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微红。
晚间广播从车载音响传入人耳,副驾驶女子有意无意地听着。
身着纯黑鱼尾裙套着一件黑色羽绒服,公主头搭配着一副白珍珠耳环,单手搭扶手撑头透过玻璃视线放在车窗外,下三白眼目光淡然,似乎出神了,车上唯独她脸颊没有晕上红。
这两轿车位于车潮尾段,况且还是去市郊的必经之路,只能慢慢等。
身边警员不耐烦道:“怎么刚上高架桥就堵了?”
便装警员从前方探路回来听见此话,弯下腰,语气淡然,“据说是两辆车突然失控撞在一起了,满地残骸,等着吧。”说罢,他从口袋中掏出一包香烟,“抽一个?”
驾驶员摇头,后座一对男女也跟着摇头。
便衣警员站在沿路围栏,吐着烟。
长鱼声伸手打开车门,点燃烟,靠车门自顾自地抽着。两指捻着烟杆,口吐烟雾看向天边最后一点白。
下一刻,传入耳摩托车引擎熄灭声,睨视倒车镜,镜中男子头戴头盔,穿着摩托车服,她微愣目光久久未能移开,最终叼烟回到车内。
随后男子正对倒车镜,倒车镜中正好能看见副驾驶。
长鱼声锁上车门,抬眸看后视镜,后视镜中左侧男子带着手铐,那一刻,不知何时手铐开了,依旧固定形状,看着后视镜不久手铐不动声色地重新锁上。
此时,高架桥逐渐恢复秩序,前方车流缓缓移动,车速越来越快。
单手放在扶手上,撑头本想趁着此刻出神,偶然间目光下移,锁上的车门不知为什么打开,她抿唇蹙眉,本想默默将车锁合上却发现怎么也关不上。
本能回头,暗处一双翠绿色竖瞳看着她目不转睛,四目相对,这一刻几乎能感受到冷汗留下,可是全身僵硬本动不了。
不仅如此就连汽车行驶速度也变慢,与前方车距愈来愈大,车后汽车呼啸而过,喇叭声传来。
她微微张口,却说不出话,只得愣愣看着。
在目前已经发现的文猎人之中没有哪一个能够他这样的能力,大概在这个方向还有许多他们没有发现的秘密。
突然,轿车急转直冲在高架桥,呈“S”型扭曲,马路面残留轮胎黑印,巨大摩擦声响彻,那感觉可谓一言难尽,好似五脏六腑都要吐出来。
行车后知后觉发现不对劲,此时此刻,高架桥边便装警员猛地回头,掐灭烟,开枪打在后轮胎,轿车被迫停下,驾驶员一头撞向方向盘,晕了。
便装警员急忙招呼身后车辆,“后退!全部后退!都不要下车!”
林霁来不及拆下刚出现在自己手上的手铐,抬腿就是一脚,却被男子一把抓住。那一刻,长鱼声四肢僵硬紧急抓起水果刀,直插男子脖颈大动脉,血管破裂,鲜血泼在脸上,那双瞳孔逐渐变得暗淡。
她身上血管瞬间流通,四肢也渐渐灵活。
血液浸湿男子黑色衬衫,顺着衣料滴落坐垫,车内大珠小珠血滴,便衣警员跑来,打开车门,本想先安顿两位小姐却被拒绝,打开驾驶员车门,将同事背出轿车。
只是,如此一来既耽误了时间,又要收拾烂摊子。
林霁随地坐,手铐扔给便衣警员,刚下车就拆坏了,她递纸巾给身边站着的长鱼声,男子刚被拖下车,蹙眉道:“对自己堂弟太狠了吧。”
长鱼声擦去脸上血液,“没什么,文猎人没么容易死,而且他不一般……”
她自然明白长鱼声所说的。
眼睛。
目前发现第一例竖瞳文猎人。
当然,对他自己造成不了影响,但别人就不一定了。
就算两人是亲戚在涉及全星际的方面血缘也不值得一提。
她脸上还残留着血迹,干纸巾擦不干净只得将就,习惯性点燃烟叼着,双手抱胸,出神,以至于面前有人都未曾注意。
“……小姐……”
回神,抬眸看向来人,正是骑摩托车那位,她慌忙掐灭烟,目光落在他手上几张独立包装的湿巾纸,微愣,最后也只说:“谢谢。”
“我可以离开了吗?”
他目光似乎扫了一眼脚下。
“……可以。”
摩托车男回到摩托车边,拿起放在椅背的琴包,捏了捏琴颈,上车,发动引擎离开。
骑着摩托车离开的男人忍不住握紧手柄。
摩托车从长鱼声面前行驶而过,她目光放在前方看不见尽头的高架桥公路。不知是不是听力不好,过了许久才发觉周身不对劲,提醒她的甚至是恐惧。
转眼看去,男子从地面上扭曲地爬起来,四肢好似脱离一般歪歪扭扭,灵活得一言难尽。半晌,他才适应这具刚刚修复的身体,脖颈处伤口渐渐愈合,他挠痒痒般将水果刀拔下,“啧。”
转眼看着长鱼声,虽有准备但这突如其来的对视使她的双腿忍不住颤抖。
“已经第二次了。”
“……”
高架桥上被警员拦住的车辆还未行驶就被这诡异地局面下地停留在原地动也不敢动。对于平民百姓有一双翠绿色眼瞳的人只是舆论为烘托塔克利星球编造的,更何况面前这人如同狼,跟新闻中描述完全不一致。
男子扫视四周,此处相较于空旷。
在宴会腹部就中了一刀,这一次还在脖颈大动脉,下手一次比一次狠,就算是有先天优势也不能让她屈服,反正机密已经到手赶紧走。
他偷觑身后,握紧手中水果刀,扔向长鱼声,转身不顾身后子弹,在这高达几十米的高架桥上竟然真有人不要命敢下跳,还不忘回眸看一眼。
长鱼声心怀忐忑,水果刀却打中围栏,她赶紧向下看,依稀得见黑色身影闯进一辆计程车,向市中心去。
第一,她心中侥幸占了大部分;第二,也许是自己不受到影响。
“你们赶紧回去,我去抓他。”
林霁关心道:“你一个人行吗,他毕竟是猎人,况且……”你感染的风险很大。
“没事。”
下一秒,她跑进远处计程车,其余人也只得照办。
夜晚市中心热闹非凡,车辆川流不息,来往行人络绎不绝,脚步声大大小小,谈话声不断传入耳。
西街琴行还亮灯,落地窗内两人正交谈,琴包放在一旁椅子,一把上好的小提琴摆在桌面,琴弦崩开。
年迈的老板戴着老花镜,端详小提琴,仔细摸着琴颈,忍不住怜惜:“一上好的琴就被你这么折腾,有钱买琴没钱换好琴弦。”
陈喧松苦笑,解释说:“刚从外星带回来的,忘记换琴弦了,还是换成肠弦,尼龙弦会嫌弃的。”
老板带着琴转身进入工作间,不解地念叨着:“一拉大提琴的突然改性了。”
陈喧松笑笑不语,转身走进落地窗,看窗外的事物发神,落地窗前偶然间站着一人,踩细高跟,看那模样刚跑过来,发丝微乱,弯腰扶膝,喘粗气。
不久,心一横胡乱踢开细高跟,跑开了。
看了许久,目光落在地上被踢倒的细高跟,推开门,不敢画蛇添足,只敢将高跟鞋摆放整齐后回到琴行。
在主人回来之前,他站在落地窗前看了许久,心中杂事很多。大约是假如当年没有离开他们之间会不会不一样,连大胆承认的勇气都没有,但他必须走到现在这个局面,这是他的意义。
长鱼声没这么狼狈过,地面不算脏,但她的脚如同黑炭,都不好意思见人。市中心西街是著名乐器街,这个大方对于她而言完全可以说闭着眼睛都能找到。
大抵是直觉才会想到这。
年幼时她与堂弟常常相伴于此,他是长鱼声远近闻名的跟屁虫,不得不承认在此之前他们关系确实不错,甚至好到了极点。
那琴房已经荒废,可是半个月前突然被买下,不是直觉,她心中就觉得是他。
她揉揉眼,推开琴房玻璃门,《命运交响曲》钢琴声悄然入耳,琴声依旧熟悉。
从羽绒服口袋摸出手机,连按两次开机键都没反应,看来没电了,关上门,凭借对琴房的熟悉找到路,来到琴声正前方,刻意绕弯。
“长鱼止。”
她试探性呼唤人名,心中不忍紧张,心仿佛提到嗓子眼。
眼前钢琴自顾自弹奏,空荡荡琴房琴声回荡,琴声愈来愈刺耳,她受不了打了个冷颤。
“长鱼止。”
话音刚落面前出现一名男子,长鱼止站在琴旁,抬手合上琴盖,音乐声终于停止。
眼前人双目只闪着微弱的光。
完全看不清面容。
她深吸气,看着眼前人突然又放松了,“你到底怎么了?”
话说完还没热乎人又跑了,她虽然生气又只能憋着,扶着钢琴坐下,瞧见椅脚边有一双马丁靴,本想将就,却发现这双鞋刚好合适,感觉很熟悉。
她嘟囔着快步走向后门,“死小子最好自己被我找到。”
离开后,长鱼止忽然出现在钢琴旁,默默张望琴房内。
眼中泛着含义不明的泪水,在他买下琴房前中间天使神像就已经拆掉了,也觉得奇怪那座雕像在这里二十多年都没有拆掉偏偏在此之前。
琴行外,陈喧松背着琴包低头看手机,全然不管周围,长鱼声站在街口将一切尽收眼底,双腿好像不受控制,她跑得越来越快,以至于最后两人撞在一起。
陈喧松下意识将手机松开,单手扯背带,另一只手拉长鱼声。
手机啪嗒落地,摔在地上粉碎。
两人一愣,不约而同地看着地上的只剩下“尸体”的手机,长鱼声竟一时不知该说什么,脸色罕见涨红,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
“不好意思,我……我……我赔你一个。”
“……我……其实没关系。”
“那我走了?”
说着瞟一眼地上高跟鞋,转身准备离开,却被叫住,“……还是一起去吧。”
“……好。”
“……你是不是不认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