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第十章
谢橙心在看见那个纤细的背影时就隐隐生出了些不祥的预感。
然后女人款款转身，精心勾勒的红唇勾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弧度：“又见面了，谢橙心。”
谢橙心深吸一口气，很快压了下去，凭借着良好的职业素养露出一个滴水不漏的笑容：“颜小姐，请。”
颜菲哼笑了一声，踩着高跟昂首走在了她前面。
商晏确实不记得那个“小时候一起玩过的妹妹”长什么样，但他记得在商场里和谢橙心狭路相逢、聊得还不太愉快的女人长什么样。
于是当颜菲在颜总的授意下主动向他伸出手时，他抽空给了谢橙心一个询问的眼神，这才绅士地浅握了一下对方手掌前端：“你好，颜小姐。”
颜菲不顾身后谢橙心表情僵硬，兀自笑得风情摇曳：“商晏哥哥好客套啊，看来是真的不记得我这个妹妹了。”
“都说女大十八变，颜小姐想必要比小时候漂亮了许多。”商晏没有正面回答。
颜菲掩着嘴笑，斜了眼谢橙心的方向：“商晏哥哥夸我漂亮呢，不怕你女朋友听了吃醋吗？”
“小菲，别胡闹。”颜总对自家女儿在商晏面前既不矜持也不优雅的表现十分不满意，打断了她的话头，“过来坐好。”
颜菲耸了耸肩，无所谓地坐下了。
谢橙心几乎是松了一口气。
真是草率了，要早知道她竟然是投资人的女儿，那天在商场她怎么也不该为了逞一时之快拉着商晏演那场戏。
不，或许要追溯到更早。
早知道会是现在这个情况，她高中就不该为了杜承舟跟她不对付了！
此刻位于全房间食物链最底层的打工人谢橙心，陷入了深深的忏悔中。
颜菲不出所料不会轻易放过她，等菜都上齐了，她突然来了句：“商总，招待客人，不应该来点酒吗？”
商晏懒得计较她对他变幻莫测的称呼，只看着颜总道：“我记得颜叔叔的病是不宜喝酒的，我点了这里鲜榨的果蔬汁。”
颜总也面露不悦道：“小菲，你连你爸不能喝酒都忘了吗？”
“爸——”颜菲撒着娇，“我当然不会忘，您喝果汁，我们喝酒也可以呀，图个气氛嘛。”
“我看是你自己想喝。”颜总哼了一声，倒也没再说什么。
这就是纵容的意思了。
商晏只得示意谢橙心，去找服务员上了两瓶红酒。
“哎呀，商晏哥哥下午是不是要带我爸去公司呀？”颜菲拿过服务员倒在分酒器里醒着的红酒，摇晃着酒液，“那还是就你们俩陪我喝吧。”
来了，终于到她了。
谢橙心早有预料，做出无奈的表情：“抱歉颜小姐，我下午也要跟着商总，为颜总介绍风洞的情况。”
“不是还有她吗？”颜菲睨向刚才一直没什么存在感的路九九，看清她不着粉黛却清丽无比小脸时惊讶了片刻，“哟，我都没注意，这个妹妹长得这么好看，都说商总不近女色，倒藏了个小美女放在身边啊。”
谢橙心笑容冷了几分：“颜小姐说笑了，商总的秘书当然是看能力上岗的，路九九虽然只是实习生，但她的能力已经非常强了。”
“那正好啊，你陪我喝酒，让这位妹妹代替你去给我爸爸介绍你们风洞，既然她有能力，谢小姐就不用这么操心了，对吧？”
谢橙心意识到自己上了她的套，被她几句话堵死了路。
“颜小姐，橙心姐不太能喝酒，还是让我来陪你喝吧。”
剑拔弩张间，一个细细的声音突然响起。
是一直没说话的路九九。
谢橙心心中暗道不妙，就见颜菲玩味地勾起了唇角：“小妹妹，你很能喝吗？”
路九九不明就里，努力用自己能想到的得体的话组织语言道：“我应该能喝一点点，但是我不知道我喝醉了是什么样的，如果有些失礼，希望各位老总多多包涵。”
她说得坦诚，因为她以前并没有喝过酒，自然也不知道自己喝醉了之后会怎么样。
但这话在别人耳朵里就成了另一个意思。
颜总哈哈大笑起来，指着商晏：“小晏啊，你这个小秘书倒是有意思的很！行啊小姑娘，让我看看你有多厉害。”
路九九见颜总也跟她说话了，一下子有点慌：“颜总，我不厉害的……”
颜总摆摆手，笑呵呵道：“别说这些没用的，喝吧，喝好了我给你商总加投资。”
“路九九，你坐下，谁让你说话的。”
商晏面色铁青，几乎是呵斥道。
他急了，谢橙心很少见他这样，他向来都是冷冷的，很少直接发怒。
路九九被商晏吓到了，咬着唇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小晏啊，这就是你不对了，年轻人有志气是好事，你也不能总拦着。”颜总已经被挑起了兴趣，笑得眼睛眯缝成了一条线，又随手指了指谢橙心，“你，去让服务员换酒来，红酒有什么意思，得给这小姑娘先来个白的漱漱口。”
一开始只想针对谢橙心的颜菲，见父亲注意力全到了另一位身上，在旁边也插不上话了。
路九九没料到会是这个发展，也不知道轻重，决定硬着头皮喝吧。
而谢橙心却是知道这一出的严重性。
她看着即将爆发的商晏，又看了看天真懵懂的路九九，一个冲动，直接看向了颜菲。
“颜总和颜小姐都是今天的贵客，既然今天是颜小姐也想喝点，我们还是要先陪好颜小姐，这样，颜小姐，还是我跟你喝吧，留小路下午陪颜总参观我们风洞。”
颜菲挑眉，有些意外谢橙心会主动送上来。
她挽住颜总的胳膊，威胁似的看着谢橙心：“好是好啊，可是我爸爸都让人拿白酒来了，怎么办呢？”
谢橙心闭了闭眼，咬牙。
“那就颜小姐喝红酒，我用白酒作陪。”
颜总笑眯眯地抚掌：“行啊，你们风洞，真是个个都是女中豪杰。”
谢橙心再次醒来已经是在自己房间了，窗帘半拉着，刺眼的光让人一时判断不出时间。
口干舌燥，头痛欲裂。
这几乎是她活到现在喝得最多的一次，宿醉的后遗症全部反应在了她身上。
谢橙心拖着酸软的身子艰难坐起身，就看见自己床头柜上放着一只保温杯，拧开杯盖，里面是刚好入口的温水。
“姐姐！你终于醒了！”
见谢橙心从房间出来，坐在沙发上的路九九第一时间冲过来，紧紧抱住她。
“吓死我了，你从昨天下午一直睡到现在，你要是再不醒，我就要打120了！”
谢橙心被她勒得有点难受，拍拍她的背示意她放手，抬眼看了客厅的钟：“都中午了，我得去上班了——你今天怎么没上班？”
“别担心，商晏给你放了假，让你醒了再去，现在是午休时间，我回来看看你。”
路九九说着走到厨房，拿出一个保温桶，帮谢橙心盛了一碗温着的皮蛋瘦肉粥，又问她：“要不要加点肉松海苔？”
谢橙心笑了起来，接过碗：“小朋友才会在喝粥的时候加肉松吧。”
“这都是那次去超市的时候商晏要给买的。”肉松爱好者路九九红了脸，又挽着谢橙心的手臂，由衷道，“姐姐，商晏对你可真好。”
谢橙心一个激灵，勺子磕在了碗沿上：“什么？”
路九九见她反应激烈，嗔怪道：“这有什么好瞒着我的呀，商晏都承认了，不过现在想想，你们之间的关系其实还挺明显的，我以前居然一直没有看出来。”
谢橙心放下碗，面色凝重地看着路九九，缓缓问道：“昨天是不是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
路九九摇头：“没有啊，都是你知道的。”
谢橙心努力回忆了一下，记忆只停留在颜菲那张明艳跋扈的脸，笑中带刺的话语、和一杯一杯半是强迫中灌下的辛辣酒液。
她紧锁着眉头，试图从混杂在一起的碎片记忆中找寻出一些蛛丝马迹。
好像不知道多少杯之后，耳边开始出现颜总饶有兴趣的调笑和路九九担忧的小声劝阻，再后来，一只手握住了她的手腕，半是强硬地从她手中抽走了酒杯。
颜菲还在不依不饶说着些什么，那个冷漠带着金属质感的声音只寥寥几个字，就四两拨千斤挡了回去，堵得对方几乎失了理智，气急败坏起来。
她从零碎的话语中终于回忆出了些清晰的词句。
“怎么，心疼了？想不到你对她还真有点感情。不过商总选女人的品位倒是朴素，就是不知道，你们商家能不能让这种条件的女人进门呢？”
他是怎么回答的呢？
谢橙心捂着脑袋，这下是彻底想不起来了。
不过那时路九九就在旁边听着，颜菲那番对条件的侮辱虽然针对的对象不同，无意中还真的戳中了他，他能回答什么，就算想想也能猜到。
很好，误会的来源理清楚了。
“请进。”
商晏推门进来的是谢橙心时有些意外地抬了下眼：“你来了？”
谢橙心点头，刚要说话，商晏又问：“休息得怎么样？还难受吗？”
难得听到他这么直白的关心，谢橙心简直要感动了，立刻道：“睡了很久，已经不难受了。”
“那晚上跟我加班。”他点头，语气随意道。
谢橙心：“……”
“怎么了？”
“没事。”谢橙心咬牙微笑。
突然不想帮他解开误会了怎么办，万恶的资本家活该单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