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
空荡荡西街只有一男一女的身影，暖黄灯光下，二人影子被拉长。月光泛着鳞波，星星坠入黑夜，微光闪耀，夜空下寒风拂过，草丛叶子沙沙作响，发丝扰乱思绪，眼睛被吹得干涩，两人相隔不远，却如同相隔一整个世界。
她轻笑，“没关系，现在认识也不迟。你好，长鱼声。”
陈喧松傻愣半晌，微微张口但如何也说不出，“……你好，陈喧松。”
长鱼声掏出手枪，手臂前伸展与肩膀齐平，双手紧握枪柄，踌躇不久后，切换弹夹，枪口对准陈喧松，笑道：“十分感谢。”
枪口轻轻下移，扣动扳机，砰的一声子弹射出，本应打在双眼上的子弹早早拐弯，打在长鱼止右肩，连开两枪陈喧松依旧站在原地。身后长鱼止捂着左肩，麻醉弹渗过衣料，碰到还未干透的衬衫迅速溶解，最终只得勉强撑着树干不让自己倒下。
她放下枪，脚下轻飘飘的，努力克制不让自己发抖，左眼眶悄无声息地留下泪水。
果真，最后会发展成这样。
“带回去。”
此话一出，潜伏在附近的工作人员霎时间围堵西街。陈喧松登时身体绷直，懊恼刚才尴尬的场面，反观另一位主角淡然地将手枪交给手下，深呼吸朝自己走来。
对面东街手机店还在营业，此刻还来得及。
“走吧，对面有手机店。”
陈喧松一度张嘴，委婉道：“其实……不用。”
其实长鱼声这些年变化不大，
长鱼声蹙眉，转眼看身后，“行啊。”说罢，也不离开，只是站在原地。
他走了几步又折返回来，面容羞赧。
长鱼声好似早有预料一般，不等他说话就走上前示意陈喧松跟在自己身后。
手机店内长鱼声在柜台前看着其他手机独自出神，陈喧松恋旧没有重新买，只让工作人员稍微修理，能用就行。
“摔的时候不小心摁着照片删除了，麻烦了。”他站在工作人员面前嘱咐着。
不到半小时换屏连同开机尽数弄好。
工作人员重新调整相册，不小心删除的照片全都恢复，有且只有一张蓝底证件照，工作人员抬眸瞟一眼站在远处的女人。
彼时，长鱼声指着一款手机说道，“不用包，算在一起。”两人动作行云流水硬是没让陈喧松插一点嘴。
离开手机店长鱼声还把玩着新手机，陈喧松默默提袋子一句话不说。手机店前，长鱼声打开通讯录一波输入后递给他，“赔你的。接受不了就当见面礼。”
踌躇许久还是将手机接过，他瞄一眼西街，明知故问：“你们为什么会在这里抓人？”
“其实没什么，小时候我在这儿学小提琴，他……”回来看看。
听见“小提琴”三字陈喧松即刻将琴包放下，挂在手上，向前递，“留学时朋友送的，但他似乎记错了，所以……收下吧。”
闻言，长鱼声抿唇愣愣看着琴包，迟迟不说话，自然下垂的手掌握紧又张开，她不敢接受。这一刻，她心里只想着，陈喧松果然不记得了。
僵持许久，工作人员已经上车离开。
“算了，我……”
“如果你愿意收下随时和我说。”
“……好。”
她转身离开背影似是沉重了许多。
他远远望着她离开的背影，越走越远，最后搭上一辆计程车远去。从袋子里摸出手机，打开，通讯录原本空荡荡，此时却多了一位联系人——长鱼声。
见此他轻笑一声。
回到家中，长鱼声顺手打开灯光开关，暖白色灯光照亮客厅，她脱下马丁鞋，打开鞋柜将高跟鞋和马丁鞋一并放进去，刻意将两双一模一样的马丁靴放在一起，两双靴子崭新，其中一双偏小，扯下偏大靴子的鞋垫走进浴室随手丢进洗衣筐。
泡脚躺着沙发，机器人管家打通电话。
“喂？怎么了？”林霁的声音在客厅响起，她身边好像很安静，只听得见纸质划破空气的声音，以及对面那头女生打哈欠声。
今天这一出动静，她心中总觉得不安，况且大晚上也不安全，说到底还是心中孤单。
“你今天值班什么时候回来？”
“不清楚，有点忙，长鱼止太棘手了，估计会晚点，你早点睡不用等我。”未等长鱼声再度开口，她又接着说，“今晚上还要和总部的顾问交接工作，估计又是通宵。记得开暖气，下雪了，你怕冷。”
“……好。”
“怎么了？听着你心情不大好。”
“没什么？”
彼时，客厅音响传来嘈杂声，还有第三人呼唤林霁，使得她说道：“我先忙去了，晚点说，记得开暖气。”
说罢，长鱼声无力插嘴只得让林霁挂断电话，她打开手机在十二点时定闹钟，备注——开暖气，转头看窗外发神。
不知过了多久，长鱼声睁开眼靠着沙发发神，墙上电子时钟显示十一点五十分。
也许是这一天事情太杂了，心里也烦。
电话铃声刚好响起，来电人提示——林霁。她下意识接电话，起身，快步走进卧室，换下身上礼服，手机甩在床上，“怎么了？我马上过来。”
林霁支支吾吾也不说，听见此话沉默良久，最终道：“嗯。”
无论之前还是现在这种情况都是常有的，她爱睡觉，这是初次没有被吵醒。
顺手从衣柜中挑出一件风衣，套在身上，摸上衣柜把手本想关闭却看见围巾挂在角落，犹豫一刻抽出围巾，抓住手机，换鞋，离开。
十年前星际□□，那次□□的罪魁祸首于现在的长鱼止而言也算是同类，人们普遍称之为猎人或文猎人。
人类以进食维持生命，而文猎人就是以吸食人类获取文字信息的能力为生，至于吸食的方式就是依靠对视，仅仅不到两分钟的普通对视就能让文猎人获得力量。
而人类被吸食后瞳孔颜色变为银蓝色，这些人被叫做银蓝人，他们听不见任何人说话，印刷着文字的书本在他们看来就是空白一片。
自新星历1年初塔克利星球加入星际联盟，因宣布无偿救治银蓝人享受到了全星际人民的赞美，许多星际政府将银蓝人强制送往塔克利星球，此后再没有见过那些人，也有星球政府让银蓝人自愿选择。
其实大部分银蓝人都不愿意离开自己在这生长许多年的星球，但是没得办法，他们认为自己留下也只能成为累赘。
对于文猎人如何处理星际总局目前分为两派，其不少星球高层主张人人平等，坚持放任文猎人，而大多数星球政府认为他们目前已经不属于人类，主张适当管理。当然，总得有人当这个出头鸟，新星历2年星际秘密组织WOPWL成立，成为出头鸟，把一些高层彻彻底底得罪。
长鱼声火急火燎赶到市郊分部，建筑楼里黑暗暗的，没有开灯，只有建筑楼两侧路灯还亮着。冷风透过耳廓，小雪被风吹得倾斜，落在发丝间，呼出冷气在空中蔓延直至消失，灯光下雪很急，看这模样这一夜怕是不会停了。
她走进建筑楼，弯腰，瞳孔对准检查器，电子显示屏立即亮起，两道工序在屏幕中出现，点击第一条，门锁咔嚓一声打开。
建筑楼建在市郊区已经荒废许多年了，几年前被总部秘密买下，而废弃建筑物也只是迷人眼而已，连着建筑楼后一片废弃野外都被改造成小型研究所。
研究所内置防窥玻璃，在此看来只有漆黑一片，长鱼声站在大门前，定定看着玻璃，掏出手枪，将身上金属子弹顺手丢在塑料垃圾桶里，死死合上垃圾盖。
深呼吸握上门把手。
“咔嚓——”
但是枪口抵上头颅，冰冷穿透发丝，直至脑门。此时玻璃倒影出男子身影，一双翠绿的双眼紧紧看着玻璃与长鱼声对视，她双腿发软，身体紧绷。
研究所之所以采用玻璃建筑最重要的一点原因还是避免受到攻击。文猎人大多数都有特殊能力。其中少部分对某一材质的控制极为精湛，就比如长鱼止对金属的控制，高架桥上的车祸，以及毫无征兆失控的轿车背后都是他，而现在……却悄无声息站在她身后。
长鱼声大气不敢出，定在原地。
“放下枪，举起双手面向我。”
此时她只能照办，手枪随手丢，缓缓举起双手转身面向长鱼止，他穿着黑衬衫看起来湿哒哒的黏着皮肤。
斜后方传来响声，余光看去铝制垃圾桶里子弹哐哐作响，眼看着垃圾桶材质改变，她不忍多看几眼，以至于最后眼里只有垃圾桶。
长鱼止不知何时将地上手枪拾起，抽出弹夹，十二发子弹全是麻醉弹，而且只是普通的麻醉弹，研究所并没有特制麻醉弹，她知晓长鱼止身份时特意申请的持枪资格以及附带子弹。
长鱼止笑得意味不明，似是高兴，似是生气，“还挺聪明，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长鱼声也不心虚，大方承认，“刚刚。”
早在家族寿会上逮捕他时就觉着不对劲，而现在的垃圾桶更确定了。可是，再怎么看也只有一个，短时间内不可能将一个不小的物体移动，只能是环境不一样。
也许是在即将成功之前人人都喜欢说说自己悲苦的经历和这份成功来的多么不容易，就像电视剧，长鱼止许是此刻触景生情。
“堂姐，从你大学毕业申请加入WOPWL我就不怎么看好你这个编制，现在明白了吗，你因为一个破编制和自己弟弟作对不觉得很讽刺吗？我并不想和你作对，但是……”这已经不是我们的家事了。
“行凶者被奉为善人，几乎所有星际新闻都在吹捧行凶手，这才是真正的讽刺。这不是世界，这是颠倒的世界。”
话音刚落，她迅速从身后掏出另一把手枪，普通麻醉弹射出枪口，长鱼止根本来不及反应，子弹正中脑门，被逼得后退几步，即便这样依旧伤不了火力全开的猎人。
砰砰砰——
连开几枪，直至弹夹耗尽。
空旷的研究所忽然响起一阵敲门声，不是从门后出来而是从面前传来。玻璃碰撞声愈来愈大，子弹上膛声，枪声混合在一起，让人听了耳朵雾雾的。
长鱼声边开枪边捡起地上手枪，趁着间隙上好子弹，两把手枪准备就绪，扣动扳机，两发子弹有条不紊地冲出枪口，登时，身后玻璃出现裂缝，裂缝逐渐放大，碎裂声响彻，哗的一声玻璃尽数碎裂落地，还有连同一起倒地的长鱼止。
忽而，一发特制麻醉弹冲向长鱼声额头，划破空气，刚差不差，擦过头顶。
她声音很小。
“陈喧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