢的脸上露出一丝不可置信。虽然森罗为天下一等一的杀手组织，但比起有着朝廷做背景的神机局还是不可相提并论，此番别说继续截杀珠鸢了，能不能安全离开这里还得打个商量。
羚影更是不安的用余光扫视四周，对面二人武功皆在这边之上，若还是有埋伏，怕是豁出命去也难逃生机了。
“此事泄露非同小可，全力以赴，不要留活口。”岚非低声说道，然后长剑一挺，便朝离得近的雁巡袭去。
尔后珠鸢也立刻心领神会，软剑裹上羚影，封死他可能逃离的路线。
“这次，不仅拔了颗藏在森罗的钉子，还知道了河东岚家少主竟在神机局当密探，也不枉我费了好些心思，布下此局。”
缠斗间，远处却是传来了一声不男不女，阴森瘆人的尖锐怪笑。
一名头戴官帽，穿着宽大华丽锦袍的扑粉的老者骑着一头神俊白马徐徐出现在官道尽头。他正一脸诡笑着看着四人，仿若这一切如一出可笑的闹剧，尽在他的掌握之中。
“我司礼监百余年无数高手都没能参透的东西，什么荆山臭道士也配？”他戏谑的驱马慢慢接近，无形中的压迫感让珠鸢岚非二人招式都渐渐凌乱。
“什么登仙引，不过是唬骗世人的可笑把戏，但用此物却是能钓出二位这两条大鱼，也算是物尽其用了。”
来者乃是司礼监驻北沧镇守太监—仲冉，即便是在神秘莫测的大内司礼监，也是能排上前五的绝顶高手。
“如今我亲至，珠鸢小姐也算是死得其所。而岚公子，不如陪我走一趟河东，东厂那边可是想抄你们岚家很久了。”
“死太监！”
岚非震退雁巡，纵剑便朝一脸狞笑的仲冉砍去，却被他轻松避开，反而一掌拍出打在身侧。
“快跑！”
岚非挨了一掌如遭雷殛，却生生咽下已到喉间的鲜血，翻身劈开，一人挡在雁巡羚影两人身前。
见情况危急，珠鸢也不故作姿态，立刻翻身向后奔逃，却在翻身时，被仲冉远远的一掌凌空拍中后腰，栽倒落地滚了数圈后才起身，继续朝密林远遁。
而被二人围攻，又受了仲冉一掌的岚非很快便支撑不住，被再次出手的仲冉一把擒在手里捏碎了两边琵琶骨。
“带着，别让他死了。那女娃受了我一记催心掌，跑不远。”
他将昏死过去的岚非丢在地上，又施施然的翻身上马，不紧不慢的朝珠鸢远遁的密林追去。
雁巡羚影两人在对视一眼后，只得捡起地上的岚非，无奈跟上。
……
……
山花飞叶盖在昏死过去的珠鸢身上，给她的黑衣点缀了些许生命之色。
围绕在山间的氤氲雾气自山上顺延而下，笼罩在她的身边。原本紧蹙的眉间也渐渐舒展，不多时，一群野猴也自林间而出，抱起珠鸢朝深处走去。
一只巨熊领着自己的两个人孩子从树洞中离开，携手走向远处。百余只麻雀飞入里边将散发出腥臭的枯草烂叶衔出，又铺入新的干燥草皮。
当她再次睁开眼时，月光透过斑驳的树影，照进树洞。一只蜷缩在她身侧的白色狐狸呼吸平稳，还在沉眠。
抱着疑惑，她勉强支起虚弱的身子爬出树洞，却见明月高悬，星河延绵，目之所尽的山顶似有一道人影端坐月下，奇光异彩流连，万物拜服。
她下意思的用手抚摸藏在怀中的登仙引，只觉口中干涩不能言。
同样有这般感受的，还有才踏入这方天地的三人。
“登仙引，登仙引……哈哈哈，亏我自觉布下大局，却不曾想是以灵芝诱山鸡，蠢笨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