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火灶旁绘情深,暴雨庙中隐悲欢
小厨房烟火缭绕,李衿荷如蝶般穿梭于灶间,手中细细弄着白雪般的面粉,轻轻扬起,似雪花飘飘。柏舟则木雕泥塑般,坐于幽暗一隅,双目中似有云烟缭绕。
“听闻前日,你于街头同人争辩?”李衿荷的话语轻盈,似随着炉火跳动,轻轻飘荡于空中。
柏舟眼角微垂,眸光中残存着不易察觉的愁云,欲开口辩解,又恐惹人不快。
犹豫之际,忽闻女子的笑声响起,犹如春风扫过,吹散了厨房的沉闷。
柏舟方才幽幽开口道:“荷儿姐姐,我不愿见着千草堂被误解诋毁。可任凭我如何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他们就是不信。” 语气中透着淡淡的落寞。
李衿荷嘴角微翘,手指间的面粉起舞,温声道:“柏儿,世间之事不是非黑即白的。有人因畏惧或误解,偏听偏信,固执己见。亦有人能明辨是非,洞察真相。他人之言,不必太过介怀。”
柏舟轻叹一声,眼中闪过失落之意:“我不过是替白老不平。他多年悬壶济世,却如此遭人误解猜度,实在令人心寒。”
“我明白。”李衿荷缓缓放下擀面杖,转身微笑道,“然我们亦不可因他人几语,便失了初心。”忽而俏皮一笑,抓起一把面粉轻洒向柏舟。
柏舟措手不及,呆愣原地,双眉被面粉染白,好生可爱。他抬头,懵懂地望向李衿荷,却见她正掩嘴偷笑。
“荷儿姐姐,何以戏弄于我?”柏舟假作生气,唇边的笑意却掩都掩不住。
李衿荷笑得愈发灿烂,挥舞擀面杖,故作挑衅之态,道:“刚才见一小狗耷拉着尾巴,样子很是愁苦,便想逗逗它。”
“谁是小狗了!荷儿姐姐,你这是在作弄我!” 柏舟假装愤怒,眸中闪着俏皮之色。忽而,他拿起案上面团,轻轻塑成一个小球,扮作生气状掷向李衿荷。
李衿荷灵巧避开,脸上挂着笑意,轻盈转身,复将一勺面粉洒向柏舟。
面粉飘洒在柏舟的发梢,为他的严肃添上几分俏皮之意。厨房里的温度似随着两人的嬉戏而渐升,李衿荷的笑靥在火光映衬下愈发迷人。她眼眸弯成月牙,手捧面团,逗趣地看着柏舟:“来呀,看你如何躲过?” 她捂嘴巧笑,一边后退一边不忘挑衅。
柏舟眼中灵光一闪,快步上前,欲扑住李衿荷。厨房里霎时盈满追逐欢笑之声,两人宛如稚气孩童。
忽地,柏舟脚下一滑,踏于滚落的面团之上,险些失去平衡。他本能地伸手一撑案台,意图稳住身形,却意外将李衿荷揽于怀中。
两人身体靠近,周围倏然安静。李衿荷双颊因炉火染上绯红,心跳急促。柏舟呼吸不稳,眸光在李衿荷脸上徘徊,不知所措。
面粉点缀于女子发梢,簪花一般,增添几分俏皮之美。她睫羽微颤,美目中满是灵动光彩。
李衿荷轻轻推开柏舟,低头整理衣襟。忽而抬头,却见柏舟正望着她,呆呆出神。
“柏儿,柏儿?发什么愣呢?”她轻笑着问道。
“我……我看看火炉,糕点快好了吧?” 柏舟稍显局促,赶忙转移话题。
见柏舟似又恢复了少年之态,李衿荷不禁展颜,随即拿起手帕,轻轻拭去柏舟面上粉屑,动作温柔细心。
柏舟却因着女子的再次靠近,身体更为不自在。他动作僵硬,双手将灶台之上的器具拿起复又放下。半晌,终是退后一步,深吸了一口气,道:“抱,抱歉,荷儿姐姐,我……刚才我不留神。”
“傻弟弟,你我是一家人。无需道歉。” 李衿荷笑着回身,于一托盘上摆了冰过的甜汤,递予柏舟,道,“这是给白老的,天气炎热,解解暑气。”
……
伤筋动骨一百日。白老因那夜的纷扰纠缠,不慎折了腿骨,有日子无法正常行走。然而,他似未将此事放在心上,除却行走不便,仍是如往常一般,喝茶看书,对于药堂中事亦是懒得理会,日日安逸悠闲。
听闻身侧动静,他轻放手中书卷,摇晃藤椅,伸身一瞥。瓷碗清凉,不一会儿便挂上了露珠,凑近一闻,似还散着淡淡草药香气。边上还摆着一碟夏季新鲜水果。
白老面上笑意更甚,夸赞道:“荷丫头手艺真不错,心思也巧。”
“这甜汤可是荷儿姐姐特地为您老熬的,清热解暑!” 柏舟挑眉解释,又关切问道,“您身体如何?腿脚不便,要拿什么记得使唤我啊!”
白老眯眸,眼神在柏舟发梢沾着的面粉上打了个转,轻声笑道:“我用不着你。倒是你,近日与荷儿那丫头相处得如何?”
柏舟一愣,微微一怔,脸上不自觉泛起红晕,急忙转移话题:“荷儿姐姐待人亲切,将您的千草堂打理得井井有条……亦对我关照有加,时常提点。”
白老深深看了柏舟一眼,眼中闪过一丝深意,忽地大笑道:“你小子,脑袋不灵,幸好眼睛还没瞎!”
“白老头,你说什么呢!腿断了还不忘取笑我!” 柏舟气鼓鼓道。
……
青云镇的炎炎夏日里,时光宛若悠悠流水,缓缓漾过暮色的斑斓。然而镇上的闲话,如同藤蔓般缠绵,紧紧缚住千草堂,流言蜚语日渐嘈杂。
不仅因那药草的传闻,更因远在千里之外的长风关兵变的消息,如疾风扫过市井每个角落。铁骑营昔日的随军医官白老,如今正安居于青云镇的药堂里,成了众人窃窃私语的对象。
自那消息传来,白老虽面不改色,然李衿荷与柏舟却隐隐察觉他心中波澜。因他每每避谈此事,二人亦不忍多问。药堂生意日益萧条,来访者渐少。李衿荷便常常独自上山采药,制作些养生之物售卖,以帮补生计。
一日午后,林间小径上,李衿荷轻盈地踏着归途。忽见前方一摇摇晃晃的身影。小跑上前一看,是个白衣少年,面色似有异样。小臂上隐约可见的伤痕似曾相识。她于脑中搜索一番后,猛然想起,那日于药铺前遇到的书生。
“原来是他!”李衿荷一喜,迈步上前,叫住那人:“公子,你的伤好些了么?”
少年眼含迷茫,闻声后退半步,神色警惕,寒声道:“姑娘何以认得我?”
李衿荷未感意外,初见之时便觉此人似有难言之隐,防人之心甚重。她随即展笑,作亲切之态,道:“那日药堂门前,我认得公子小臂上的伤痕。公子可好些了?”
听此,少年防备稍释,沉声谢道:“只是小伤,多谢姑娘挂怀。”言毕颔首致意,即欲匆匆离去。
突然,天际雷声隆隆,似是暴雨将至。
李衿荷迟疑片刻,决意伸手相助:“夏日暴雨无常,山路险峻,你跟我来。”未及那人婉拒,便拉起他的手,并肩往破庙行去。
二人才行数步,天空便暗了下来,雷声轰隆,大雨倾盆而下。李衿荷紧紧抓着少年的手,两人一起跑向雨幕之中缓缓显现的庙宇。
破庙内,雨水滴滴答答漏下,气氛显得有些压抑。
“这雨,不知何时才能停。”少年率先开口,打破了沉默。
李衿荷柔声答:“公子定然不是青云镇之人。这儿夏日的暴雨常常说来就来。我已在这破庙之中躲了数次,此地对我而言,犹如福地。还真得感激佛祖慈悲,赐我这落魄之人,一瓦避雨呢。”
少年微微一笑,目光于昏暗中凝视着李衿荷,似是感慨:“慈悲的可不是佛祖……对我一萍水相逢的落魄之人,接连伸出援手。再次多谢姑娘。”
“公子无需言谢。我本也要在此避雨。有公子相伴,我便不是独自一人了。反是我应当感谢公子才是。”李衿荷笑道。
“如此夜晚,有人相伴,总是好的。”少年道。
李衿荷闻言抬起头,正对上了男子深邃的双眸,心脏猛地跳了一下。她急忙侧头避开,不禁腹诽,那人的眼睛真是好看。
突然,庙外马蹄声急,男子交谈声粗重。李衿荷心中一惊,忙看向身侧少年。
“快,跟我来!”未及那人开口,李衿荷迅速做出反应,一把拉住他,钻入破庙一处隐蔽的角落。
空间狭小,两人紧紧挨在一起,可以感受到彼此的呼吸。李衿荷的心跳加速,耳边只有男子平稳的呼吸声和外面官兵的谈话声。
外面的声音越来越近,几名官兵步入庙中躲雨。他们谈论着长风关、铁骑营……李衿荷一紧张,不自觉地抓上了少年的小臂,方才稍稍安定下来。
直至外间人声渐熄,脚步声渐远,李衿荷才松了一口气。她转头看去,却见那少年正一脸轻松,眼含笑意,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她。
她赶忙将人推开,起身拍了拍灰尘,问道:“他们不是来抓你的?”旋即探头向庙前查看一番,确认无人,才放下心来,声音亦渐渐松弛。
“既知是来抓我的,仍带我藏匿。你不怕吗?”少年低声问道,目光复杂。
李衿荷轻轻摇头,声音中带着一丝坚定:“我相信我的直觉。”见少年神色轻松,忽又恐自己猜测有误,心生几分懊恼。
“那你想知道我的身份是……”男子笑得意味不明。
“我不想知道。”李衿荷出声打断,稍显不耐道:“你便权当我是多管闲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