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吴卓轩朝路边“呸”了一口，然后将一颗炸果丢进嘴里，不屑道：
“X的，她那个蠢蛋儿子，有什么好求的。不过，我们女侠怎么不在？”
自从上次在派出所见了傅灵，三人便将她称作女侠。此时，正是沉迷武侠游戏的时候，本来陈子豪大放厥词，要叫傅灵“小黄蓉”。
但其余二人不同意，皆认为黄蓉姑娘神圣不可侵犯，况且当时他们都自诩为郭靖，哪能对着个初中生叫黄蓉？
想来想去，只要是想到个知名角色，就自动带入男主，因此哪哪都不合适，因此还是叫女侠好。
金毛狮王道：
“你还看不出来，女侠和他们就不是一家人。”
“管他的，”陈子豪骂道，“喂，那老巫婆走了，我们去吓吓那小鬼。”
“喂——”
吴卓轩没来得及阻止，陈子豪就跑到健健面前，将手里的炸果递了过去：
“喂，小鬼，吃不吃？”
健健看着陈子豪，吓得愣住了，一时竟大哭起来。
陈子豪完全不怵，讥笑一番后骂道：
“X的，胆小鬼，长得和猪一样肥，看起来脑子也和猪一样——”
“你是谁！离我儿子远点！”
只见站在不远处的林阿姨，人还没赶到，声音先穿过人群，吓了陈子豪一跳。
“X的，死猪豪，快走啊！”
吴卓轩见情况不对，一边往停车的地方走，一边回头叫陈子豪。
可陈子豪一时竟愣在那里，没有动作。
林阿姨很快就看清了几人的脸，随即大喊道：
“抓飞车党！抓飞车党！”
傅灵扶着健身的把杆，毫不留情地哈哈大笑道：
“......你们真行......”
温玉成弯了弯嘴角，看着傅灵，温声说道：
“在某种程度上，我是‘被迫’成为飞车党的。当时去把他们找来，只是想说我要回学校了......”
“后来呢？你们去了派出所，不会真把你们当飞车党了吧？”
温玉成摇摇头，有些无奈地勾勾嘴角，道：
“我把我爸叫来了。”
“？”
“你知道的，他是律师，总有办法搞定的。况且，我们又没做什么事。”
温玉成坐在派出所大厅里发呆，耳边是林阿姨和陈子豪争吵的声音。林阿姨一口咬定，陈子豪他们就是飞车党，而且还要他们对自己做出赔偿。
健健则在一旁大哭。毫无意义的干嚎，没有一滴眼泪，却对林阿姨很有用。
“警官，这些人都是二流子。上次抢包，这次要不是我发现及时，我儿子都被他们拐走了！”
“X的，你会不会说话？上次都说了，抢包的不是我们，你TM是不是还想被打！”
说着，陈子豪就举起了拳头，被警官“啪”地一敲桌子，又悻悻地收了回去。
“吵什么吵，这里是菜市场吗？”
说着，一位西装革履的中年男子，走进了办案大厅。温玉成瞥了一眼。
在二人眼神对上的瞬间，温玉成能感觉到对方的熊熊的火气，心里便没来由地有一阵快感。
他的那声“爸”还没说出口，温哲就别过脸，径直朝警官走去。
“警官你好，我是温玉成......”说着，又瞥了一眼坐在一旁的陈子豪，“是他们的律师，有什么事，可以和我沟通。”
说着，便递出了自己的名片。
警官有些愣，似乎没想到，这群二五仔竟然还能请了律师？！林阿姨在一旁也有点懵，气势瞬间就弱了下来，但还是强撑着，说道：
“什么律师？！律师也不能颠倒黑白——”
“女士，”温哲打断了林阿姨的话，一边将名片盒放进衣兜，一边冷言说道，“您是儿童的监护人，对儿童监护的义务，怎么能擅自将儿童独自留在户外场所？”
“我......不是，我只是——”
“好了，不重要。”温哲转身，对警官道，“先解决他们的事情吧。”
“说起来，”傅灵打断了温玉成的讲述，“我有点好奇，你为什么要选择当不良少年......”
“类似叛逆？真的会有理由吗？”
傅灵点点头，道：
“当时可能不知道。但是现在回想呢，总会找到原因的吧？
“就比如说我。曾经因为文理分科，和家里大吵一架，一度想退学，但是最后还是没退......我想，可能是我妈最后还是答应了，又或者是，我也不想拿自己的前途开玩笑。”
傅灵转过头，看着温玉成，问道：
“你呢？你觉得自己是因为什么？”
“因为什么呢......”温玉成双手撑在栏杆上，弯下腰，将下巴放在手背上，“为了报复？”
“呜哇......”傅灵小声欢呼一下，“很不温玉成的做法。”
“为什么？”温玉成将头转过来，脸还贴在手背上，温柔地笑着。
“你想啊，学校里的人喊你‘瘟神’你都不在意，也没有自暴自弃，就拿这个名号吓人。感觉不像是会拿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的......”
温玉成将脸转了回去，喃喃说道：“这样吗......其实，要说的话，可能也没有什么明确的目的。一定要找一个理由，可能是在路边看见了杀马特的吴卓轩。”
“那你为什么又突然决定要回去念书了？”
“这个啊......”温玉成直起身子，转头看着傅灵，“我以前一直觉得，是因为你。”
“？”
傅灵有些不敢看温玉成，生怕再从他的眼神里看出什么。温玉成也没在意，只是自顾自地继续说道：
“当时我觉得我爸很虚伪，甚至觉得我外公......如果所谓的正义，只是他们的游戏的话，那我又去追求这些干什么。游戏，在哪里玩不是玩？我为什么非要玩别人规定好的游戏呢？
“但是你说，错就是错，对就是对，没有什么理由，也没有什么多余的阐释。我那时候觉得，可能真理就是这样。简单，直接，有力量，没人能撼动......原来真理是存在的，它存在于游戏之外，就像不可被动摇的神像一般神圣......”
温玉成抬头看着天，虔诚又真挚。
“既然存在，那我就不应该继续钻牛角尖。我想要抓住它们，看见它们，然后再去帮助别人。”
“那现在呢？”傅灵问道，“现在觉得，是因为什么才回去念书的。”
温玉成看着傅灵，轻声说道：
“我要是说了，你不要生气。”
傅灵的心被这几个字轻轻地敲了几下，不算疼，只有种闷闷的感觉。但面上还是笑笑，轻松说道：
“你先说，说完我再决定要不要生气。”
“我现在觉得，你也好，还是当时那个老板也好，都不过是一件件很小的事情，就算再惊世骇俗，又能惊到哪去？若是没有你，我迟早也会想明白，不去钻这牛角尖。外界这么多事情，都在牵着我走。有时候我一直以为，是被外界推着走的。但实际上，是我自己在走，连带着观看的眼光，都发生了变化。所以......”
“所以什么？”
“所以，你出现的时间这么巧，刚好让我记这么久。
“久到，你第一次出现在咖啡店，哦不是，是在普渡寺莫名其妙送了我一朵花，我就认出你了。
“当时在咖啡店，如果来的不是你，我也不会和徐粒粒去玩游戏，也不会特意买一本书送她。
“但是傅灵，记忆最多只是个起点。我能和你相处这么久，绝对不仅仅是因为起点而已。”
一阵微风吹过，吹起温玉成额角的碎发，将一丝丝温柔的气息送到了傅灵的身边。傅灵突然觉得，自己被一阵轻柔的空气包围了。这气息香甜又宁静，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要沉迷下去。
“温玉成，其实......”
傅灵正想说，人和人不一样，有的人的巧合，在另外的人看来，就是一件足以改变一切的大事。
但这时，远处传来一声喊叫：
“救人啊，有人跳湖啦！”
温玉成和傅灵赶到的时候，温玉成在准备冲到岸边，结果被一大妈死死拉住了。
“小伙子，干嘛呢干嘛呢？”
“救人啊！再等下去就来不及——”
“诶诶诶！”大妈打断了温玉成，手劲大得愣是将温玉成往回拉了几步，“那湖水浅着呢。去年枯水的时候，我一看，湖底到这岸，才二三十公分。”
傅灵瞪大了眼睛，和温玉成面面相觑。
傅灵问道：“真的啊？”
大妈满不在乎地磕着瓜子，“这还能骗你？我住在这好几年了，一年听见几十个跳湖的，还能有多新鲜呐......”
正说着，就看见有个人晃晃悠悠地从湖里直起身子，身上还挂着几片小小的荷叶。
“哟，洗澡呢？这大热天的，家里停水啦？”
一位大爷适时朝湖中人吆喝了一声，周围大爷大妈顺势哄笑了起来。
傅灵仔细看了那湖中人，仿佛是看入迷了一般。任是温玉成叫了几声，都没有回答。
“傅灵！”温玉成扯了扯傅灵的手，将她拉到自己身边，“你怎么了？”
傅灵又看了一会，然后抬头看着温玉成，悄声说道：
“那个......好像是冯志轩。”
“谁？”温玉成皱了皱眉，朝湖里看了一眼。
只见那人的头发略长，全部湿哒哒地贴在脸上。从身形看，是个略有些瘦弱的男生。
傅灵扯了扯温玉成的袖子，做了个靠近的手势。
温玉成顺势弯下身子，傅灵踮起脚尖，凑在温玉成耳边，轻声说道：
“就是那个，我第一次来的时候，抓的那个跟踪狂。”
正说着，湖的那边就传来一阵呼喊。
“傅灵！傅灵！”
冯志轩正一边朝这边挥手，一边朝傅灵的方向迈步。傅灵觉得惊骇，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被温玉成一把拉到身后，小声嘱咐到。
“站在我身后，别说话。”
傅灵“哦”了一声，偷偷从一旁，探出头。
只见冯志轩歪歪扭扭地，好不容易走到岸边。双手撑在岸上，使了牛劲，将自己的身体给拉了上来，但一边的鞋子却拉在了湖里。
“傅灵，我——啊！”
还没走几步，冯志轩被脚下的的树根卡住脚，愣是直直地摔在草丛里。
众人又是哄笑一番。
温玉成微微偏过头，蹙着眉，小声对傅灵道：
“你什么时候认识他的？”
傅灵摇摇头，想拉着温玉成赶紧离开。这时，旁边那磕瓜子的大妈，推了推傅灵的手臂，大声说道：
“哟，小姑娘，人家是不是为你跳的湖啊？”
“？”
大妈眼神示意了一下温玉成，一副“我都懂”的表情，道：
“这个帅啊，要我我也选他。”
这时，大妈的声音，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这时，冯志轩也从地上爬起来，对着傅灵道：
“傅灵，你要帮我啊......没了你，我......”
言语颇为暧昧，好像真的是因为傅灵，他才在光天化日跳湖的。
“不是，我——”
温玉成拦住了傅灵，手向后拍了拍傅灵的手臂，随后对冯志轩道：
“你先收拾下自己，有事待会再说。”