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名鼎鼎的大理寺少卿南怀芝,素有鹰眼怀芝之名
雁归来起了个大早,睡眼惺忪地用着厨房精心准备的面条。
徐静浊从外面回来,坐在雁归来身侧压低了声:“外面乱套了,大理寺的人把小市街围了个水泄不通。”
雁归来不以为意,慢条斯理地吃着面:“朝廷三品大员被杀在家门口,这些人可有一阵忙了。”
徐静浊:“你有什么打算?”
雁归来用筷子卷着面条:“打算?没有,走一步看一步吧。”
徐静浊听了险些沉不住气。
雁归来噗嗤一笑:“逗你的,那人怎么样了?”
徐静浊有些恼,闹别扭般侧开身:“在地窖,按你的吩咐,铁链子锁着,地窖顶铺上了厚厚的羊毛毡。”
雁归来放下筷子擦拭了嘴角的汤汁:“走吧,咱们也去小市街凑凑热闹。”
“你疯了。”徐静浊几乎叫起来。
雁归来嫌弃地瞥他一眼:“你真是……白长了这一张清冷的脸,也太不沉稳了,我就看看难不成还能无缘无故把我抓起来?”
小市街被一队胥吏堵住了入口。
领头人不断对围观百姓喝道:“散了,都散了,官府办案,闲杂人等不许围观。”
依旧挡不住好奇心满满的路人。
不远处围满了议论纷纷的好事者。
“听说是个大官,什么人敢对朝廷大官下手?”
“我听说是被虐待致死,死状惨烈,啧啧啧,简直不能看。”
“可不是,头被削了一半,肠子都拖出来了。”
......
雁归来无语,她又不是癫狂的疯人,也没有那么重口味又是削头又是开膛破肚的。
这时,一阵凌乱的马蹄声,领头的是一个身着官服的年轻男子,剑眉入翼,一双眼睛鹰一般敏感锐利。
雁归来心头莫名涌上一丝危机感。
几名胥吏见到来人纷纷行礼:“见过南大人。”
南怀芝凌厉地目光在人群中扫视一番,随后客气地一抬手,示意几人起身,一撩衣摆跨进了小市街。
跟在他身后的人也对胥吏点头示意。
人群里又议论开。
“这人谁啊,好气派。”
“一身贵气,定然是人中龙凤。”
“连他你们都不知道,他可是南使相的长孙,大名鼎鼎的大理寺少卿南怀芝,去年那桩承恩寺无头凶案就是他破的,还有吴家灭门惨案也是他破的,素有鹰眼怀芝之名。”
徐静浊不动声色地扯了扯雁归来的衣袖,雁归来不为所动,目光追随南怀芝。
苏行秋尸身周围被几名胥吏和仵作挡了个严严实实,京兆府尹见到南怀芝忙从人堆里挤出来。
“下官见过南少卿。”
南怀芝抱拳还礼:“府尹大人有礼。”
他客气地打完招呼后并不与府尹多做寒暄,径直进入一条仅够他侧身进入的窄缝。
至于里面的情况,雁归来什么都看不见。
雁归来踮着脚,伸长了脖子看了好一会,无趣地“呼”了声:“算了,回吧。”
她拉着徐静浊,正准备离开,一抬头目光与不知何时从人群里出来的南怀芝对了个正着。
雁归来浑身紧绷,心跳加速,只觉全身的毛孔都被打开,冷汗迫不及待地往外涌。
但不过转瞬之间,她若无其事地一指不远处的成衣铺子对徐静浊娇道:“这里有什么好看的,表哥,陪我去选衣裳。”
徐静浊心领神会,偏头望着她笑得宠溺:“好。”
雁归来自知是自己心虚了,南怀芝兴许只是碰巧看她,兴许根本没有在看她……
她有些后悔自己不合常理的举动,事到如今……
她咬咬牙进了成衣铺,当真挑选起衣裳来。
南怀芝深谙凶手往往会有重返作案现场的行为,环视四周后心里产生了一种不舒服的感觉,但并未发现有不对劲的地方。
他问京兆府尹:“尸体是什么时辰发现,何人发现的?”
京兆府尹道:”寅时,更夫巡至此处发现有人倒地,原以为是酒醉之人卧地酣睡,不料走近一瞧,地上竟有血水流出,方慌慌张张报了府衙。“
南怀芝又问验尸的仵作:“可验出苏大人何时被害?”
仵作站起来行了一礼:“回大人的话,约在子时末,丑时初。”
南怀芝:“更夫何在?子时末丑时初发案为何寅时才发现?”
京兆府尹忙看向少尹,少尹道:“更夫已带回府衙问话,想来凶手是在更夫巡过此地不久便动手,待再次巡回正是寅时。”
“苏府的人何在?”
一头发花白,衣着体面的中年男子听到南怀芝的询问上面几步:“小人是苏府管事苏平业。”
“苏大人彻夜未归苏府竟无人知晓?”
苏平业战战兢兢:“南少卿有所不知,我们家老爷常宴饮晚归,加之身旁有小厮文斌跟随左右,因此家里起初并未在意,可现下,不仅老爷......文、文斌也不知所踪。“
不等南怀芝开口,京兆府尹抢先道:“竟还有一人失踪?为何方才未说?”
苏平业急忙解释:“小人也慌了神,一时疏忽......“
京兆府尹怒道:“胡闹,你可知你的一时疏忽可能让凶手逍遥法外,那文斌定然就是凶手,杀了苏大人后逃之夭夭。”
苏平业大喊了声“不”,引得众人侧目,他压低了声:“不可能,文斌绝对不可能杀了我家老爷。”
南怀芝意味深长地问:“你为何如此笃定?”
苏平业一滞,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
京兆府尹大声呵斥:“还不说,难不成想去府衙说?”
苏平业面露难色,声音如蚊子哼般:“文斌是小人在外面的儿子、绝无杀害老爷的可能。”
京兆府尹气得一甩宽袖,背向而立。
寺丞秦禄走到南怀芝身边说:“大人,小市街路面为青砖路,近来无雨,路面很难留下脚印,苏行秋周身没有打斗痕迹,除了心口的致命伤,只有后脖颈有一道瘀伤,且他身上钱财均在。”
“心口的致命伤可看得出是何凶器?”
“像是某种尖锐的物品,一击毙命,属下在周围找了一遍,未看见类似凶器的东西。”
南怀芝抄起双手思索,钱财尚在,非劫财,没有打斗痕迹但后脖颈有一道瘀伤,有两种可能,一种瘀伤本就有,凶手是熟人,趁其不备扯开衣襟刺入凶物,这点不太可行,若是突然扯其衣襟定然会遭到反抗,那么就是第二种,有人从背后突如其来给了他一击,趁他晕倒之际将其杀害,这多半是——仇杀。
想通了这点,南怀芝吐了口气,对京兆府尹说:“辛苦府尹大人将苏大人的尸身带回府衙,留一队胥吏在此把守,勿要让无关人等进入。”
他说完就要走,京兆府尹追在后面喊:“少卿大人上哪?”
南怀芝对他微微颔首:“我去苏府问话,大人请自便。”
京兆府尹悻悻地指挥手下,一群人训练有素,倒是有条不紊。
苏府内一片哀嚎,苏夫人哭得晕了醒,醒了又晕,一众小妾更生出了小命被捏在别人手上的恐惧感。
苏夫人心狠手辣,若不是苏行秋护着,这些美妾早被苏夫人发卖了。
苏夫人在贴身女使的搀扶下勉强来了前厅。
与南怀芝见礼后软坐在圈椅里,虚弱道:“给南少卿上茶。”
南怀芝抬手制止:“不必麻烦,苏夫人节哀,不过本官尚有话要问夫人,还请夫人见谅。”
苏夫人哽咽:“少卿请问,只要能抓住害我家老爷的人,妾必知无不言。”
南怀芝:“多谢夫人,夫人可知可有与苏大人不和之人?”
苏夫人想了片刻:“我家老爷好歹是三品大员,就算心里不合,面上总过得去,不至于撕破脸皮,若非说不和,本家有位堂兄,月前请我家老爷帮忙替他不争气的儿子谋个职务,本来我家老爷应了,可不成想他那儿子光天化日之下欺男霸女被告上了公堂,我家老爷怕日后有所不妥,便回绝了应允,哪知堂兄来我们家大闹了一番,走得时候更是扬言我家老爷会有报应的。”
南怀芝对秦禄微一点头,秦禄默默记下。
南怀芝又问:“苏夫人可知苏大人昨晚与何人相邀?”
苏夫人点头,声音逐渐尖锐起来:“他跟我说是制敕院孔目房的人,在,在那家,对了,叫燕金楼的,食府不食府,青楼不青楼的,弄个什么狐媚子跳舞,不就是为了勾引老爷们儿......”
苏夫人忽然觉得自己说得不妥,若是眼前这位也去过,岂不是连带着一起骂了,忙止了话头。
她表情略显尴尬,掩饰似地解释道:“少卿大人别误会,我不是那个意思。”
南怀芝起身:“无妨,苏夫人好好休息,本官告辞。”
苏夫人以为自己的话惹恼了南怀芝,跌跌撞撞追了几步:“少卿大人。”
南怀芝转身抬手:“苏夫人留步,本官职责所在,定然查出真凶,还苏大人一个公道。”
苏夫人一下泪流满面,泣不成声地跪倒在地,在南怀芝身影消失前大喊道:“多谢少卿大人。”
秦禄跟在南怀芝身后:“不太像苏夫人说的那位堂兄。”
南怀芝停了步伐:“说来听听。”
秦禄挠了挠头:“属下也说不好,就是觉得不像。”
南怀芝说:“我也觉得不像,那位堂兄若是一时冲动杀人,该是上门大闹那天便下了手,若是深思熟虑之后便该想到讨好苏行秋远比杀了他有好处,毕竟他儿子还靠苏行秋提携,不过凡事都有例外。”
秦禄点头赞成。
南怀芝迈着长腿到了马边,翻身上马:“走吧,咱们去会一会那位堂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