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春雷
“今夜到现在,有多少人死了?”黑夜里,兽齿所处地盘的一间屋子里,兽齿三当家牙愤向手下问道。
“城北已经平静下来,道口的人也已经清理干净,城东的莽村一伙方才也停手了。内城有二当家坐镇自然没人敢闹事。现在只剩下一些不堪入眼的小打小闹。”一名身材健硕的男子上前回答。
“莽村的人停手了,那裘冬他们呢?我记得他们住在城西吧。”牙愤随口问道。
“城西临近河滩,所以没什么势力在那边驻扎,会选在那里的都是些上不了台面,怕被卷入征伐的小村小庄子,没有哪家能和裘冬他们对抗的,自然不会出什么乱子。”
“那裘冬为什么会选住在城西?整个藏璧山地区,能和他们比的也就两三家,他们怕什么?还是说有别的事?”牙愤眯起眼睛,似乎在思索什么。
就在这时,一人从外面跑进来,脚步匆匆,神色里也有着难以掩饰的紧张和隐隐的兴奋。
“三当家!知月的人准备趁夜入城了,二当家让你赶紧过去!”
“什么!终于来了。”牙愤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又扭头向刚进门的男子问道:“她们准备从哪进城?”
“城西河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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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
莫戎凭一身筋骨蛮力将身前一人撞得吐血倒飞出去,但完全放空的后背也被一根铁枪狠狠地扎了进去。
一人抓着那带着倒刺的铁枪向后拉扯,将莫戎拉的一个踉跄,仰倒在地上。他挣扎着想要再站起来,但前方已有几人拿着长枪准备刺下。
接二连三的枪尖没入莫戎手臂,双腿中,将他死死的钉在地上。
“先别杀了他,我要他看着他的女儿成为我的东西!”不远处的裘冬一挥手,面色残忍的对莫戎露出笑容。
“把洛雨给我拖过来!”
细密的春雨打在裘冬的身上,微微有些凉意。空气中弥漫着鲜血的味道,也正因如此,让他不自觉地滋生出了难以抑制的嗜血。现在的他只想狠狠地蹂躏那名瘫倒在一边的女子,然后在莫戎的绝望和痛苦中将其杀死。
“我不会放过你的,我不会放过你们的!”洛雨抬起头,发梢遮掩的脸上混杂了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的液体,她激动地说道。声音里满是凄凉,也不知她说的你们,到底是裘冬这一行人,还是另有所指。
“快出来啊!我就要死了,快出来啊!”洛雨提高了音量,大叫出声,然后又泄气似的放低了声音:“救救他啊,十几年前你们做不到,现在为什么还不敢出来啊,他们对你们来说不算什么才对吧!求求你们,救救他把……”
“这个女人疯了吧,她到底在说些什么?”一名接近洛雨的男子忍不住向身边另外一人嘀咕道。
“吓傻了呗,你还见得少了?”
“嘿你还别说,吓傻了还这么漂亮的,我还真没见过。”
“哈哈,以后还怕见不到?她要没疯说不定还会被裘老大收了,现在裘老大总不会娶个疯婆子吧?说不定,嘿嘿……”
两人说笑着慢慢接近瘫倒在地的洛雨,就在临近她身边的那一瞬,一道低沉的声音透过雨珠,传到了两人耳中。
“麻烦你们,让让。”
“谁?!”
一道人影从黑幕中出现,春雷划过,照亮了来者的身体。他的脸上戴着一张黑色的木质面具,因为淋了太多雨水的关系,此刻显得更加厚重和乌黑。他的整个人也因此,显得沉默而神秘……
还没等两人有所反应,那人一手搭上洛雨的肩膀,将她往后拉了拉,另一只手很平凡似的向前一推,将其中一人推得连连退了几步。
“什么人!”反应过来的另一名男子,下意识的脱口而出道。
“你猜。”
回答他的,是一句看似玩笑的话以及……一记凌厉干练如春雷乍响般迅猛突兀的重拳,这拳绕过他的手臂,刁钻的砸在他的脖子上,轻微的眩晕感传上脑袋,而后的瞬间,他便失去了平衡,径直倒在地上。
一天前……
……
古色古味的拱桥小楼,城墙上的斑驳痕迹无人清理。青石板路上人流络绎不绝,神色匆匆。他们眼神内敛,如毒蛇吐信一般窥视着周围的一切。
这座古城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热闹过了。
青石板路间长满杂草,洛雨望着满城的白石与绿草,心中怅然。细雨纷纷,就连她身边粗神经的莫戎都感觉到身边少女落寞伤感的情绪。
“洛雨,怎么每次来这里你都不太开心。有个问题我一直想问了,是不是你原来的家就在这座城里?”莫戎有些关切的问道。
洛雨也只是露出一个如春雨般温润的笑容,然后摇摇头。
一名男子从他身边走过。
男子有着一头枯草般的长发,也不知淋了多少春雨,头发紧紧的贴着他的皮肤。他低着头,避让开人流,脚步蹒跚的如同刚从坟墓中爬出的活死人。
莫戎嫌恶的拉拉洛雨,不想让这个春芽般的少女被这个晦气的男子沾上一点的脏气。
“这种人外面世界到处都是,没有本事,不知什么时候能吃上口饭,谁都能踩两脚。没什么奇怪的。”莫戎见洛雨的还忍不住回过头看去,对她解释道。
少女就是心肠太好,这性子换百十年前是很好,但如今是乱世,不适用。但莫戎就是不舍得说她,自己老婆女儿死后,捡来的洛雨就成了他的一切。
洛雨有着旁人难以理解的敏感,她仿佛能够洞悉人心。在男子与她擦肩而过的那一瞬,洛雨却莫名的感到了心悸。
“怎么了丫头,你对他有印象?”莫戎很少见到少女有些呆滞的样子,不禁问道。
“没……没有。”洛雨晃过神来,恢复了以往的稳重淡然模样。之前的那匆匆一瞥所望见的翠绿色眸子的惊诧,也只当是心事所带来的影响。
而那一头撞进人流消失不见的男子依然蹒跚飘摇的在石板路上踏过,依然避让着密集的人流,依然眯着双眼。
偶尔脸上肌肉颤动,牙关紧咬,身体里沸腾而出的痛苦让他站在路上一动不动,冷汗混杂着雨水滴滴淌下,砸在脚下青石板路的水坑里溅起小小的水花。
砰——
他忘记了避让人群,被人一脚踹到了角落里,喝骂在他的耳边嘈杂。雨水流进他的眼里,黑暗了视线。
他痛苦蜷缩在路边角落里,仿佛随时都会死去,双手也攥的发白,牙齿咯咯作响,在极力的忍耐着什么。如果有人仔细观察就会惊异的发现,他的双眼里没有一丝疯狂和暴戾。
充斥其中的,是冷静,坚毅以及自律!这样的痛苦,足以让人发疯,但他却依然想方设法的控制双手,不要让指甲掐进肉里,不让自己惨嚎出声,甚至竭力让身体颤抖的幅度小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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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恼人的春雨一直在下,又不给一个酣畅的痛快,缠绵的让人心烦。
当何牧从痛苦中清醒,拖着疲惫的步伐回到木屋时,也不知是惊还是喜的发现自己突然间多了一对邻居。
而另外一边正在收拾木屋的莫戎也警惕的看着他。
在兽齿举行这个所谓的卫武会后,原本空旷的藏璧城有了一丝原本该有的拥挤,但空置的房屋依然数不胜数,他们需要跑到这个河边的潮湿木屋来居住?
何牧略微有些疑惑,但这份好奇也只在他的脑海里停留了一瞬而已。
“在我们离开前,别踏过这里一步。”莫戎面含冰霜,双眼如戒备的狼一般盯着何牧。用手指了指自己脚下才立起的一块木桩,冷声说道。
“你最好别有其他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